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失散多年的道侣吗》咸酥

13、阵鬼

　　声音像是落在虚空，一层一层的，水波似的荡漾开来，却无依无着，还没等落在实处，就消失不见了。
　　就像此时和他们一门之隔的黑暗一样，虚无得让人发慌。

　　钟期不敢出声，于是楼藏月的那一声喊成了屋子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声音，少了个人，破旧的屋子再度陷入沉寂的时候，比刚才更加令人窒息。

　　钟期在差点断气的边缘，看见他家仙君的表情骤然变了——老祖宗虽然时时看起来心情都不太好，也总冷着张脸吓人，但此刻却不同。
　　因为钟期是真的在楼藏月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那是哪怕第一次唤醒楼藏月、第一次见到楼藏月时，都不曾感受过的危险。
　　那时只是慌，而现在，是实打实的恐惧。

　　是因为齐云仙君没回应吗？他忍不住想，却头一次忍住了没有多问。

　　倒不是因为自制力变强了，而是他又听见了点别的动静。

　　咔嗒咔嗒的，像是骨骼之间摩擦碰撞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咀嚼什么硬物时发出的声响。

　　“仙……仙君，又、又来了……您……听见了吗？”钟期冷汗顺着脖颈没入衣领，大气都不敢喘，而后鼓足了勇气一回头，就看见原本跪俯在地的老汉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后面，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乍看想两个黑洞似的挂在脸上，鬼气森森的盯着他。

　　老汉的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只差毫厘，就能掐住钟期的脖子，那声音，也正是那只手发出来的。

　　我——靠！
　　钟期一惊，慌忙间向后退了一步，可由于距离实在太近，已然避不开了。

　　完了。他有片刻的绝望，就见千钧一发之际，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一侧突然探了出来，狠狠的捏住那只手腕就是往后一掰，骨骼断裂的声响在一片哀嚎之中分外清脆，钟期喘着气抬头，劫后余生，看见楼藏月那张凶巴巴的脸都觉得分外亲切！

　　“呜呜呜！！仙君！！！吓死我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他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钟期一边软着腿往楼藏月身边爬，一边崩溃的问道。

　　“因为他根本不是人。”楼藏月说。

　　“啊？”钟期又缩了缩，没明白是怎么个不是人法。

　　楼藏月眼神凌厉，他虽然丢了灵力，可自小修习的招式却是刻在骨子里的，“老汉”的手本就被刚才那一掰掰得断了七八成，此时楼藏月又轻轻一拧，动作看起来轻盈优雅，仿佛没用什么力气一样，可那人的挣扎和吼叫越发大声，可想这一拧绝不只是拧一下这么简单。

　　可那“老汉”虽然喊着叫着，动作却也半点不含糊，这只手折了就换另一只手来，两手不行，又想用嘴咬……
　　楼藏月见不得这种扭来扭去的丑样子，略有些恶心的皱起了眉，随手从身边的柜子上扯了一根草绳过来往“老汉”身上一绕，又掐破指尖在那绳结上一划。

　　红光一闪，一道血痕附在上面，那根看起来脆弱易断的草绳就变得坚不可摧，将人绑了个结实。

　　可绑住了一只，咔嗒咔嗒的声音却没见停，于是连钟期都开始意识到了，恐怕还有更多的和这个老头一样的东西，正朝着这边汇聚，听着响，数量还不少。

　　完蛋……
　　“仙君，现在怎么办？”钟期哭丧着脸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办？

　　一个半吊子，一个没了灵力也约等于半吊子，唯一一个有点本事的打手还丢了，还能怎么办？

　　楼藏月拉着脸，强忍着心里的烦躁：“先离开这。”

　　“啊？要出去啊？”钟期的声音更虚了，他可还没忘了，刚才萧云霁跨出去时的那阵黑雾，好像也没比这些怪人好多少。
　　怪人还能用些物理手段，黑雾涌过来，没有灵力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脸上藏不住事，心里想的尽数写在了脸上，看得楼藏月很想摊着脸骂他两句，却还是忍住了，抽空淡声解释道：“这屋子是个阵，从我们走进来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入阵了。阵里吉凶鬼怪都被阵主操控，继续留在这里，等死吗？”

　　顿了顿又说：“不是什么大阵，出了屋子就没了。”

　　钟期瞪大了眼：“也就是说……齐、齐云仙君他是……”

　　“嗯，出去了。”楼藏月眼神一敛：“那张鬼脸只是吓唬人留在阵里的。”偏生他们一个比一个不像正常人，看见恐怖的东西不躲反上，倒是误打误撞送出去一个。

　　楼藏月是在方才捆住老汉的一瞬间才想明白的。

　　因为老汉身上的气息太奇怪了。带着活人的活气，却没有神志没有思想，只知进攻，有点像从前见过的傀儡，却又比傀儡低级一些。这样的东西，常在一些邪阵里面出现，是有人借用了生人身上亲近的东西，再借助阵法照猫画虎仿出来的残次品，因此又叫阵鬼。

