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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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7年的同学聚会，聚会的时间从夏天改成了冬天，当时的组织人也从小员工变成大老板，自掏腰包豪掷几万包下一家火锅店，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贵的一顿火锅。
聚会那天我迟到了，老规矩被罚酒。
一共两杯，刚喝完一个去拿另一个，邹强就抢过去替我喝了。
这时座位上就开始有人起哄，暧昧的氛围笼罩着我们俩，邹强让大家别开玩笑，说我和林一就是好兄弟。
这种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反正我们两个心知肚明就行。
我又没等来张颜旗，郁闷地狂喝酒，越喝越没滋味，心里想离开，但是又舍不得走。
我怕离开这里就错过了张颜旗，心想万一他中途来了呢，万一他最后才来了呢。
我当时就那么傻傻地想着这些“万一”，坚持了一年又一年，然后失望一年又一年。
后来，也不知道谁提出玩游戏，我们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邹强运气不好，上来连输两局。
第一次他选择大冒险，和一个男生拥抱贴脸搞怪，逗得大家嘻嘻哈哈，纷纷举着手机各种角度拍了一通。
第二次他选择真心话，大家等着他说真心话，他却把真心话耳贴耳地告诉了我。
这个举动又引起一波小高潮，吹口哨，鼓掌，好不热闹。
邹强做事圆滑，几句话岔开话题，继续和大家玩游戏。
但是听完他的真心话后，我却玩不下去了。
他说：「林一，张颜旗喜欢你。」
因为这句话，我开始疯狂地灌自己酒，当水喝似的一瓶接一批，身边有人说“林一和当年一样啊”，“林一以前可不是个善类”诸如此类的话。
我对这些杂音无感，用酒精麻痹我的神经，直到聚会结束，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和邹强坐在桌子前。
我抱着酒瓶醉熏熏地自言自语：「你说，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你在骗我对不对，他怎么可能喜欢我，我欺负他，我讨厌他，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他如果喜欢我，我怎么会不知道……」
邹强看着我瘫倒在桌上，忽然拿起相机对准我，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林一，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邹强不管我醉没醉，把他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了我。
他说，那个人第一次心动是在办公室，有个漂亮可爱的女生喊他张颜旗同学开始，从此让这份隐藏的喜欢在心田疯长。
他说，如果不是喜欢，我的那些幼稚却很恶心的恶作剧早就结束了，默默忍受那么久也不报复是因为想继续接触。
他说，如果不是喜欢，那张写着语文老师要走了的纸条不会传到我手里，让我此生最后一次再见唐老师。
还有很多跟多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的同桌缘分，竟然也是他要来的。
2、
高三那年的平安夜，一扫平日埋头做题的紧张气氛，从早上开始大家都心不在焉，每个人的桌斗里都有一颗苹果，准备中午放学就开始过节了。
学校附近的文具店被踩破门槛，女生们蜂拥而至去买包装纸，为的就是在高中最后一个节日，可以送给喜欢的人自己包的平安果。
从来不凑热闹的我也莫名其妙地被拉入其中，倒不是因为想送苹果给人，只是单纯对平安果的包装感到好奇。
不过，这种借口说出来一半女生都不相信。
她们觉得和张颜旗做同桌，不可能不对他产生倾慕，何况张颜旗对她好像有特别之处呢。
说到这里，她们的语气变得酸溜溜的，看我的眼神也酸溜溜的。
「林一，其实你也喜欢张颜旗吧。」
我被她们的肯定的语气愣了几秒，因为被戳中的羞愤让我气愤，忽略心中异样的感觉，嘴角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
「你会喜欢一个整天说你脑子笨，总是惹你生气的人吗？我有病才喜欢他啊！」
