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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结局 ...

  •   “五十八元,谢谢,我扫您。”

      程阳刚刚结束收银,就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女孩子将口罩扯了下来,对程阳笑了笑,脸色有点苍白,有点消瘦。

      程阳的记性很好,虽然他只见过这个女孩两面。

      “是你呀,今天来买什么?”

      “我想问,你去看流星雨吗?”

      啊?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邀请自己去看流星雨?这是什么样的信号?

      难道他的春天要来了?

      不对,这个女孩子有点面熟,她不是有男朋友了?看着郁郁寡欢的样子,难道是两个人分手了?

      程阳带着相当多的内心戏一脸困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安宁看到程阳脸上一脸莫名的问号,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连忙表达歉意,而后准备离开。

      “等一下!”

      晴朗的夜空,山顶的观景台,程阳调制自己的小型天文望远镜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他最后是怎么答应对方过来看流星雨的?

      大概是因为对方眼睛里面的落寞太过明显,让善良的他很不忍心吧。

      今年英仙座流星雨势头比较大,天气又是晴好,加上又没有到满月时期,正是观测的好时候,山顶上早就聚齐了天文爱好者,谈恋爱的小情侣,以及带孩子观看的父母。

      程阳来的时间有点晚,好的位置都已经被占的差不多了,带着安宁穿过人群,秉持着为了更好的观测宁愿不要脸的心理,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即使是八月份的天气,山顶上还是有很重的凉气和湿气。

      “北半球有三大流星雨,分别是象限仪流星雨、英仙座流星雨,双子座流星雨,八月份正是看英仙座流星雨的好时候。每个小时能看到好多个呢!”

      程阳熟练的安装好天文望远镜,安宁靠着栏杆,看着晴朗的夜空发着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来看一下,大约是上一次,他们无意中提到,自己记了下来,或者也可以说,也许是因为池绍冰的潜台词里有着带她一起来看的含义。

      她当真了,对方不告而别,心里总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记得你上次说是天秤座流星雨。”

      “啊?”程阳疑惑,摸摸脑袋,而后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说的吗?可能因为我是天秤座,所以说顺口了吧。”

      安宁没再说话。

      程阳会弄错,池绍冰也会弄错吗?大概随口应答一句,自己当真罢了。

      山风吹来,带来一点沁凉,安宁用大丝巾把自己包裹起来,继续看着深蓝色天空发呆,天上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要告诉人们一个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却又欲语还休的模样。

      从安宁说能不能跟他一起来观测开始,他看到的就是对方一直落落寡欢的模样,有心想问,话想要出口,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难事,还是不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否则还挺冒犯的。

      手机声音响了起来,虽然观测台上人很多,但是相对还是比较安静的,响铃声音挺大声,是赫本的《moon river》,大约因为这首歌比较久远的缘故,很吸引别人的目光。

      安宁接起来,那头是叶美静的声音,问安宁在哪里,要带安宁吃饭,顺便认识一个极其优秀且帅气的小哥哥。

      “我不去了,你好好休息,别操心我了。”

      电话挂了,安宁很有些意兴阑珊。

      观测台的另一边,同样被几个年轻人占据,只是其中一个年轻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哥,是不是那个女孩?”

      池思思对安宁有些印象,看到池绍冰一直盯着人群中某个方向,对方的脸还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一次,微微低头问道。

      池绍冰收回了自己的眼光,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留下池思思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哥,你要喜欢不如就追一下试试?你不追怎么知道呢?”

      沉吟了一会儿,池思思给出了这个建议,并且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眼睛都亮了亮。

      “我知道。”

      他其实都知道,那晚放任自己喝酒后微醺时看到安宁闪闪发亮的眼睛,那不仅是自己传达出情意后所得到的回应,也是心中的姑娘想要对自己释放的情感。

      可是他不能。

      如果不能给予一段情感以可靠的归属,徒留下伤心与遗憾的话,那么他宁愿这段感情从未开始,即使看起来很自私。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在刚刚萌芽之际,他选择了逃离。

      如此,才可能保护对方不受伤害。

      “哇!星星落下来了!”

