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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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藏月先前说就快到坠仙谷了，但实际上，还是走了很久。灵马驾车一路未停，从天光大亮的正午走到了漫天星辰煜煜，才堪堪停下。
“驭——”驾车的是个黑脸的汉子，也有点修为在身上，一路走的平稳，也不轻易出声打扰，直至此时，才探了个头进来，说了今日以来的第一句话：“几位仙君，咱们到了。”
楼藏月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就见外面树影重重，扭曲嶙峋奇形怪状，像一堆挣扎泥沼的乱手。穿过枝枒，远远的，就能看见两道巨大的山壁，中间豁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阴风一阵一阵的呼啸着往里头灌，似有万马奔驰，那个深埋其中的山谷，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坠仙谷了。
钟期跟着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又拧眉道：“不对啊大哥，这不是……还有一段距离才到谷口吗？怎么就停了？”
车夫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连忙比了个告饶的手势，讪讪道：“哎哟我的小仙君啊，您饶了我吧！我就只会些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吓唬吓唬山精地怪的还行，旁的，那是一点用处没有！那个山谷，是真的邪门！您们艺高人大胆，我可不敢靠近，只能到这了！”
“哎——你……”钟期一愣，想说那我们花了那么多灵石呢能不能退回来点，可话未出口，腰上就被楼藏月用剑鞘戳了一下，像是催促。
他回头，就看见他家仙君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楼藏月说：“走吧，就在这下，我们先不入谷。”
不入谷？钟期顿了一下，才发现侧面离他们不算太远的地方，竟还有个小小的村落存在……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村落，只是几栋建在一起的简陋屋舍而已。
屋子里甚至燃着灯，显然是有人在住的。
他慌忙跳下车，震惊道：“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还是年轻，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萧云霁慢悠悠的跟过来，落在离楼藏月一步远的位置，先是环视一圈，确定没什么威胁之后，语调轻松散漫，说出的话却莫名有些沉重：“天下之大，却总有些人无处容身，只能躲在这样的地方不见天日的活着，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
钟期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就见楼藏月听完之后眼睛一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率先转过身，说了一句“走了。”紧接着，便朝着那几栋屋舍走去。
楼藏月不记得事，直觉却还在，他没有漫无目的的寻找询问，反而不偏不倚，目标极其清晰准确，直直朝着其中一间便去了。
而那间，正是所有屋舍里，唯一一间没点着灯的。
跟过去的那一刻，钟期有些发怵，总觉得那间黑黝黝的房子想是个蛰伏暗处的怪物似的，正张大了嘴巴，就等着他们送上门去。
楼藏月走到门前就停下了，皱着眉盯着那片幽深，像是发现了点什么。
钟期三步两步赶上去，战战兢兢问道：“仙君，怎么不进去？”
楼藏月未答，然后伸手，这下不带丝毫犹豫，推开了那扇已经陈旧到发黑枯朽的木门，在静谧的黑夜里，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屋子里和钟期想象的一样简陋，接着微弱月光，他能看见里面的一床一桌，桌上的东西凌乱的堆起来，旁边还有两个柜子，一立一倒，一片狼藉。
——像是已经被什么人粗暴的翻找过一遍。
然后他注意到，所有的东西上面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迹了，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老祖宗来这里是要找什么？
钟期不由疑惑。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声响，渐渐的，变成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和低缓的喘息。
钟期浑身上下寒毛一炸，像是一只突然被拎住了后脖颈后炸了毛的猫，吱哇乱叫着瞬间扑腾到了楼藏月身上：“仙君，好像有有有有人……
楼藏月猝不及防被扑腾了个踉跄，幽幽的转过头来瞪他，钟期一噎，又缩着脖子退远了些，但抓着老祖宗袖子的手，却说什么也不放开了。
楼藏月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萧云霁看着挤做一团的两个人，确切的说是看着满脸的想打人却还要强行忍耐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有人，但有没有鬼还真说不准。”萧云霁整好以暇。