女生们拥护张颜旗，指责我：「说你笨不是事实吗？林一你那脑子和物理老师说的一样，像无籽西瓜。」
被她们羞辱，我捏着包装纸扯着嘴角冷笑，想冲上去抓花她们的脸，但是下一秒就想起了老师的警告——「林一，你不要在犯错了」
我还答应过某人不要再闯祸了，所以只好忍下这口气，对她们说：「你们就知道看一张脸，知人知面不知心懂不懂，反正我特别讨厌他，别说我喜欢他，听起来怪怪……」
话还没说完，我注意到女生们的脸色突然变了，张着嘴还没来得及转身，看见张颜旗从我的身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颗圆滚滚的苹果。
他就站在我身侧，转身面朝我，忽然拿着苹果用力怼到我的左脸。
在我发愣之际，又突然拉起我的手，将苹果放到我手心里。
「谢谢，我也特别讨厌你。」
我直愣愣地接过苹果，以为听到这句话会比较开心，或者是像平常一样反击回去。
但是事实上，我感觉心脏像被他的手轻轻掐过，胸口隐隐作痛有些疼。
一下午我们俩没有说过话，好像故意似的，连一眼都不看对方。
物理课上，我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答不上来被罚站，被物理数学老师一顿“奚落”，说我的脑袋像一颗无籽西瓜，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被嘲笑过无数次的我第一感觉到羞耻，深深地埋下了头，而张颜旗始终都没抬头，也没说话。
终于捱到晚上放学，我抓起书包直奔网吧，玩得正嗨时电脑突然黑屏，发现被人拔了网线。
我回头刚要骂人，看见张颜旗站在我身后。
他没穿校服，一身黑色运动套装，显得挺拔又精神。
我当做没看见，转头把网线插好，然后开机，准备重开游戏。
不过张颜旗没给我机会，忽然双手把我架出椅子，把我直接拉出了网吧。
我一开始没过多挣扎，到了网吧门口才有了动作，冲他喊：「张颜旗你松开我！」
张颜旗不松手，转过头看我说：「我送你回家。」
我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来管我，学雷锋做好事吗？
「为什么我要现在回家？我还没打完游戏。」
张颜旗拉着我往前走，边走边说：「放学不回家你是小混混吗？作业写完了吗就来打游戏，你还想被物理化老师骂脑子像个无籽西瓜？」
他这一顿说教惹怒了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吼道。
「是啊，我脑子就是无籽西瓜，我就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你看不惯我就离我远一点，明天让班主任给你调座位行了吧？」
张颜旗停下看着我，表情有些诧异，又有些委屈：「林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突然感觉鼻子发酸，委屈地朝他抱怨起来：「你就是这意思！你嫌弃我，讨厌我，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啊！」
我像个疯婆子似的站在马路上吼他，张颜旗愣怔怔的像小媳妇似的看着我，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却挤出一句话：「我确实吃完饭出来的。」
这一瞬间，我窝在心里的一天的气像气球被扎破，倏地一下全部跑没了，但仍木着脸狠狠地瞪着他。
许是互相看了很久，张颜旗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过了几秒，又转过头看着我，突然走上前拉起我的手。
「因为今天是平安夜，我想要你平平安安。」
我完全愣在了原地，手被他握着，脑中开始分析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平安夜，想要我平安？
「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想起中午他说的话就忍不住生气，全然忘了明明是我先说讨厌他。（现在看好双标啊我）
张颜旗低头盯着我，目光如炬，那个眼神好像就在说“你真会倒打一耙”。
我羞地要抽回手，听见他委屈的声音。
「不是你讨厌我吗？」
我停止了抽手的动作，抬起头看他，想说是却说不出来。
我们互相对视，渐渐的红了脸和耳朵，然后同时扭开头。
下一秒，张颜旗突然拉着我转身走起来，声音透着紧张和柔意。
「我不讨厌你，你也别讨厌我，好吗？」