      一个小男孩高兴的蹦了起来。

      流星落的很准时,一颗又一颗,划过天空,透过天文望远镜,能看到漂亮的弧度。

      “今天真是天公作美,能看得这么清楚。”

      程阳很兴奋,摆弄着手里的望远镜,周围很安静,偶尔传来小朋友询问的声音,更多的还是周围树林里的虫鸣声,如流星一般,一声又一声。

      “你要看吗?”

      兴奋过了之后,程阳似乎才想起今天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个伴,有些依依不舍的将眼睛挪开,询问队友。

      安宁望着天空,今天天气晴朗,夜色清澈,星光也很明亮璀璨,是个不需要借助望远镜也能看得清楚星空的好天气。

      问了好几声,安宁才回过神来,有些抱歉的笑笑:“不用,谢谢。”

      那笑在星空夜色里,显得很有些落寞与凄凉,程阳唇角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自己似乎说什么也是不大好的。

      安宁没有关心程阳在想什么,她也不过是想找个人带自己一起来,一个人不算寂寞,只是一个人,总觉得很不安。

      人生就像流星,很短暂,有时候,都还没来得及回顾一下风景,就已经一闪而过。

      或许,这段感情也是,自己自作多情,庸人自扰,那人就像是这一片广袤星空,恒定的闪烁着,而自己在这片星空里,不过是一颗流星,快到让人看不清,记不住。

      流星划过后,不会再来一次,就像这段无疾而终的戛然而止的感情,所以,当最后一颗流星落下,自己这份难以言说的或许也算不上多么愉快的心情,也该落幕了。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人也不算很多,决定上山的大部分都带了帐篷就地扎营露宿外加夜观星空,像程阳和安宁这样直接下山回去的人只是三三两两。

      程阳倒是挺想在这里扎营的,奈何带着安宁,怎么也不能算得上一回事儿,而且安宁肯定也是不愿意的,索性也就直接下山了。

      下山有两条路,一条是石阶路,很直很陡,但是是直线距离,只要体力够,上下山都很快,还有一条是平坦的绕山大路,也是给人慢悠悠上下山散步游玩的,安宁上山走的是石阶路,虽然快,这么晚了,终归还是有点危险,不如平坦的大路,还可以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程阳没觉得什么,安宁既然要下山,自己跟着下就是了,要走大道,倒也不算什么,就是安宁自己觉得很有些抱歉,感谢程阳的帮忙,便说要请吃饭或者其他也行。

      程阳挠了挠头:“其实也不用啦,毕竟我总是要到这里来的,要不然你身边要是有可爱的女孩子,介绍给我就好啦!”

      安宁有些无奈:“我尽量,不过我这么宅,也不能寄太多希望,饭也请,有合适的也给你介绍,怎么样?”

      程阳点点头,傻傻的笑了笑,突然叹口气:“其实吧,我还是挺期待那种一眼万年的爱情的。”

      一眼万年的爱情,听起来很神话。

      安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刚刚放下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对情感正是怀疑和不信任的时候,可是交浅言深,她也不能打击对方的梦幻爱情。

      “也许,缘分到了,谁说的准呢?”

      旁边传来打闹说笑的声音,是一群少年少女,从程阳和安宁身边一呼而过,脚程很快的朝山下飞奔而去。

      带起来的一阵风将安宁身上的披风吹起来些许。

      后面又是一阵很快的脚步声,程阳和安宁都没有在意,那脚步声在超过两人的时候骤然停止,站在两人面前。

      是一个姑娘,扎着马尾,发丝被汗浸湿,紧紧贴在脸上,模样姣好,身材苗条,穿着淡粉和米白色的运动服,喘着气,盯着两个人。

      安宁一愣,这个女孩子,她很眼熟,在记忆力不用搜索很长时间,就认出来,是那天和池绍冰在一起的女孩。

      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关于池绍冰的一切记忆,都特别的清楚,就好像自己在一遍又一遍的加固一样。

      安宁没出声,程阳倒是一脸的惊慌模样外加手足无措:“啊,你你,我我——”

      池思思双眼一翻:“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我问你,你两个什么关系?”

