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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   好……尴尬。
      自从昨天午后奇奇怪怪地唱了点儿歌看了点儿书后,她和林若之间的氛围变得难以言说。
      多说两句,就开始面红心跳打哆嗦。
      方念想自己应该是明白这是为何,但又不敢细想这是为何。
      开往县郊的公交大巴摇摇晃晃,她和林若并肩坐,林若偏头看窗外流动的风景,她就怼着地板上的花纹一道一道地数。
      互不打扰。
      县郊公墓离县城不算远,不过就是从县城所在的山峦,绕山过水到大宁河另一边的某座山峦,全程约莫半个钟头。
      公墓的正门口在靠近山脚公路的位置,大巴靠站,方念晕晕乎乎跳下车,差点没因失衡而崴脚。
      为让林若不晕乎崴脚,方念友好地递出自己的手。
      林若只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干脆利落落脚地迈出了车门。
      好嘛,是我多事。方念悻悻地收回手,拉一拉自己的背包带子。
      背包不是很重,她就带了昨天林若好说歹说给买的面包饼干,还有一瓶凉白开,跟出门郊游似的,轻装上阵。
      也幸好她了解黎晴,知道人不会为她的随意而怪罪什么。
      黎晴是方念所见过的,脾气最好的人。
      墓园位于半山腰,她们在山脚的大门口登了记,一人买了一朵雪色的菊花。
      菊花的杆子没被修剪多少,握在手中犹如一支天然的登山杖。
      循着阶梯一级一级往上走,空气里有纸灰檀香的味道,没有爆竹——墓园在近两年整改,准许烧纸点香就已经是最后的让步,烧纸点香也得在离开前将火给扑灭。
      方念不烧纸,也不点香,这大概与她是无神论者有关。
      小时候被奶奶按着拜观音娘娘,心里面便想些有的没的,奶奶说她不虔诚,那些有的没的心思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所以她也相信着黎晴不在那一方小小的坟地,而她来这里看望,无非是找不着黎晴的新住址。
      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多少异样的情绪,黎晴已经离开了近三个月,该有的痛心和眼泪也早就流干。
      流干也无济于事。
      可随着步伐一阶一阶攀登,她们离那座坟茔越来越近,那沉重的情绪压在心上,一点点渗透扎根,仿佛一叹气就又要落雨。
      “小晴,我们来看你啦。”

      方念手上的花枝轻轻落到大理石碑前,林若顺着她的目光,由上往下地打量这一方石碑。
      “爱女黎晴之墓”。
      这是黎晴父母所立的碑,黑白照片里,年轻的女孩巧笑倩兮。
      林若缓缓地将自己手上的花放下,在心里说了声:“你好啊,黎晴。”
      做了一两年的同班同学,倒还没跟人好好地打过一声招呼。
      林若有些惭愧,心里又多加了几声“抱歉”,不晓得另一个世界的黎晴能不能听见。
      意料之外的,方念打了声招呼后便没再开口,林若有些局促,但又不愿轻易破坏氛围,只拿余光偷偷瞧着:女孩薄唇轻抿,双眸略微失神,在这山间被暖阳染了层暖金的风里,像一座沉静的雕像。
      面对着另一座雕像。
      罢了,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遗憾,抱歉,不舍,都没什么好说的。
      来这里看一看,也不过是生者的自我安慰,与死者关系倒不大。
      林若放轻了呼吸,知晓自己只用陪伴着就好,等待方念慢慢结束这沉默的哀悼。
      她兜里有未开封的小包纸巾,待会儿要女孩控制不住情绪,她也能有应对之策。
      毕竟在她这里,生者比死者重要。
      好半晌,当林若都以为时间完全静止时(连风都停止了吹拂),方念扭头过来,眨了眨干涸却泛红的眼:“我们走吧,若姐。”
      “嗯,好。”林若没有多问,问什么都是多此一举。
      于是并肩下山去,相隔着如来时一般不近不远的距离。
      方念神思在远处,双眸空空。
      林若心思在身侧,余光盈盈。
      快到山脚时,方念蓦然问了句:“几点了啊,若姐?”
      林若抬手看一看表,目光没离她半分:“一点半。”
      “都快过饭点了。”方念喃喃道,一扭头与林若撞上视线,“我包里有零食,吃么?”
      我当然知道你包里有零食,林若忍住没翻白眼,她就是懒得背,也是为赌气,直接把两人份的零食装方念包里。
      “这会儿不饿。”林若说,她就拎了个放手机和零钱证件的小包,很容易健步如飞,却忘记她还在和这姑娘氛围莫名尴尬,亦步亦趋地跟着人家,“等回城里了再吃饭吧。”
      “但是不一定很快等到车。”方念说,“这两天班车很少的。”
      她们已经走到门口,林若踮一踮脚,望向山间公路对面那滔滔江水,与山峦掩映着的船尾沿着公路往前走,拐过眼前的三四个弯,便能看到那个泊船的港口。
      “那我们去坐船吧。”林若提议,“码头就在前边,我以前去过。”
      “以前?”方念很会抓重点。
      “以前来过这边玩儿。”林若含糊地一语带过,“船开到县城山脚的九码头,我们下船上岸后,直接打车回去。”
      “算下来,可比班车绕盘山公路回去要近许多。”
      方念不疑有他,调了调书包带子道:“行,走走走。”
      语调又恢复到平常的轻快,林若松了口气,斟酌了句子问她接下来的计划。
      奈何仍然是围绕着高考的一系列老生常谈,林若耐下性子听,倒也没打断。
      “考完试了我就去打暑假工。”忽地方念话锋一转,语调上扬。
      林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追问了一句:“你不是暑假打算跑步锻炼身体么?”
