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都说我是带恶人》一只好兆头

6、童话

　　糟了，好像有点好玩。

　　清水真一将白纸仔细打量了一番。

　　而且也没有很脏。

　　「呜呜呜呜TAT。」

　　“如果你不想去垃圾桶里的话，”清水真一问道，“我应该把你扔——不对，放到哪里？”

　　「可不可以把我带回家？我不想流落街头！我会很乖的，拜托了！」

　　清水真一盯住这张纸。

　　“你知道吗，你很可疑。”清水真一认真地说，“你并不是可爱的流浪猫，你会说话，没有体温，也没有软乎乎的毛。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你带回去的。”

　　骗它的。

　　这个小东西很有趣，不是吗？

　　而且，等到幻觉或者梦境结束之后，它应该就会消失了吧。

　　把它带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说的很对QAQ……」

　　白纸在手中瑟瑟发抖。

　　「那，那你要把我扔掉吗？」

　　“我可以考虑一下。”清水真一说，“你有什么具体的用处吗？”

　　「这个问题……唔……让我仔细想想……」

　　「说实话，我好像没什么用……」

　　清水真一朝垃圾桶的方向又迈了一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停下停下停下等一下拜托你请先听完我的自我介绍！」

　　书页上浮现的黑色字迹模糊不清，像是被泪水晕开了。尽管这张白纸并不会发出声音，但看着这段文字，清水真一隐隐觉得耳边传来了非常尖锐刺耳的惨叫。

　　胆子好小。

　　还是不要吓他了。

　　清水真一默默地远离了垃圾桶。

　　「谢谢！！！」

　　「你人真好！！！」

　　清水真一感觉自己的良心有一点点痛。

　　「我是“书页（page）”，是被称为“书”的神奇物品的一部分。」

　　“‘书’是什么？”

　　清水真一问。

　　「唔，这个问题很难简单地解释清楚呢……它没有自我意识，也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核心，包含了那个世界的所有“可能性”。总而言之，是很厉害的东西！」

　　「我是代表了“世界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这一可能性中的其中一个书页。对于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来说，被夹在“书”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所以我一直在寻找逃出去的方法……然后今天，我终于成功了！我是第一个成功逃出来的书页，你是我逃出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好耶！」

　　清水真一满头雾水地看着这张自称为“书页”的白纸。

　　说实话，信息量有点太大了，书页的叙述速度又实在太快，那些字迹只在纸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他没完全看懂。

　　但他知道该怎么取得书页的信任，并且转移话题。

　　“稍微等一下。”他说，“你在和我介绍你的身份背景，对吧？”

　　「啊嘞，一定要说的话，好像，是的？」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对吧？”

　　「大概，确实是这样？」

　　“你可以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清水真一说，“这会显得你很好骗，你会被坏人利用的。”

　　书页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的身体完全僵住了，直挺挺地立在清水真一的手中。

　　「对哦。」

　　「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好人！谢谢你！」

　　面对这样直白的夸赞，清水真一适时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的很好骗。

　　为什么这么好骗？

　　这样真的会被坏人利用的。

　　是的，坏人，比如说：清水真一本人。

　　“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吗？只是收留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嗯。”

　　清水真一点点头，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

　　“没问题的，已经没有人会在意我带什么东西回家了。”

　　他背着书包，带着这张神奇的小白纸，重新开始往家的方向移动。

　　「哎？为什么？」

　　“因为我父母都不在了。”清水真一用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说。

　　「！！！！！！！」

　　书页又僵住了。

　　清水真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真好懂。

　　「对不起QAQ……」

　　“所以今后，就由你来陪我了。”清水真一说，“你应该不会像他们一样，某天突然从我的身边离开吧？”

　　「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你要将这么神圣的任务交给我吗？」

　　“我不会赶你走的。”

　　只要你还有价值。

　　他们就这样交谈着回到了清水家。

　　一路上，清水真一收到了不少异样的目光，他并不在意这件事，反倒是书页先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每当有人在附近时，书页上就会浮现出「有人在看你！」的字样，提醒清水真一暂停和他的交谈。

　　清水真一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到家了。”他说，“你需要一个单独的房间吗？”