      程阳连忙摆手,手摆的差不多跟拨浪鼓一样了:“不是不是,我们就是朋友,不对,就是普通朋友。”

      程阳反驳的尤其快且激烈,惹的安宁和池思思都很诧异的看着他。

      池思思:“哦。”

      末了突然补充一句:“那就好。”

      安宁愈发的莫名其妙。

      程阳挠了挠脑袋,夜色遮掩,看不出他的脸红与紧张,突然问道:“那个,你,你有男朋友吗?”

      池思思莫名其妙:“没有。”

      然后转头看向安宁:“你是安宁吧?我叫池思思。找你有点事儿。”

      安宁默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来找自己,她曾经远远的见过对方一面,和池绍冰关系也很亲密。

      池思思想要开口,突然看到身边站着的程阳,虽然对这个看起来像是同龄人的男生的问话感觉到一丝冒犯,但现在自己有所求,语气还是变得很客气起来:“我想跟安宁说几句话,能麻烦你先避开一下吗?”

      程阳傻笑的点点头,边点头边走远了。

      山道上有零零散散的路灯,但是间隔距离有点远,也很昏暗,大约也不过是个走路不至于摔跤的程度,有的路灯还坏掉了,若不是星光明亮,还得打着手电筒才行。

      路边剩下安宁和池思思,安宁安静的等待,池思思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树林里传来虫叫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听着还有点让人心惊害怕。

      池思思还是先开了口:“安宁,我哥他——”

      安宁一开始想着是不是对方听池绍冰说过自己,不开心所以找到自己来询问明白,自己也准备将自己与池绍冰的关系撇清,却没有想到池思思说的是一句“我哥”。

      也对,之前对方自我介绍就姓“池”,和池绍冰之间也是昭然若揭的关系。

      池思思一开始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想要说的话也就没有那么艰难。

      程阳在一边看着安宁低着头,静静的听着对方说着什么,神情有一开始的安静默然到突然震动似的睁大双眼,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程阳心里疑惑,又不安,上前几步,发现夜色遮掩下少女脸上的一抹悲伤。

      恰逢安宁似乎撑不住自己,朝后退了几步,程阳快步上前,赶紧将安宁半搀扶住了。

      池思思想要与安宁留下联系方式,方便日后联系,然而安宁魂不守舍,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或者也可以说,完全没有接收到池思思传递过来的信息,心神处在巨大的震惊中,只能看到池思思和程阳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俩可以互留一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来推给安宁。”

      福至心灵,程阳苦于不知道该怎么主动要联系方式,灵光一现,立刻抓住了机会。

      池思思看了一眼安宁,抿了抿唇,和程阳交换了微信名片。

      “麻烦你将她送回家,我,我有点担心她。”

      池思思有点不放心的叮嘱道,程阳点头如捣蒜。

      看着程阳有点呆傻又突然变得兴高采烈的样子,池思思有点莫名其妙,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叮嘱错了人。

      “你送到了拍个照片给我。”

      程阳心情兴奋,然而知道池思思心情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问了肯定也很冒犯,就只好将这种情绪藏在心底,然而,冒出来的名叫高兴的芽尖尖却被池思思敏感的捕捉到,看着程阳的表情就更加狐疑,也不免多说了几句。

      即使没有遇见池思思,程阳肯定也会送安宁回家的,一个女孩子,半夜不管外面安全不安全,心理上也是不安全的,加上安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肯定是要送到安全的地方的。

      安宁一路上没有多话,下了车,像游魂一样飘进了电梯间,上了电梯,开了门,这才发现程阳跟在身后。

      “今晚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程阳正想跟安宁说池思思联系方式的事情,冷不防门一关,差点撞到鼻子。

      只好拍了张在门口的照片发给池思思,表明自己已经将人平安送到家,并且已经将微信推送给对方。

      窗帘没有拉起来,小区里的路灯光和外面马路上的灯光,加上夜色,调和成一道斑驳的光影,将房间照的明明暗暗。

      安宁将自己埋在沙发里,没有洗漱也没有动弹,一直到手机里传来微信的提示音,才挪动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开了灯。

      是程阳给自己推送的池思思的名片,以及池思思的好友申请。

      安宁通过了后,似乎才找回来点儿精神,坐在工作台上,看着自己画的那幅画。

      画上面是一个年轻阳光的男孩子,盘腿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一个原木吉他,脸上带着微笑,如初夏的风即将融进六月的阳光。