      “嗯……”方念沉思片刻,“一边打工,一边锻炼身体,怎么说我都得攒攒学费。”
      “挺好。”林若勾一勾嘴角。
      本来她想说,不够钱她也可以资助点儿,但想到此人与她亲姐妹明算账,便也只能讪讪作罢。
      “以前还跟黎晴约好,要一块去打暑假工呢。”方念说,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世事无常。”林若说。
      “嗯,以前人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总觉得还有好多时间能够一起做好多事情,也总觉得有好多机会能够好好道别。”方念有些感慨,但听不出太多悲伤,只是无边的平静罢,“我还记得我和她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会儿我刚进六班,被老师拜托做点儿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她就会很自然地过来帮我,比如说发发作业本,发发练习册。”
      “班里其他同学也说,她是难得的热心肠。”
      人是向阳性生物,自然喜好趋近温暖的光源,林若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或许她也是有机会跟那位黎同学交好,但由种种原因影响,屡屡错过了。
      而今和方念变得熟稔,也只能说是方念单方面的努力。
      林若虽然向往温暖,但她比较事儿多,她想让光源奔她而来。
      “并不是人好就能得到上天眷顾的。”方念说,林若下意识地伸出手,扣住了方念腕子。
      方念看向她,平静的目光里透出一丝丝破碎感:“所以我才不信神。”
      “看路。”林若轻轻地晃一晃她的手,“我们要到地方了。”

      每隔十五分钟就有一班渡轮,甚至比平日里开的班次还多,她们到时正好赶上一趟,林若攥着方念手腕,迈步从岸边跳上了甲板。
      交钱买完票,方念还忍不住好奇问船上的水手大叔,怎么春节不放假,反而多开了轮渡班次。
      水手大叔人也和善,乐呵呵地回答,当然是因为过年这两天,城里来体验轮渡游玩的人多,好赚钱。
      方念了然地点点头,又转脸跟林若咬耳朵:“这问题是不是显得我很弱智?”
      “明明理所应当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问!”
      “没事没事,你只是没想过来轮渡和班车的区别。”林若敷衍地给她顺顺毛,攥着腕子的手一松,却被人反手抓住,是做十指相扣。
      林若正想低眉瞅瞅,就被方念拉到甲板的另一边:“看!长江!”
      嗯呐,天天看着呢。
      眼前碧波清荡,由近及远地铺开一大片翡翠色的绸缎,又轻又柔,还泛着明媚的光泽。
      可惜没带把伞,之前走山路都还有林荫遮蔽,这会儿是被搁甲板上当头暴晒。
      林若眯了眼,空余的手抬高搭凉棚,方念见状,也抬手在她脑门前做遮挡。
      “干嘛?”林若笑问。
      “帮你遮阳。”方念老实答道。
      林若打落放她额前的爪子,“滚蛋。”
      “我那不是怕你晒黑了嘛。”方念嘟嘟囔囔,相扣的手始终没放。
      林若不管她,回眼继续往远处眺望,是落眼于碧波尽头处日光下的城市,被群山环抱犹如一座积木垒成的模型。
      似假却真。
      船在此时启航,摇晃着让眼前的景象也跟着悠悠荡。
      方念有些站不稳,险些将林若也带着跌倒。
      “没事吧?”林若自然地将她往身边拽了拽。
      “没事。”方念龇牙笑,随即有点不好意思道,“若姐,要不我们先分开站,我怕连累你。”
      “你站稳就好,别管我。”林若这才切切实实地白了她一眼。
      离岸边越来越远,船尾开出层层飞扬的浪花,林若等着方念逐渐适应船上的颠簸,才清了清嗓子在发动机轰隆的噪音里喊着:“要去船尾看看吗?”
      方念显然也被那雪浪吸引,也吊起嗓子回答:“要!”
      这渡轮,显然已快到工作的退休年龄,颠簸是缓一阵好一阵,噪声基本上没缓过,摇摇晃晃地互相支撑着走到船尾,能听见噪声和着水声的二重奏,周围乘客水手的交谈声都被掩盖,林若也只见方念唇瓣开合,听不清她说些什么。
      说着说着,方念自己也笑起来,最终放弃地和林若一起看船尾的浪花,以及往后退的群山。
      她们刚刚拜访的友人,就安眠在其中某一座山间。
      远了,山也好,水也好,伴随着轮渡发动机的轰鸣、逐步往西移的日光,渐渐地,远了去。
      方念又在说些什么,口型夸张,模样也皱得有些可怜。
      林若贴近她,想为她抚平那又蹙起来的眉。
      方念笑起来的时候自带暖意和清甜,但苦着脸时又不免惹人心疼——不管别的人,林若是心疼的。
      更何况有一行清亮的眼泪滑过鹅蛋脸侧,倏忽没入日光里亮得刺眼。
      林若尚未伸出手,贴得太近,几乎把下巴都搁到方念肩膀,她感受得到她的发颤,以及发颤中的声声呐喊,穿越过噪音水浪的屏障,刺入她的耳膜。
      方念喊着:“黎晴,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下辈子,好好的。
      口口声声说不信神,但因为朋友,却又比谁更希望有神存在。
      林若只把她往身边再带了带,让她倚着自己,让她知道有人和她一起。
      “黎晴,下辈子,好好的。”林若和方念一起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最近终于稳定下来了,尽量保持日更,但很大可能保持不上,很可能一周四更…因为我隔壁又挖了俩坑,还在填填补补,另外就是要成社畜啦,得好好工作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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