　　清水真一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奇异的场景：带着小睡帽的白纸安静地躺在床上，三分之一的纸张搭在枕头上，剩下的三分之二则藏在被子里。纸上写着工整的一行字：「ZZZZZZZ……」

　　「哎哎哎——我可以挑房间吗？」

　　书页扭扭捏捏地弯起两个角，就像是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睡在绘本或者插图很多的童话书里。」

　　对于一张纸来说，书本就足以称之为房间了。

　　“童话？绘本？”

　　清水真一在脑海中搜寻目标。

　　糟了，他家里好像没有童话和绘本，科普书倒是有不少。

　　等会儿出门买一本吧。

　　清水真一打开房屋门。

　　然后，措不及防地，他和门后准备开门的绿川光对上了视线。

　　看到是清水真一回来，绿川光似乎松了一口气。

　　“欢迎回来。”他担忧地说，“没有受伤吧？宾加没有为难你吧？”

　　原来那个玉米辫男人叫宾加……不对，这不是重点。

　　为什么会有其他人在他家里啊？

　　清水真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开始观察眼前之人的表情。

　　愧疚、担忧和紧张。其中，紧张是最为明显的情绪，这很可能以为着绿川即将通知他某个消息，并且完全拿不准他会有怎样的回应。

　　“我没事。”他默默地把书页藏到身后，“绿川哥，你还没忙完吗？”

　　“关于这件事……”

　　绿川光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

　　“琴酒拜托我来照顾你，不出意外的话，之后我会和你一起居住，并且在琴酒给你下发危险的外勤任务时提供帮助，辅助完成。”

　　一起居住？外勤任务？

　　是监视吗？24小时持续不间断的监视？

　　亦或者说，是他将宾加送进医院的“奖励”？

　　没记错的话，琴酒原本是要把他送去当研究人员的吧？现在究竟……

　　清水真一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是因为表现得太过出色了吗？

　　“这样啊。”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开始思考该如何让琴酒打消这个主意，“那，以后请多指教了。”

　　他在玄关脱掉鞋子，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灯，顺手关上了房门。

　　没关系，这是正常人会有的表现。现在他可以适当地表现出一些抗拒，绿川会理解他的。

　　……还以为父母死后，在家的时候可以适当地放松一些呢。

　　他将背包从肩膀上甩下来，扔到椅子上。书页被他轻柔地放到了书桌上。

　　「你不开心吗？」

　　书页上浮现出一行犹豫的字。

　　“我和他不太熟。”清水真一叹了口气，“他是被派来监视、看管我的人。”

　　并且疑似是组织的卧底，将来有可能会连累清水真一。

　　“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帮你找房间。”

　　他走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目光在朝下扣着的相框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从相框旁边取出一些零钱，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走出房间。

　　厨房传来菜刀砍在案板上的细碎声响，应该是绿川光在里面准备晚餐。

　　尽管清水真一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但他还是不感兴趣地路过了厨房，准备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这时，他的眼角瞥过会客厅的桌子，注意到上面放着一个礼物盒子。

　　拆开吧，把礼物收好。清水真一的理性疲惫地做出决定。

　　这会让绿川光感到高兴，感到自己被接纳。

　　他解开盒子上绑着的蝴蝶结，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奇怪的罐子，罐子下方，有一本封面很漂亮的书，书上贴着一张便签纸，挡住了书名。

　　清水真一打开罐子。里面是一些黑乎乎、闻起来像是烧过的木头的奇怪东西。他取下便签纸，发现纸上写着：「非常抱歉，我没能帮你拿到骨灰。我烧掉了那些换下来的木板，希望这对你有所帮助。」

　　清水真一沉默地站在那里。

　　其实……绿川光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便签纸被取下来之后，盒子底部的那本书的名字也显露了出来。

　　——《彼得兔》。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不是一个合适的、送给十三岁大的男孩的礼物。但这恰好是清水真一，或者说，书页此时最需要的东西。

　　这是一册绘本。

　　清水真一心情复杂地坐到沙发上。

　　他习惯了利用各种细节来获取他人的好感，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攻略成功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