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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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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轻提着行李站在门口,面如死灰。
浑身酒气,是自己最厌恶最作呕的味道。
他从老胡子那买了酒,坐在零下几十度的公交站一瓶接一瓶喝,企图在酒醒之后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喝高了生出的臆想。
臆想,他最憎恶的东西,但此刻他多么希望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臆想,这样他就能再买一张票,再正常不过的坐上通向其他城市的列车了。
脑子也就不会一遍又一遍帮他记得,他今天买了多少张终点站是巴瑙尔的车票。
房门钥匙藏在门下老位置,一个破了口的泥花盆底下。
他蹲下来翻钥匙,捏在手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抖的捏不稳钥匙。
“抖什么,开门都不会了吗?!”
他对着自己的手低声吼道。
生生在门上戳出几个凹痕,钥匙片弯折又扳正,门才被打开。
霉味和酒气瞬间盖住脸,裴轻往前走了两步。
瞬间,轰然倒地。
……
暖气熏热了他的五脏六腑,手脚还是冰冷刺骨的。
“小畜生晚上跑哪里去疯了?不是说要出门怎么又回来了?”
“看吧,还是离不得我,寒冬腊月鬼才会出门,窝在沙发里不舒服吗?”
……
“你把钱放在盒子里是几个意思?要和我断绝关系了?衣裳裤子都收拾起来要去哪儿?”
裴轻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娜塔莎坐在床边,一件件收拾他的衣服,把衣服从行李箱拿出来又挂回到衣柜里。
拢共就没几件,他挂的很利索,转过头来看见裴轻醒了,走近床头俯视他,正在皮笑肉不笑的讽刺。
裴轻清楚的记得,娜塔莎这天穿的是一件灰色高领毛衣,和他某次做梦梦见的一样。
素着一张秀气苍白的脸,没有颜色,唯独张合不停的嘴鲜红的要命。
“还说我是酒鬼,你自个儿闻闻身上的味,喝的可比我多多了……”
满腔鲜红,随着娜塔莎吐出每一个字,那红舌也翻转跳跃。
像蛇一样嘶响,烦死人了。
想让他闭嘴。
裴轻眯了眯眼睛,毫不犹豫的咬了上去——
“嘶——你疯啦?!!”
娜塔莎吓得往后一跳,摸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唇瓣,尖声厉骂:
“你脑子被冻傻了吗!看看我是谁?!”
“……许强。”
“畜生,还知道我是谁,发情了自己去卡佳的酒馆子找人,别待在我的屋里。”
娜塔莎晦气的挥挥手,“滚!”
说罢,直接把衣服劈头盖脸丢到裴轻脸上。
“你自个儿醒酒吧!再乱来小心我把你丢外头雪地里!”
他刚要走,毛衣衣摆就被某人拉住。
“你——”
裴轻单手扣住他的后颈,压上他的唇。
……
窗外簌簌落雪,卫生间的水龙头没拧紧,正一滴一滴往下滴水,受潮的木地板传来啮齿动物进食的声音。
巴瑙尔的街上还是没人,酒馆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列布诺娃街头的公交站堆满一地的空酒瓶。
几道车光从窗外扫进来,有一秒钟照亮了抱在一起的两人。
不是抱,是单方面的禁锢。
裴轻紧紧掐着娜塔莎花茎一样细的腰肢,捏着他的下巴,嘶咬他的嘴唇。
比起亲吻,这更像是一种掠夺。
把这人红似血的嘴全部吃掉。
把这张总是说脏话的嘴吃掉。
那张秀气苍白的脸因怒火转成玫瑰红一样的颜色,时刻讥诮上扬的脸颊肌绷的死紧,齿关紧闭,嘴角冰冷的沉下。
“只有你是真的,娜塔莎……只有你……”
裴轻把额头抵在对面人的颈子边,高领毛衣的领子被扯大,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锁骨。
“我好恨你,恨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他低声倾诉,咬牙切齿的恨意泄出,却成了一句委屈巴巴的埋怨。
他仰着脸,发泄般的咬住那颗喉结。
牙关碰到骨头,舌尖尝到了腥味,又上下舔了舔。
“如果你把我放在那个垃圾桶旁边就好了,我宁愿守着垃圾桶死掉,也不想来到这么冷的地方……”
一只手顺着细瘦的腰肢往下,略过完美的腰线和清晰的胯骨,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肌肤与肉将温度一丝不苟的传递。
娜塔莎脸一白。
“滚开!”他哑着嗓子命令,声线是岌岌可危的冰冷。
仿佛再多说一个字,他的声带都将裂开,变成一片片碎裂的冰花。
裴轻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他曾经见过娜塔莎残缺的模样,那场没有彻底完成的失败手术,成了娜塔莎这辈子最悔恨的事情。
“我知道。”裴轻垂眼,手继续压制着娜塔莎的颈子,不让他反抗。
他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处,任凭劣等灰毛衣把他的脸扎得轻疼。
毛衣上有烟草和啤酒的气味,还有最普通的黄肥皂味。
娜塔莎的每一件衣服都经他的手洗过。
“我好恨你啊,我永远都走不出巴瑙尔了……”
酒精麻痹神经,裴轻的情绪管控彻底失效。
那双清泠泠的眼睛半阖,睫毛长长的盖下,扫出一片可悲的阴影。
身上的酒味变成了苦杏仁的味道,绝望的裹挟着他,令他生出今夜就卧轨死去的想法……
一切都是假象,只有娜塔莎是真的,他永远擅长用那张嘴吐出一个个锋利带血的字眼。
“裴轻,你再发酒疯我就要动手了!”娜塔莎反手抓住床头柜上的瓶颈,随时准备往裴轻的脑袋上狠狠一敲。
“我这是在发酒疯啊……”裴轻喃喃,转头,他神色不明的盯着娜塔莎。
“反正都是被嫖,那我上了你又有什么区别?”
他恨死这个人了,要不是因为他,他早就可以像垃圾桶里那群被装进塑料袋里的野猫一样解脱,而不是一直浑浑噩噩生活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
也不用在小小年纪就拖着一只摔断的腿,从割脸的冰地上一步步爬回来,落下不可磨灭的残疾。
更不用每日走在冰天雪地里,被熟悉的陌生人们刺痛心脏,看他们扬着下巴轻嘲:
“瞧,娜塔莎养的那只小猫儿。”
他们对他的印象仅止于此。
“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裴轻扯了扯嘴角,语气也变得冷默:
“我给你的钱已经足够了吧,你一次多少钱来着?”
娜塔莎嘴皮发抖,死死瞪着他,血从撕裂的嘴皮落下来,把灰毛衣烫出几个鲜红的洞。
裴轻讨厌他这副鬼样子。
于是他压着他的腰,迫使他背对着他,学街边的片警一样把那人的手锁起来,扒掉他身上那件刺得人脸疼的劣等毛衣,不管不顾就要撞进去。
但是在那之前,他的手摸到了一道丑陋的伤痕。
裴轻一愣。
下一刻,只听酒瓶碎裂的声音——
裴轻怔愣愣地用手去摸脑袋,只摸到了一个汩汩出血的洞。
他笑了一下。
随后失去任何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