57、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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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血洞，贯穿赞多帕的额头。
他仰躺在地，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偷偷跟出来的菲菲发出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死了？雅姐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她上前，想确认一下，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掀开了假僧人的黑袍。
于是雅姐看见了此人胸前的纹身，黑色的纹身图案奇诡，一路蔓延，整个躯干和四肢都有。
陆百姓塞给雅姐一部单反，让她赶紧按快门，自己则举着高清摄像头，拍完前面拍后面，动作又急又快，顾不上擦额头滴落的汗珠，就像有人在后面追着赶着他一样。
一个果身老男人的尸体，实在是辣眼睛，雅姐机械地拍着，隐约之间似乎瞥见死人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医院之中本就冷气重，加之此人行为诡异，她心头警惕，扭头，不确定地问时夜：“确定是？”
时夜微笑，点头：“你打得很准。”一点也没有破坏纹身的完整性。
“龙山铜简，竟然被他纹到了自己身上，真是个疯子。”雅姐喃喃，“看来得把皮都剥下来才行。”
时夜此时已有些睁不开眼，强打精神：“什么？”
“剥皮呀，这个活我可不行，不然你让老华试试。”雅姐捂着砰砰狂跳不止的胸口，指了指门外站着的两人。
口袋里揣着美金不肯还给吴敏的华医生，正朝门内望来，此刻忽然瞪大了眼睛，张大嘴指着雅姐身前的尸体。
时夜失笑：“那倒也不必……闪开！”她忽然大喝一声，用力催动轮椅将雅姐撞开。而轮椅则随着惯性直冲向赞多帕的尸体，幸好陆百姓见机快，几步快跑朝时夜扑来，推过时夜的轮椅偏移角度，在撞墙的前一刻及时停下。这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数秒中，也就在这时，赞多帕的尸体燃起一道蓝汪汪的火焰，顷刻间席卷全身，不一会，这具尸体便烧得只剩一层黑灰，地板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人形。
吴敏惊呆了：“他死了，那我呢？”
华医生慢悠悠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子：“降头师死了，降头自然解除，难不成夜师还会骗你吗？”
原来这才是吴敏下定决心要反水，与时夜一方合作的原因。
吴敏如梦方醒，急吼吼地在华医生身上到处乱摸。
“你干嘛！”只是被叫过来义务帮忙的华医生无辜又羞恼地紧紧环抱住自己。
“卡呢？你把其他的门禁卡藏哪了？我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吴敏好不容易从华医生的裤兜内侧摸出门禁卡，等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冲向那一摊人形，而几乎在此同时，华医生骂了一声“艹”，从背后向他扑过来：“卧倒！”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响起，窗外有无数黑蝙蝠和红色飞虫如同浓烈的黑雾涌入，它们像失去理智一般撞击窗户，撞破玻璃闯进来，见人就扑咬。
陆百姓护着时夜后退，而那些刚刚被尸油纠缠的护卫们则从手术室里罩着的设备中找到早准备好的打药机，对着飞虫一顿猛喷。
这个人，不仅死了也要把龙山铜简带入地下，而且还要把觊觎铜简的人通通置于死地，实在歹毒。陆百姓挡在时夜身前，恶狠狠地举起打药箱一顿猛喷。
但飞虫和蝙蝠越来越多，它们四处乱撞乱抓乱咬，打坏了灯，损坏了电线，医院瞬间黑暗下来，它们还在涌入，像一股噬人的风暴，杀虫剂还是子弹都很难阻挡。
赞多帕提前为自己的死亡下了诅咒，诅咒杀死他的人和他一起下地狱。
深夜，城里未眠的人们都看见了这所私立医院燃起的熊熊火光。
华医生熏得一脸黑灰，气喘吁吁从逃生通道下来，想到那些运过来只为了装装样子的设备，非常心痛：“怎么就……一把火都烧了呢。”
他们点燃了尸油，又运来了高纯度的酒精，好让这场火烧得更猛。
吴敏喃喃：“他真的死了？他死了，我就自由了？你们不骗我？”
消防车忙了一夜，次日清晨，人们在烧得黑乎乎的大楼附近看见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虫尸，社交媒体上议论纷纷。
彼时，熬了好几个大夜，终于顺利将谭森押解入境的段建中，接到了缅方的投诉电话，只能揉着太阳穴，接着加班为这些不省心的善后。
“辛苦你们！”陆百姓挨个感谢并肩作战一夜的护卫们。国内警力都扑在谭森案上，这些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但仍身手矫健的中年男人，皆是段建中曾经一同办案的兄弟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退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战友的一个电话，他们就毅然来冒险了。
危险刺激的事件，还有手握钢qiang的感觉，都令人回味，相比之下，酬金倒是其次。他们只知道这次所帮助的人是段建中收养的孩子，并不知道个中隐情，但经过了这次匪夷所思的死里逃生，大约也对段建中为何对事件内情讳莫如深有了一点了解。
“以后常联系。”他们纷纷留下联系方式，然后趁着人们还没有起床、尚且无人聚集围观的时间，交了器械，转身离去。