我已经被他的温柔俘获没有反应，跟着他一直走，感觉手心里的温度慢慢升温，直到他停下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才恍然迟钝地点点头。
张颜旗望着我弯着眉眼，温柔地笑了，抓着我的手更紧了。
他转身边走边跟我说：「从今天好好学习，向我看齐。」
但是我一点自信都没有，「对我这颗无籽西瓜来说太难了。」
他笑了笑：「无籽西瓜也包甜。」
我拽了拽他的手，问：「真的吗？你想吃吗？」
他攥紧我的手说：「还不到时候，有点营养不良，我得养一养。」
我气得跳脚，抬起另一只手拧他手臂，「你才营养不良呢！」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的风很温柔，路旁的花很香，他的手很温暖。
张颜旗，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我不敢问，怕自作多情，怕分道扬镳。
2、
有了张颜旗这个施肥人，我这颗无籽西瓜长势不错。物理老师看到我的努力，也难得开口夸奖我，「林一，加油哦，看着有进步。」
我看着凶巴巴的物理老师突然转性，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物理老师估计看我表情太惊悚了，咳了两下说：「你要感谢张颜旗，你的同桌，他帮助你很多，还私下给我提意见，让我不要给学生们起外号。」
我更诧异了，张颜旗竟然跟物理老师说这个？
物理老师托着下巴道：「我还纳闷呢，我没给学生们起外号，后来才想起来说的是你，无籽西瓜，老师也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因此自卑，好好努力，题呢，能会一道是一道，分呢，能提一分是一分。」
我听到物理老师的话心里暖了很多，也对张颜旗更加……喜欢了。
我的成绩一天天在提升，老师和同学都为我惊叹，看到我都能进步，老师们就想，其他后进生也可以扒拉扒拉，没准也能扒拉出一匹黑马。
随着高考的逼近，学习氛围更加紧张，张颜旗组织了学霸小组，帮扶班里的后进生。
我因为表现良好，成为后进生的小组长。
那是我第一次“当官”，感觉超级爽，简直乐翻了天。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张颜旗带给我的温暖会是一辈子那么久，还向月亮，星星，太阳许愿，然而是我太贪心了。
那份温暖的有效期也不过只有三个月。
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那在外人面前标榜模范夫妻的父母向我正式宣布离婚，结束了他们长达十八年的无爱婚姻，分开后迅速给我介绍了他们各自的情人。
我的第一份成人礼是以泪洗面，彻夜难眠。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表现很萎靡，天天和邹强这些差生混在一起，成绩从中等又掉回到了倒数。
老师看我这样子赶紧通知我家长，可笑的是，我爸和我妈没有一个人来。
从那一刻我知道，我被他们抛弃了，再也没有家了。
老师同情我的原生家庭，把我叫到办公室聊过，安慰我被父母伤害的幼小心灵。
我当时是有一点点感动的，但是后来有一次去办公室，听见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师聊天，聊到我的成绩和家庭时，他们却不是那天的心疼和宽慰了。
「林一这个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就是学习不行啊，没想到家庭也不行……」
「害，长得漂亮以后干什么不行啊，不用操心了。」
「你们班的张颜旗那可是个宝贝，他们还是同桌吧，你快把他们分开吧。」
……
老师们的闲聊毫无意外刺痛了我的心，如果说是现在的我穿回过去，我对他们的话不会在乎，可是当时我也不过是个把“父母当成天”的普通女生罢了。
同学也知道我爸妈离婚，他们安慰我的唯一方法就是——其实我们家也差不多，离不离婚没区别。
我告诉自己不要在乎，那些闲话和同情杀不了我。
我没了父母，没了老师，没了同学，但我还有张颜旗。
我当时把他当成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抓住。
可是有一天，我在教室外面听见张颜旗和其他同学聊天，他对那些对我和他关系猜测的同学说“我和她就是同学而已”。
此后，开始有女生在班里隐匿传播，说我仗着好看就巴着张颜旗，脑子笨得像头猪却还能和他做同桌，猜测肯定是我家里动用了什么手段。
很多难听的话，连我这个爱说脏话的人都没听过，不过都被我当成垃圾过滤掉了。
