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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和亲(三) ...

  •   草原上放牧起的早,天不亮,便开始吃早餐。
      木心儿想让李祤多休息一下,便拜托乌云娜给她俩留了一份。早上冷,因为怕餐食凉了不好吃,木心儿便坐在一边一直将食盒捂在怀里。
      李祤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木心儿端坐在塌前,眼睛依然捂着黑布,一动不动地矗在那里。
      若是她看得见,这会儿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外面玩吧,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呆在一个地方等着,直到有人带她走。
      木心儿听到了异样,“你醒了?时候不早了,吃了早饭就走吧”
      感觉半天没有动静,木心儿忍不住催促,“马奶凉了会很腥”
      “是吗?”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木心儿忍不住转过头,却感觉到热力近在咫尺的,一想到某种可能性,耳根一热,身体忍不住往后仰,将身体转到桌子的那一边,依次从食盒中取出食物。
      “还是热的,快过来吃吧”
      “闻着好香啊~”李祤一把提走食盒,给她帮忙。
      “你吃了吗?”
      “我和你一起吃”
      “难道你一直在等我起来,就是为了和我一起吃早饭?”
      “起太早吃不下,而且你把我的副将弄走了,你得负责带我回去”木心儿特意解释。
      “还得负责喂你吃饭?”李祤语调有些奇怪。
      “这个不用!”木心儿着重强调!
      “好好好,你最厉害,什么都可以自己做!”
      “难道不是吗?”木心儿听出,他在揶揄,笑着挑挑眉。
      吃完饭,洗漱完,二人同乌云娜家告别后,便一起回城。
      王羡知道被骗,一大早便在城门等候,见到木心儿安全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子,我告诉你,木参军可是林老将军的外孙女,你还是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吧!”王羡忍不住警告他。
      木参军是木心儿在军中的官职,这么多年军中只认她这个头衔。
      “王副将,别太无礼。玉公子救过我的命,现在是我的客人”木心儿坐在马上忍不住说。
      “兄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别太放在心上”李祤牵着马一直将她送到将军府门口才告辞。
      “你打算怎么离开边城?”木心儿问他。
      “骑马吧”知道她还在担心他的伤,李祤忍不住偷笑。
      “王副将”木心儿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帮玉公子订最好的马车”
      “他吗?”王羡有些鄙夷,看着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这么娇气,“行,既然是木参军的恩人,属下这就去办”
      “木参军,咱们就此别过”在将军府门口,李祤礼数还是很周全的。
      “小姐回来啦?”绿荷听到动静从门内迎出来,正好看见李祤离开。
      “那位公子是谁?”绿荷问道。
      木心儿抓住她的手,往里走,“你不记得他了?”
      “啊,是咱们在京城认识的人吗?”
      “就是之前的安亲王世子,不过他现在继承了煜王的王位”木心儿解释。
      “世子?哦,是他呀。看着变化好大,不过他怎么会继承煜王的王位呢?他不是安亲王世子吗?”绿荷疑惑。
      可木心儿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看起来变化很大吗?有什么变化?”
      她对他的模样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年前的时候。
      “变化挺大的,高了些?壮了些?变得更好看了,呵呵~~说不上来”绿荷笑道,“总之,就是变得更英俊潇洒了吧”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大厅,林老进军正端坐在主位上,一脸严肃。
      “事情办的怎么样?”
      这是要谈公事。
      木心儿被绿荷搀着走近些才说,“回将军,可汗很高兴,这几天他们会准备公主的嫁妆,我们约好半个月后出发,恐怕,这几日我们也得做些准备”
      “无事,朝廷过几天会派一个接亲的将军,一路护送乌云娜公主去京城。你也准备一下,给你母亲带些东西吧”林老将军掌心抓紧椅子扶手,心里有些忐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昨夜……为何只有王羡独自回来?”
      看来外公是知道了。
      “昨天在王帐议事,喝了不少酒,之后便在我朋友乌云娜家里歇下了”
      她说的是事实,不过是瞒了其它信息而已。
      其实林老将军担心她,一早便和王羡一起在城门等她,却没想见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共骑一匹马,看二人的样子,绝不是简单的关系。林老将军还怕他俩尴尬,先王羡一步回了将军府等她。
      见木心儿不说实话,林老将军气不打一处来,不知廉耻的斥责的话到嘴边又于心不忍,自己外孙女的操守他还是信得过的,各种话在口腔内打架,最后只叹了口气,“心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在边城是木长史、木参军,可到了京城,你便是平南王妃。那位公子身份复杂,戾气太重,和他走太近,于你没有好处”
      点到为止,可也说的非常通透。
      木心儿的心就猛地一沉,脸煞白煞白,本来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一下子被赤裸裸地撕开,她脑子乱极了,她说“我现在就去水牢好好想想!”。
      “哎,你这孩子!”林老将军想拦已经来不及,这孩子有时候倔地一根筋的样子最像他了,真不知是好是坏。

      将军府的水牢其实是这个宅子原来的主人利用地下河,在水井下面开的一个洞,用来行私刑的地方,洞里面水深大概两米,水冰冷刺骨,一片漆黑,四壁滑溜溜根本没有可以借力爬上来的地方。只有一根细细的铁链垂下来,让你可以借一下力抓住,但铁链湿滑细小,很容易滑手,只能不停挣扎,好让自己不会淹死。地下河暗流汹涌,水势起起伏伏,水每隔段时间就会淹没全身,只能靠求生意志浮起,如果人时间长,疲劳,一旦松开手,就可能会淹死,木心儿不会游泳,所以最害怕这个。
      如今却用自己最恐惧的东西来惩罚自己。
      身体进入的一刻,刺骨的寒冷从身体到精神都瞬间清醒不少,她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了。