菲菲不肯走：“我跟着夜师！”她的命是时夜救的，反正她的寿命注定比正常人短，永远过不上正常人的日子，她不跟着时夜做些有意思的事，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走。”时夜只说了这一个字，就闭上眼不肯看她了。
菲菲顿时大哭，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像被抛弃的小狗，哭着被雅姐哄着劝着拉走了。
华医生见状，摸了摸脑袋：“唉，我也该走了。”他拿着陆百姓给的银行卡，决定带着老婆孩子回国内生活，有这一笔资金，他可以在国内买两套房、开个小店舒服地活下去。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讨生活呢？
他会将和时夜有关的事情都埋在肚子里，直到七老八十了才能给孙子孙女们说出这段故事，炫耀他年轻时也跟着厉害的人物做了大快人心的事情。
“保重！”华医生对雅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如果不是她的故事，他未必有勇气卷入这滩泥淖——当然，威逼利诱也是一方面。
雅姐茫茫然站在空旷的地面前，有灰絮飘到她的鼻尖和身上，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夜师，我……”她转身，却看见不远处，窝在轮椅上的时夜已经再次陷入沉睡，小蛇从她的被子里钻出来，滋溜溜又攀到陆百姓身上。
陆百姓提前输了血给她，她才能在今天清醒过来，但显然这种不完全的输血，效力非常有限。
扶着轮椅把手，陆百姓朝雅姐笑了笑：“走吧，按照她的安排，回去好好过日子。”
以后能怎么过呢？失去家人后，她的每一天都是为时夜而活着，干掉那些毒/贩子，就是她的人生目标了，可如今夜师都要放弃这片土地，她还有什么留下来的意义？
雅姐想起了母亲的老家，中国内陆的某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子，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样子？她想，要不，回去看看？
可是，“我走了，夜师怎么办呢？”雅姐担忧地握住时夜冰冷的手，怎么都捂不热，她下定了决心：“让我留下吧，等夜师好了，我再走。”
“我也是！”不知何时，菲菲也转了回来。
“她不愿意你们看到她虚弱的样子，不然怎么会提前帮你们安排好新的身份？”陆百姓推动轮椅，掉头，带着时夜上了一辆准备好的商务车，向雅姐挥了挥手：“走吧，宴席结束，总要散场。”
散场了。
十余年的约定，今日迎来了终曲。
雅姐举目四顾，真的没有人了，大家都走了，吴敏都已经悄悄离去。于是她目送着陆百姓带时夜离开。
“答应我，要治好她。”雅姐最后逼陆百姓发了一个誓。
其实不用发誓，他也会这样做的。这是他后半辈子唯一要做的事情了。
有了陆家的资金支持，龙山铜简的破译工作很快就进入正轨。与此同时，段新雷从大学辞了职，自己带着几个刚毕业的研究生组建了一家小科研机构，就在江城，有陆家投资，设备都是最先进的，龙山铜简的破译每有一分进展，他的研究机构就多一个要推进的新项目。
古时候的人可不会用现在医学书籍里面那种精准的话语记载内容，就如赞多帕所言，铜简的记载没有直接针对借命蛊的，段新雷只能根据只言片语做推测，然后用陆百姓的身体做一些试验。
他给时夜试过很多新药，有的有用，有的无用，有用的话，时夜就会清醒一段日子，还能行走如常，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不会乖乖待着，闭着眼睛用飞镖在世界地图上乱戳，戳到哪里，就找一个那附近地域感兴趣的地方，要陆百姓陪她去。
“我勤勤恳恳为国家做贡献这么多年了，一天假都木有放过！还不准我退休以后出去旅游看世界吗？”她振振有词。
陆百姓能说什么，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陆家父母，隐约知道儿子消失这段时间是去做什么大事后，已经有点被惊到，默默就把那些损失设备的赔偿金给付了，完全没心思埋怨儿子败家。
等到谭森回国接受公审、全球追捕在逃相关要犯的新闻铺天盖地，陆家吃完饭后看新闻，陆董突兀问了一句：“这就是那个人啊？”
陆百姓已搬出去住，难得回来吃个饭，正端着IPAD忙着给时夜做旅游攻略，脖子上攀着一条绿油油的小蛇——他告诉陆夫人这是可家养的无毒菜花蛇，小蛇尾巴尖尖随着陆百姓扭头的动作也跟着扭来扭去。
虽然这会儿时夜还没醒，但他有信心这次的药效，为此已经准备好了十来个备选方案了！闻言，他方才抬头，看见电视机里那张发须皆白的脸，“嗯”了一声：“是啊。”复又低下头去忙活了。
陆家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问下去了。
明天给儿子再雇几个保镖吧，陆董想。
“你要不要去警察学院上个研啊？”陆夫人小心翼翼。按照刘警官的话，陆百姓怪有天赋的，心思也正，很适合为人民服务。
陆百姓头也不抬：“以后再说吧。”
显然如今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在他那个心仪的，走到哪带到哪，还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的神秘姑娘那儿呢。
对这个叫今朝的女孩子，陆夫人有点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对待才好。
唉，无所谓了，养着就养着呗。反正，这儿子以后都不能出去见人，也不可能做接班人了，还是培养培养陆萌萌吧。
夫妻俩把期待的眼神投向正在专心致志玩乐高的小女儿。
陆萌萌感觉到了，回头，眨眼，又忽然站起来，指着正在露台的沙发上安逸半躺着，盖着毯子吹着晚风的时夜，高兴地拍手：“姐姐，姐姐又醒啦！”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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