      旁边用了很娟秀的字体抄写着《moon river》的歌词。

      安宁从小喜欢画画,真正去学习却还是工作以后,虽然画的不错,但功底却还是与从小学画画的人不能比。

      对这幅画,安宁用了很多心思,也是下定决心表白的那一天用的,可没想到是个戛然而止的出乎意料的虎头蛇尾的结局。

      安宁让自己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结尾郑重的策划了一个庄重的仪式,那就是看完一场流星,然后回来将这幅画尘封在记忆深处,从此不再触碰。

      可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手指一点一点的触摸着画上人物的脸,有水珠滴落下来,晕湿了画中人的眼角。

      微信一条一条的进来,都是池思思发过来的或长或短的文字,山上的时间太短,也是临时遇到,很多事情也没有说清楚。

      包括池绍冰的遭遇,包括池绍冰的心情。

      一个从小被诊断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男孩,在自己最后的两年里,遇见了心动的女孩,他能怎么办呢?

      名字叫做“爱情”的树苗才刚刚萌芽,就遭遇了一场既定暴风雨的摧折。

      他是如此舍不得这个世界,所以他种花,种草,可是他并不想养小动物陪伴自己,因为离别总是让人痛苦的。

      池绍冰看着窗外的一棵银杏树。

      这银杏树很有些年头,树干颀长,树冠繁茂,落下了一大片阴凉,也半遮住了洒在房间一角的阳光。

      医院经过一次整修和翻新,这棵银杏树也是经过争取才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

      病房里面三张病床,其中一个今天出院回家,说是要好好享受剩下的生活,另外一个被家人推着到医院的中心花园去晒太阳去了。

      那是个睿智的老人,有很多的智慧,告诉病房里的两个年轻孩子,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好好活着。

      池绍冰没有出去,一个人坐在病房里,这一次的复发太过于突然,连他都没有意识到。

      或许是那一晚的酒吧,医生不断告诫,不可以喝酒,不可以抽烟,不可以吃刺激辛辣的食物。

      可是那一晚,他很想喝,控制不住自己,虽然知道是对生命的一场不负责任,可是如果不醉一场,又该如何让自己更加清醒呢?

      他是如此舍不得这个姑娘,可就连一声“再见”也不好说出口。

      安宁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池绍冰坐在轮椅上,整个人静默的看着窗外,没有风吹过来,只有混杂着阴影的阳光斑驳的摇晃着落在身上,是一种无端的落寞与悲凉。

      像是感应到了有人来,池绍冰推着轮椅转过身来,安宁不由得鼻子一酸。

      与最后一次见面相比,池绍冰瘦了太多了,脸颊深陷,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与半年前的阳光俊朗相比,现在是个很标准的病人模样,即使已经看到了照片,和真正的有温度的人比起来,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看到安宁的时候,池绍冰微微怔住,只以为自己陷入了幻视中。

      “安宁——”

      他喃喃自语着。

      斑驳的日影也像是被忽然惊住,定住不动了。

      “是我。”

      安宁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通过遥远的距离,穿过衣服的阻隔,砸落在了地上。

      她终于见到了他。

      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安宁很想立刻冲过来,立刻见到对方,她并不抱怨,也并不想对方有负担。

      即使到了现在,心里彼此都清楚,那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所以,暂时还没有抱怨的资格。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安宁查了很多资料,联系上了班里的同学,当年,她的年级出过一个市状元,去了最厉害大学的医学系,她辗转找了很多同学,终于联系上了对方,并请求帮助。

      命运终究还是不忍心,开了一个口,送给她一个好消息,她的同学正在参与的基因研究项目就是与此相关,课题已经进行了好几年,趋向于成熟,只是还没有应用与推广。

      末了,那位市状元笑道:“原来社恐也是可以变成社牛的,就看驱动力够不够了。”

      安宁回了个笑脸,没有去问对方为什么这样说,只是自己明白,这一个月,压根就没有想过不要与人接触的问题,她能够想到的人,她都在联系奔走。

      命运打开了生门的一个小口子,她飞奔上去,努力将门拉开。

      或许,他们会有一个未来,一个很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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