我好像被人扔进了漫无边际的大海中，会游泳也被无数次海浪打翻下去，几乎要沉溺下去了。
张颜旗找我谈过话，我都没什么反应，他说什么，我也听不见。
那时候，不是不想听，是不敢再听了。
时间久了，张颜旗受我影响成绩有所下降，被老师换到前面的位置，从此和我的交集越来越少。
曾经提高全班平均分的文科成绩，也在我的自暴自弃中掉到了中下游，我的成绩彻底烂掉了。
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也找过我谈话，但是每一次都以谈崩为结束，高三的时间本来就不够用，谁有时间浪费在说服我身上呢。
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把我划入了“提招名单”里。
这个名单没有对外，只有被谈话的人才知道。
不知道张颜旗怎么知道的，他看到后当着同学的面，把我从教室里拉走来到教学楼的外跨楼梯上。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所以已经准备好了。
张颜旗把我拉到楼梯上，背对着没有看我，走到栏杆前抬头眺望着操场，声音压抑而低沉。
「你打算走提招？」
「是啊，你要不要一起呀？」
看我还有心情开玩笑，张颜旗抬手握紧栏杆扶手，好像是在酝酿什么，默了半响才转过身，脸色阴沉，没有一丝平时的温柔，眼里有跳动的火光，几乎快要喷出来。
「为什么不考大学？你的梦想不是和我一起吗？」
这句话把我给问住了，也问出心底的那抹不为人知的苦涩，一阵刺骨的冷风直吹过来，凉嗖嗖地钻进我单薄的衣服，往我的每一寸皮肤里钻。
我冷得裹了裹衣服，走到他身侧趴在栏杆上，笑着自嘲：「颜大班长，不走提招留下来考试么，你说说，我这个成绩还能考大学吗？」
张颜旗忽然转过身拉过我面向他，一张愤怒的脸赫然出现，我看了一眼仿佛要被吞噬进去，视线瞬间模糊，听见他愤怒和痛苦的低吼声。
「林一，是你自甘堕落，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吃喝玩乐一整天，你说你能考上大学吗？」
我没见过他失去冷静的样子，也没听过他说的话比此刻的风还冷。
而且他可能忘记了，他口中的那些人中还有他的哥们“邹强”。
我垂着眸微微一笑，依旧用着一个放荡不羁的态度。
「自甘堕落也是我的路，你愿意上大学就去上大学，我愿意走提招就走提招，我和你，除了同学关系，还有任何关系吗？」
这句话说完，我看见张颜旗眼里的小火苗瞬间熄灭，变成了一池连月光都映射不出来的死潭。
他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好久，看得我脸都僵了，最终说了一句“随便吧”，接着转身进了楼里。
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苦笑，过了许久抬起手，抹了一把被风吹走快要干涸的眼泪。
张颜旗，你的梦想和我的梦想，怎么会一样呢。
你知道吗？圣诞节那天班主任突然找到了我，我们谈了很久的话，她跟我说了我们之间的事，直接戳破了“我喜欢你”的心思。
她跟我说：「林一，高三对所有同学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一年。当然了，人生和人生还不一样，基础差的学生考不上大学，选择提前招生也是个不错的出路，未来也能在社会上发光发热，这没什么错误。但是这样的人注定和那些能考上大学甚至出国读书的人无缘，聪明的人不会成为耽误别人前程的绊脚石，老师我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希望你的选择和你的人一样，不要让老师对你失望哦。」
虽然这些话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早恋”，但是聪明如我，瞬间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她说那个绊脚石是我——林一
她说能考上大学的人是你——张颜旗
我和你从生来就是不同阶层的人生，你家境好，学习优异，就连样貌也是顶尖，是十几位老师捧在手心里的玉石。
而我呢，我生活在普通家庭，学习倒数，还没有了家，是老师瞧不上的路边石子。
除了考大学这件事我做不到，其他的每一件事，我都可以做得很好。
其中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离你，离张颜旗的世界远远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