      木心儿大病了一场。
      她苦陷在已婚的身份里看不到一点希望,平南王这么多年一点也没闲着,娶了两位侧妃和一堆姬妾,听说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她就算回去,哪还有立锥之地?不管拿出什么道理,喜欢上别人都是自讨苦吃,因为不但不会有任何结果,她自己也会万劫不复,搞不好还会连累家人。
      但一想到再也不能想他,见他,又觉得万念俱灰,比死还难受。
      外公和草原两边都忙的不可开交,而她却披头散发,眼圈发黑,脸白的跟鬼似的,泡在酒窖里只要有力气就往嘴里灌酒,强迫自己醉去。
      再不想面对,时间依然往前走。半个月后,朝廷派人来宣旨,经过两方前期的沟通,这下和亲的事算是正式提上日程。但可汗这边怕人说他上赶着嫁女儿,两边默契地一致对外只说是给太后贺寿。
      对,太后又过寿辰了,这说明木心儿离开已经整整六年。
      在百姓面前,自己的这点小痛苦也可以放在一边,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选择放弃。外公为了边疆的百姓,这辈子是铁了心要老死在这里了,而她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

      格尔泰作为送嫁将军和乌云娜公主一起从草原出发,作为草原最尊贵的公主,贺礼和倚仗绵延好几里,彩旗飘飘,礼乐喧天,沿途都有当地官员提前接风洗尘,好不气派和威风。
      木心儿暗紫色朝服,持符节和格尔泰走在最前面,故作威仪。
      这一次她没有带上绿荷,这也是木心儿劝了很久的结果。第一,绿荷带着孩子来京城,总是诸多不方便,第二、外公也需要人照顾起居,第三,她在那边的营生也只有交给绿荷才放心,毕竟,有了钱才有底气。
      钱存在钱庄,木心儿轻装上任,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和身上穿的官服,另外就是外公给她的一个锦盒,还特地吩咐到了京城无人之时才能打开。木心儿一直想着外公临别时的神情,那眼神仿佛就是诀别,但木心儿不敢问,怕说破什么。路上细细想来,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但她又毫无头绪,心情一直很沉痛,木心儿骑着马欣赏不了风景便只能胡思乱想,神游太虚。
      背后突如其来杀意,让木心儿惊醒过来,木心儿本能地拔出霁月,反手格挡挥过来的刀,二人刀光剑影,当当当连拆几招,打的难解难分,其他人见使节竟和格尔泰王子打了起来,除了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心儿,是我!!”
      木心儿如梦初醒,收刀是入鞘,大概猜到周围人的反应,哈哈大笑几声,“王子,就算我眼睛看不见,就算只有一只手,应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口气还是那么大,要不是我总让着你,你能赢?”
      “手下败将,倒挺会给自己找台阶”
      原来是闹着玩的,王长使拍拍胸口,挥挥手,大队恢复前行。
      格尔泰顺便也骑着马挨着木心儿。
      “看你心事重重,脸色也不好,前段时间听说大病一场,我当时脱不开身,你还好吗?”格尔泰难得说出这样关心人的话。
      木心儿摸摸脸,“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有点憔悴,还没精打采,反正很不像你”
      “不像我,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木心儿说到,“我哥哥是嫡长子,从小父亲便对他寄予厚望,从小给他找最好的老师,对他严格要求,他呢也不负众望科举金榜题名。就在父亲觉得他终于可以光耀门楣,在官场上可以帮他一把的时候,他自请去了西南,远离朝堂、远离纷争,也远离了家人。于是,他便在女儿的身上打主意,我大姐被送入宫当女官,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离开,二姐和三姐都给太子和王爷做侧妃。于是他便怂恿母亲带我参加了太后的宴会,让当时的定远候娶了我。对了,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还是个王妃呢,呵呵”
      “王妃?不可能!”
      “看起来是挺不像的。”木心儿自嘲,“平南王如今如日中天,等我们到了京城必然是一场劫难”
      “劫难?!”格尔泰觉得她说的有些夸张了,“乌云娜找她自己的男人,你若过得不开心,到时候就和我回草原做我的阏氏”
      “阏氏不过是一个夫人,可敦才是妻子。格尔泰,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木心儿向他宣告。
      “若是你愿意和我走,就算是可汗我也可以不稀罕”格尔泰锲而不舍。
      “我不愿意和你走。格尔泰,我们都有各自的命运,即使你能够暂时逃离,但最终还是会被拉回正确的轨道上。与其逃避,还不如去面对”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会怎么样?!心儿,我知道这些话我说过很多遍,但我并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话永远有效,草原上的男人的诺言比金子还真。没关系,草原上的狼为了猎物可以忍受饥饿与寒冷,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走足够的耐心与能力,我会用时间来向你证明,谁才最强大,谁最可靠!”
      说实话,他这样说,木心儿很感动。至少,格尔泰并没有什么错。
      “心儿何德何能得到王子垂青。只是心儿此生注定漂泊无依,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完成外公夙愿,愿突厥和我朝能够和平共处,愿边疆百姓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格尔泰身材高大,九尺有余,高额浓眉,眼睛像鹰一般锐利,活脱脱就是一只草原狼。他身在残酷的权利斗争中,希望用姻亲让自己在部落里脱颖而出。这样的人不会真的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一切地位和权利的。
      他能这样说,也许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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