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烟雾 ...
-
徐安宜就是徐安宜。
一个普普通通生长在1990年南方小镇的姑娘。人生18年以前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有的是亲密的朋友，课堂的困倦，窗外的晚霞，凌晨的作业。
徐安宜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们是在上高中后才认识的。
她们约好了高考完去大理去西藏去新疆。
她们去了。
但有一个人没有回来。
李娴敏没有回来。
徐安宜时至今日仍会被梦里她怨恨的眼神惊醒。
但现实中李娴敏并没有怪她。
她那么温柔的躺在流沙里，头上是皎洁的月光，嘴边是两个可爱的梨涡。
徐安宜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拽出来。
李娴敏只是虚虚握住她的手，漫天的黄沙在往下陷，淹没了她的下半身。
也淹没了徐安宜的脚。
宽松的袖子滑落下来，里面女生的手臂既纤细又布满了各种疤痕。
烟头烫的，皮带抽的，甚至是割痕。
徐安宜卸了力，看她像是不谐世事一般笑着。
她说，
“安宜，我们有好好说再见哦。”
“所以我们要再见了。”
“再见，徐安宜。”
徐安宜只是站在流沙的边缘，看流沙慢慢淹没她的双腿，也把李娴敏吞噬下去。
李娴敏松开了手。
除了徐安宜没人知道李娴敏是怎么死在沙漠里。
也有人怀疑她没死，觉得她潜逃在全国各地。
为什么呢，你没有看到那个女生长袖校服下的疤痕吗。
你忘了她的酒鬼父亲了吗。
你站在什么立场指责一个被父亲非打既骂了13年的女生。
她只是想逃离这些。
徐安宜在18岁经历最大的事就是看着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眼前。
因为父亲的家暴。
她长的又好看成绩又好，一向助人为乐，是桥城一中有名的美女学姐。
两人在7月同时收到了省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你的未来被隐没在刚刚对你动完手呼呼大睡的父亲里
而我的呢。
徐安宜坐在桥城一中附近的公园里，手上拿着烟。
她看着烟雾氤氲，升腾。
仿佛透过刺鼻的烟雾看到了以前。
我的未来也被埋葬在沙漠里了娴敏。
你怎么可能不怪我，不然怎么会死在我面前。让我夜夜做噩梦。
徐安宜当时连夜把越野车开出了沙漠，她没有打灯，想着要是迷失在沙漠里那也是天意。
黑暗充斥着她眼睛每一片区域。
其实徐安宜很怕黑，但是突然就无所畏惧了，她甚至面对着黑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打着方向盘。
因为她知道李娴敏死了会变成鬼魂藏在黑夜里。
黑夜从此会庇护她。
所以徐安宜开了一夜，没有目的，但是在日出中看到了小镇中袅袅烟雾。
警察守到了她。
徐安宜才知道这姑娘没有那么温和，她先杀了自己的酒鬼父亲才离开桥城和徐安宜去旅游。
那个人渣平时也不和邻居有来往，但是三周后他的狐朋狗友上门借钱，发现了卧室的不对劲。
他被放在冰箱里。
冰箱被塞在床底下。
那个狐朋狗友正想和他一起出去喝酒，见锁门，没醒的醉意让他火气上头，直接一脚踢开房门然后走近卧室。
08年的电器功能还没有那么好，断电三周的冰箱已经没有作用，紧闭的门窗里充斥着让人作呕的尸臭味。
那个人把隔夜的饭菜都差点吐出来，他壮着胆子，弯腰一看，看到布满灰尘的床底放着一个冰箱，味道正是从里面传出来。
那人吓的魂飞魄散，马上跑到楼道大喊“死人了！”
就这样被发现的。
也不算迟，毕竟李娴敏做到了她想做的事。
徐安宜想起她们高一的某一节地理课。
地理老师在讲完课后分享自己大学的时候和舍友一起去了新疆，去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
那里风沙满天，放眼望去都是黄色的沙子。
一辆车开进去，没有一会就被沙子淹没。
没有东西能在这里生存，这里是沙子的世界。
坐在前排的李娴敏偷偷扭回头和她说：“我们也去吧，去塔克拉玛干。”
那个时候徐安宜正是非主流中二的年纪，当下就和她小声的说：“好啊，我们死在那里吧。 ”
她以为李娴敏会很吃惊，会骂她神经病。
她没有，她反应过来，眼睛亮亮的说：“好啊，我们死在沙漠里吧。”
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个月亮高挂在夜幕的时候。
她最后那么坚定又那么不舍。
徐安宜熄了烟，看到了从学生堆里挤出来的赵树养。
好吧，挤这个字用的不对，配不上他英俊潇洒的气质。
赵老师从业两年，整个人那叫一个温润如玉，没有学生不爱上他的地理，也没有家长敢对他说重话，教的学生地理成绩碾压全级。
他应该有些让学生移不开眼的特质。
徐安宜先上了车，看他被一群学生围着打招呼，过五关斩六将的挤出来上车。
“不错嘛，赵老师，学生人见人爱，职业巅峰啊。”徐安宜调侃他。
赵树养白她一眼，“少放屁，你这个阴阳怪气的嘴听着就不像在夸人。”
徐安宜哈哈笑，手上打着方向盘。
“这个点，去岸边那一家？”
徐安宜问是问，实际车已经开向那边。
赵树养不管她。
闭目靠在车背上养神。
褪去嬉皮笑脸的外表，他们都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不堪一击也不堪入目。
见他没声音，徐安宜等红灯的时候扭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眼下有一片青紫，脸色也不太好看。
“最近也没睡好?”
赵树养睁开眼，嗯了一声：“有点难。”
“去上海看看？我的那个医生应该也能帮你？不和伯母说？”
她一下抛出三个问题，赵树养想了好一会才一一回她：“没假呢，刚开学，和她说？不用开口就把娴敏骂一顿。老太太不只是年纪见长，嘴上功夫也越来越厉害。”
徐安宜沉默了会，像是要活跃突然沉寂的气氛开玩笑说：“对死人嘴下都不留情？”
赵树养冷哼声，把嘴也遗传到他妈：“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好过，她没裹小脚，脑子却被裹住了，说到她家就骂她妈，骂她白眼狼。反正没一个是好的。”
所以他找到工作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两母子除非过年，不然在一个城市一年到头还见不着一次。
徐安宜不好指摘长辈，虽然这位伯母是吐不出象牙。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烟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