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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魔域(二) ...

  •   三日后,傍晚,魔域地牢内的刑罚室内。

      两侧石壁悬挂着的灯盏上,红烛安静燃烧,烛芯上的豆大黄光把室内照得晦暗不明。

      正对着门的一面潮湿石壁上,一名面目模糊的“血人”被铁链捆绑着,在法鞭抽上肉/体的簌簌破空声中,发出沙哑痛苦的闷哼。
      魔域极少着白衣,从“血人”腰侧那几片还未浸满血液,沾染着污脏的灰白布料上,或可推测出,受刑的“血人”或许不是魔域中人。

      “算了。”

      一道清朗似山泉水般的少年音自靠近门边的位置发出,狱卒闻声停止挥鞭的动作,转身面带畏惧地垂首朝向房间角落的那名少年。

      少年身着红衣,长发披散,侧撑着头,姿态放松地坐于一把玄色靠椅上。
      靠椅颜色很黑,近乎于与周围昏暗环境融为一体,衬得那只搁于扶手上,修长洁白的手,漂亮得近乎于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
      扶手下几寸的位置,一个描绘着诡异繁复花纹的红玉戒指被一根红线系着,随着红线另一端少年指尖的随意拨弄,在空中左右晃荡,摇摆不定。

      少年抬眼,幽深双眸映着室内的豆大烛光,沉默注视着石壁上的“血人”。

      “不招就算了,半响吐不出一个字,再审下去也是无用。”
      少年的视线从“血人”喉间移至他挣扎蠕动的双唇,略显恶劣地勾了勾唇。

      淡声道完这句,少年垂下眼,指尖勾着红绳,径自起身出门,行动间,堆叠在椅上的红色袖摆滑下墨玉扶手,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划过一个漂亮弧度。

      半死不活的“血人”听到这话,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抬头,双眼瞪大,惊恐地望向少年。
      铁链被“血人”挣扎地哗啦作响,他双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却因声带撕扯过度,不论喉间如何嗬嗬,只能发出黏腻的血肉摩擦声。

      少年在铁链响时,转过了头,停顿片刻后,见“血人”挣扎着始终道不出半字,泛着暗红的双眸微眯,回过身勾唇无声笑了笑,冷声道了句。

      “无聊。”

      说完,他拿起红线末端的红玉戒指,戴到左手中指上。
      在他指尖碰到戒指的瞬间,那根细若游丝的红线自动松开系结,石壁上的“血人”飞去,在瞬息之间完成绞杀,留下一堆混合着血水的碎肉。

      完成任务后,红线回到少年身边,首尾相接,圈在少年的左手手腕上,变为一根毫不起眼的柔软丝线。

      红线刚安静躺好,就见背对着石壁的少年似是感知到什么,脚步顿了顿,嫌弃地瞥了一眼外袍上被溅到的,不甚明显的深色污脏。
      见状,红线抖了抖,软化身体,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更低了。

      这时,一团黑雾停留在摩挲着外衫边缘的少年面前,凝聚成一名黑衣侍从,恭敬道:“魔君,三天前从河中打捞回来的那名仙族醒了。”

      闻言,少年按至外袍上的指尖滑落,鲜红薄唇勾起,双眸中泛起毫不掩饰的浓烈兴趣。
      他垂眸扫向黑衣侍从,挑了挑眉,尾音扬起:“醒了?青魅把她扔哪了?”

      “寒霜殿。”黑衣侍从答道。

      “去让人把万骨窟打开。”
      留下这句话后,阴风刮过,地牢中再不见红衣少年半点身影。

      ......

      寒霜殿。

      谢凌自柔软锦被中醒来,发觉屋内除了她便没有旁人后,便径自起身打量着周遭环境。

      她逼不得已跳崖时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什么刀锯斧钺,铁狱铜笼,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如今醒来见到的华屋柔衾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屋里装饰华美,布帛玉器多为艳丽深色,与谢凌所在仙界追求浅淡至白、渺然出尘的风格大相径庭。

      谢凌觉得新奇,再转头,便瞧见了床边挂着的轻柔鲛纱和不远处置于灯台上,足有碗口般大的柔润明珠。

      鲛纱难得,碗口般大的明珠更是不多见,这两样东西的产地都只有一处,不属仙魔两界且地处险要,没道理魔域的这些东西就比仙界易得。
      所以,便只有一种可能——

      给她包扎好伤口,救醒她的这家主人,在魔域的地位应是很高。

      意识到这一点,谢凌倒有些茫然了。

      拂歧林位于仙魔交界,林中没有灵气,她在拂歧林中辗转数日,从拂歧崖上跳下时,灵力早已枯竭,随身带着的东西也用得都差不多了,就连乾坤袋,也因为那紧追不舍的几人掉落至了逃亡的路途上,如今浑身上下,就余脑后一根的月白发簪。

      除此,别无他物,一穷二白。

      总之,一句话总结:她如今不仅穷,还没什么利用价值。

      魔域位高权重的好心人?她还没这么天真。
      但她也是真想不明白,这家人救自己是为了什么......

      算了,能四肢健全没病没灾地正常醒过来已经很好了,什么都不知道呢,想太多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罢。

      想到这儿,谢凌稍稍修整了一下仪容,正巧屋内已大致看过一遍,她便走至门边,拉开了梨花木门——

      一双掐着烫金纹路,冒着浓重魔气的黑靴出现在了她眼前。

      谢凌一惊,指尖一动,下意识就要掐诀,但还没调动体内灵力,忆起如今境况,手便重新垂了下去。
      就在她指尖抬起又放下的一瞬,低垂的下颌被一只包裹着浓重魔气的手扣住了。

      那手没用什么劲,但冷得刺骨,像是一块千年寒冰搁上她的下颌,触到她的肌肤上时,好似皮下流动的血液都跟着凝结了。

      这见面礼......真别致,谢凌苦中作乐地想。

      “汝......醒了......”