　　所以在阵里行动可以悄无声息，又因为太过低能，可以被他徒手制服，又因为是在阵里，所以阵鬼源源不断。

　　他猜想，这个阵鬼之所以不再伪装反而发起进攻，也是因为那个齐云不小心闯出阵去了。有人出去了，这阵就露了破绽，阵主开始急了，这才召了阵鬼一拥而上。

　　“藏头露尾，装神弄鬼。”
　　楼藏月最后评价道，眼中寒芒一闪，就拎着钟期的胳膊，一掌拍开了另一个悄然靠近的阵鬼，朝着那扇木门靠过去。

　　可其他阵鬼的速度也很快，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门外窗外就已经堆满了，数不清的血掌印开始在窗外出现，杂乱无章的拍打着门窗，试图给阵里的人以压迫感。

　　但这一套对楼藏月来说显然没用，他十分冷静，甚至冷静的要把钟期往门外密不透风的阵鬼堆里塞。

　　钟期满是抗拒，大叫着：“不行！！救命！！会死的！！！我害怕！！！！”

　　“闭嘴！都是幻像！外面没东西！”楼藏月头疼，不知道这死小孩哪来的这么大劲，一下子竟没能丢得了。

　　“假的？”钟期一呆，却等不来第二句解释，就淹没在了一堆鬼手里，而后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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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藏月很短的叹了口气，心说可算送走了，只觉得自己冲出去杀了阵主可能都比收拾这个胆小鬼轻松些。

　　想着，自己也一只脚踏出了门外，果然门外看着满满当当，实际却没什么东西上来碰他，临要走时，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又往身后看了一眼，仍是简单的草屋，一览无余，可他总觉得，似乎错过了些什么。

　　还未想起，突然从背后探出一只手来，勾着他的腰把他拉了下去。

　　久违的，楼藏月也尝到了眼前一黑的滋味……

　　那个瞬间，楼藏月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骂了一声：啧，能不能拉慢点，就这么被拉出去，一会估计得摔。
　　而比起摔跤，他更不能忍受的是摔一身尘土。

　　又脏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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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一跤没真正摔在他身上。

　　视线恢复的时候，他被一双大手稳稳的扶住了。又或许……不止是扶。

　　因为那一双手臂几乎是环着他的腰绕过来的，手臂上传来温热的温度，楼藏月微微侧身，发现自己是靠在那个齐云怀里的，对方噙着笑看下来，欣赏着他一闪而过的呆滞与僵硬，明知故问似的道：“怎么不说话？受伤了？”

　　“没有。”
　　“你离我远点。”

　　楼藏月一把推开他，拧着眉边说边拍打着袖子，活像他才是什么不能碰的脏东西似的。

　　萧云霁看到后又啧了一声，心说阿月爱干净，自己明明没让他沾到灰，他怎么还是不高兴？

　　“钟期呢？”楼藏月又问。

　　“喏，那呢。”萧云霁温声回答，同时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楼藏月一转头，就看见了个灰头土脸的泥猴子——坠仙谷浊气深重，地上的泥自然也又厚又黑，钟期猝不及防被他推出来，差点没被就地活埋。

　　“仙君……”
　　面对那双充满委屈和怨念的眼睛，楼藏月难得的哑口无言一回，心说这个他是真没想到。同时对萧云霁太过靠近的他的事情，好像又释怀了不少。

　　沉默一会，慢慢又回到了当下。

　　“现在什么情况？”
　　楼藏月看了看周围，和入阵时一般无二，天色依旧是暗的，也风平浪静，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们现在还没进那个房子。

　　萧云霁微微正色，说：“没什么特别的，一步出来，就在这了。没等一会，你们不就也来了。”

　　楼藏月又问：“那阵主呢？你出来，没遇上？”

　　萧云霁道：“藏得深，还没逮住。”
　　“不过找到了这个。”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楼藏月定睛一看，惨白的脸窟窿似的眼，艳红的唇血盆似的口，是那张吓唬人的鬼脸！或者说，是个鬼面具。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造阵鬼的寻常玩意罢了。他抬眼去看萧云霁，就见对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笑了笑，手指一转，把那面具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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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这泥怎么这么臭啊，而且擦也擦不干净……呕，好恶心啊！”钟期见没人理自己了，自暴自弃了一会，终于还是受不了了，自己从淤泥里面爬了出来，一边扯着衣服一边嘟囔着。

　　说着说着，就发现老祖宗他们都没说话了。

　　他一愣，把一肚子的抱怨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就见两个大佬正站在一块发呆。
　　唔，严格来说，是他家老祖宗在发呆，而另一个看着他发呆。

　　钟期一头雾水，再一伸脖子，就看见了老祖宗手里捏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背过来的面具，但楼藏月主要看的不是面具，而是面具上头刻着的字。

　　只见面具里面歪歪斜斜的写着：魂为丝，面为媒，既献鬼戏，可召凶神。
　　落款是——楼清羽。

　　钟期倒吸了一口凉气。

　　楼清羽？！老祖宗醒来之后问的第一个人！归云宗英年早逝的一任宗主，也是楼藏月的……师弟。

　　这鬼面具是楼清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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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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