某个被迫挂着大型挂件的仙尊额角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仙君……”钟期委委屈屈，越发紧张，手上力气大到扯得楼藏月都身子一歪。
他终于忍无可忍，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扭头低声呵斥一句：
“别说话！”同时瞪了萧云霁一眼，叫他别再吓唬这胆小鬼。
几番插科打诨下来，那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胆小鬼屏住了呼吸，就见有个黑影猛的从门外窜了进来，看也不看便提着手里的东西一通乱砍，同时嘴里胡乱喊着：“妖怪！！！你给我去死！去死！！你休想害我们！！！休想！！！”
“啊！仙君小心啊——”钟期叫起来，楼藏月侧了侧脸避过一道刀锋，脸上表情分毫没变，自信对方一定伤不到他，淡定得不得了。
避开之后，他刚要抬手将人制住，却见有人比他更快。
萧云霁不知什么时候靠近的，一个闪身挤到了楼藏月面前，而后稳稳的捉住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看似没用什么力，却挡得黑影再无法前进分毫。
他依旧笑着，眼睛却在楼藏月险些被碰到的衣摆上停了片刻，表情微微染上了些许寒意。
他说：“老伯，我们只是路过借宿一晚，不必这么激动吧？”
钟期这才发现，黑影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个年近花甲，身材佝偻的老汉。
老汉眼睑灰白，瞳光涣散，楼藏月注意到，这人似乎视力不太好，在昏暗的环境下，需先有声音，才能辨别人的方向。
就好比现在，老汉分辨了许久，才找对了抓着他的人。
枯瘦的脸没什么血色，却因为奋力想要挣脱而憋得通红，他嘴角微颤，挣不脱，便用沙哑的嗓音叫骂道：“你们这些妖孽！！！我杀了你们！！！！”
“……”现在这情形，谁杀谁？
“呵，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吧，毕竟我们可都是尊老爱幼的好人，你乖乖配合，等我们仙君问完了话，我就放过你。”萧云霁懒洋洋的说着，而后朝楼藏月使了个眼色，又道：“喏，要问什么，问吧。”
楼藏月一默，心说自己虽然确实有事要问，但他好像没说出来吧。
连钟期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倒是聪明……
想着，到底还是依言挪了两步，走到了离老汉近一些的位置。
“你……”他刚张口，就见目光混沌的老汉猛地颤了一下，灰白的瞳孔一下子缩紧，像是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被吓到了一般。
“是你……”老汉颤抖着，喃喃出声。
楼藏月：“？”
“仙人……”
“是我们的仙人回来了！仙人回来了！！！”
他大声喊着，从妖孽到仙人，只用了一眼。
钟期目瞪口呆的看着，心说虽然他承认他家老祖宗确实长了一副仙人像，也确实好看得不得了，但……竟然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就听噗通一声，方才还高喊着要和妖怪同归于尽的老人，忽然两腿一弯，虔诚的跪在了楼藏月面前。
这一跪力道之大，信念之强，甚至连萧云霁都没能拉住，叫他挣脱了出去。
钟期：“啊……这……怎么回事？”
楼藏月：“嗯？”
楼藏月：“？？？？？”
萧云霁缓缓收了手，舌尖舔过后槽牙，一边揉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笑了一声：“嚯，还真有意思……”
……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
那老汉一拜拜下去，便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了，一直嚷嚷着冒犯了仙人，求楼藏月降罪。
楼藏月：“……”
“仙人，现在该怎么办呢仙人？”萧云霁两手环抱，兴致勃勃的看着，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说出来的话也阴阳怪气的。
实际就是在拱火。
楼藏月黑了脸，心说仙人你个头。
仙人现在烦得想杀人。
第一个就先杀了这个叫齐云的！
……
等老汉终于肯从地上起来，又是许久之后了。
钟期看他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瘦得风一吹就能倒，实在是没什么危险，有些于心不忍，上前扶了一把，顺势问道：“那个……老人家，您为什么要喊我家仙君仙人啊？您……认识他？”
该认识楼藏月的估计都是活过千年的人了，可眼前这老汉，怎么也不像是能活一千年的样子。
“我见过他……”老汉幽幽说道。
此言一出，那边两双对峙的眼睛纷纷调转方向，默契的看了过来。
就听他又说：“我们这个村子，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供奉着一幅画。”
“画？”楼藏月眉间一动。
“是，一幅仙人的画像。是祖辈传下来的，老人们都说，总有一天，画上的仙人会活过来，会再次回到这里来，再一次给我们带来福泽与恩惠，同时，取走他留在这里的东西……”
楼藏月木然的脸终于在听见后半段的时候出现了点变化，他倏然抬头，取走他留在这里的东西？
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楼藏月难得的露了点笑意，心道果然，他确实在这里留了东西！
……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仙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