      声音来自于身前黑雾的漩涡深处,激动,兴奋,尖啸,扭曲,听在耳中,让人寒毛倒竖,从心底感到一阵阴冷刺骨,像是隆冬的极北,从下摆灌入袄夹里的一阵寒风,哆哆嗦嗦,浑身战栗。

      随着阴森话语而来的,是搁在下颌陌生指节处传来的,一道很轻,很缓,却在厚重威压下不容抗拒的力。
      那道力带着她的脑袋缓缓上抬,作为一位灵力枯竭以致手无缚鸡之力并且十分识时务的“客人”,谢凌识趣地没有任何挣扎。

      她努力装出顺从乖巧的模样,顺着那道力缓缓抬眼,看向面前之人。

      连日奔波的疲惫不是睡一觉就能消除的,此时夕阳还有些刺眼,谢凌抬眼时,被那橘红光芒一恍,眼中生理性溢出几滴泪。
      按理说,她原本应是看不清黑雾后的具体情形的,但就在那水光模糊的一瞬间,身前之人浑身黑雾如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消散,浓重魔气后那个披散着长发的红衣少年,就这样在热烈夕阳下,完完全全显露在她的面前。

      魔气消散后的少年立于背光处,盯着她双眼瞪大,神情呆滞。
      他薄唇艳红,肌肤雪白,眼眸漆黑,或许是魔域之人的共性,他微微上翘的眼尾处,带了点淡红,在背着光的昏暗视野中,含着莫名猩红艳色。

      扣住她下颌的那只手,红色袖摆随着他抬臂的动作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了一截玉白手腕,手腕的腕骨处,圈挂着一根发丝粗细的红色细线。

      视线再向下移,便是面前少年身披的红色外袍了。

      正值傍晚,视野不太清晰,但她还是发现,少年外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暗色痕迹,综合着她鼻尖嗅到的,若有似无的铁锈味,谢凌很快意识到,那些痕迹应该是血,还是刚溅上去的鲜血。

      不过,魔域气候干燥,魔气也会激发心中暴戾,打打杀杀本就十分平常,谢凌没有多加关注,大致把面前之人扫了一圈后便快速移开视线,垂着眸尽全力表现着自己的温和无害。

      谢凌收回了视线,玄惑却在谢凌眼神触及到身披的外衫后,身体肉眼可见得变得更加僵硬。
      他的动作在抬起谢凌下颌对上那双蓝眸后,便似僵住了一般,再没变过。

      “在下仙界谢氏谢凌,不知道友所谓何人?”
      总是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谢凌见玄惑不动,率先开口,温声问道。

      她出声时,双唇上下开合,牵动着下颌肌肤,那只冷似千年寒冰的手紧贴着下颌皮肤,触感更加明显了。

      少年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回过神快速松开了扣着她下颌的手,猛地后退一步,表情有瞬间的慌乱。

      他似乎是想立刻转身离开,但只小幅度地偏了偏身体便顿住了,在下一瞬,无措地垂着眸转回了脑袋。
      做完这些,他眼睫轻轻颤了颤,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
      于是,他又暗暗调转了一下身体,快速调整了一个谢凌见不到污脏之处的姿势,还顺势把那只圈着红绳的手,背到了身后。

      这些动作之后,他才缓缓抬眸看向谢凌,眼中还带着点儿没完全消退的呆滞和混乱。

      谢凌看得疑惑,不明白片刻前还魔气罩身遍觉阴冷的魔族,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副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模样。

      她又唤了一声:“道友?”
      “......在下仙界谢凌,不知道友所谓何人,此地主人为谁?”

      “吾......我名玄惑。”玄惑被谢凌那一唤回过神,下意识回答道,“此地为魔宫,我为魔君。”
      这次是正常的声音了。

      魔宫?魔君?

      谢凌一愣,懵了一瞬。
      她虽然对魔域知之甚少,但没记错的话,她从拂歧崖上跳下,应是落入魔域的孤立河中。
      孤离河处于魔域边界,魔宫位于魔域腹地......她这是被人从河中捞起来后,送到魔宫来了?

      这算什么?敬献俘虏还是敬献美人?
      美人......话说......魔族审美和仙族是一样的吗?

      “......多谢魔君救命之恩。”
      不论内心如何猜想,谢凌面上维持着感激,后退一步,朝着玄惑郑重行了一礼。

      玄惑垂眸看着面前朝着自己躬身行礼的谢凌,视线慢慢移向别处,背于身后的左手微微一动,抿着唇沉默地受了这一礼。

      起身后,谢凌便以天色渐暗为由,转身请玄惑进屋坐于桌旁,倒了杯茶放在他身前,歉疚道:“不知魔君来此,多有怠慢之处。”

      玄惑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犹豫片刻,望向恭敬坐于对面的谢凌,迟疑道:“我刚才......来的有些急......”

      话落,后面似乎还有些未尽之语,他唇动了动,片刻后,还是敛着眸沉默了下来。

      “魔君是说将才进门之事吗?没事,我不在意。”谢凌微笑道。
      说完,见玄惑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模样,她又补了一句:“这里是魔域,我既已身在魔域,便应适应魔域的规矩,魔君不必太过纠结此事。”

      玄惑望着谢凌没有丝毫芥蒂的神情,犹豫着压下了喉间未尽的解释话语。
      他刚才其实还想补一句,因为太急,所以没控制住魔气外溢,但又直觉加上这话便显得太过于离谱,便只说到了来时匆忙。

      既然她都不在意了,他便不再多说,快速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另一事:“你为何会重伤落入孤离河中?”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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