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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一 乐以忘忧 ...

  •   还没到家,溢出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今天是礼拜日,不出意外的话该是母亲做了红烧肉。这么想着,陈乐康哼着小曲往家慢慢踱去。

      彼时正当草长莺飞,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在他们家门前的树上筑了巢。

      他家共六口人,父母、妹妹妹夫小外甥和他。父母都退了休,父亲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有气管炎和轻微的高血压,一直是母亲在照顾。妹夫则是一名孤儿,但和妹妹一样成绩优异,考上了醇岚医科大,成了大夫。三人把每月能省下的那么一点薪水全部交予老两口保管。一家子人住在这间不大的分配房里,日子过得算不上穷困潦倒,但也相当拮据。

      之前他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但最后的结果不是瞧不上他这看上去毫无前程的工作,就是接受不了他庞大家庭可能会带来的负担。也不知是不是时运不济,不论他如何向对方解释和保证,她们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但是现在好了,他有了他的赵文慧。他们在他的工作单位认识,那天她穿一条白底的碎花裙子,跟着领导来到他们医院视察,他一眼就忘不了她了。她笑起来就好像最澄澈的湖水,涟漪漾过他的心窝,久久不散。

      后来,他们理所当然地恋爱了。和以往不同,这个仙子一般的姑娘不但丝毫不在意那些其他人耿耿于怀的问题,还对他有着近乎崇拜的倾慕与爱怜。要知道,她家可是位高权重,她的父亲身居要位,家里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她也根本不乏追求者。这样的一个姑娘,怎么会偏偏对他情有独钟呢?

      他不敢相信,更不敢不信。他更怕的是,她的家庭无法接纳他。

      果不其然,得知他们想要结婚的消息,她的父亲要求他拿出四百二十元彩礼以表心诚。这个数字实在是不能算小,他也不是没有在心里打过退堂鼓。可是,可是怎么能呢?他想起赵文慧那充满期盼的水灵灵的眼睛,想起他们在小公园里、在田间小路上留下的一串串欢声笑语……还有,他的前途。如果能够娶了她,也许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就能够成真,他能够靠着他们家的帮助与扶持慢慢走上仕途,他能在这全新的舞台上大放他的光彩。

      心疼儿子的父母拿出了家里的全部存款,又东拼西凑地借,终于凑齐了四百二十元。他拿着这么多钱,流着泪想,他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就这样,终于将将定下了他们的婚期。他想着赵文慧的笑容,心中洋溢着温暖与幸福。推开家门,浓郁的肉香味迎面撞入他的鼻腔。

      “乐康回来啦!”母亲在厨房里招呼着。

      “爸,妈。”

      他转过头,看到小外甥正在后院里玩竹蜻蜓。小外甥今年六岁,已然是个聪明伶俐又懂事的孩子。他手里的竹蜻蜓被轻轻一搓,便旋转着高高飞起,好像一只小小的直升机。随后,又落进一旁的杂草丛里,埋得不见了踪影。

      “嘿!”陈乐康拾起竹蜻蜓,突然蹦到了他面前。杜辰裂开嘴接过了舅舅递来的竹蜻蜓,咯咯笑着。

      “来,让舅舅背背看,是不是又长大了。”说着,陈乐康便背对着杜辰蹲下身去。

      杜辰乐呵呵地攀到舅舅背上,整个人挂了上去。陈乐康吃力地慢慢站起来,道:“哎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们辰辰也要成壮小伙啦,这么沉呢。”

      春风拂面而过,带来些许新鲜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二人在院子里玩闹了半天,突然,屋内叫他过去。

      “开饭啦?”杜辰笑着嚷嚷道。

      “不是。乐康,你过来。”

      陈乐康有些莫名其妙地放下杜辰,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他妹妹陈乐天刚刚到家不久。

      “又加班啊。晓峰呢?”

      三人脸色阴沉地一言不发,他父亲招手让几人进里屋。

      陈乐康隐隐觉得心跳停了一下。他有些说不清楚的不好的预感。

      几人在里屋坐下,沉默良久,终是陈乐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乐康啊,晓峰病了,挺严重的,是脑膜炎。这个爸妈不懂,你们是大夫应该都懂。”揣摩片刻,父亲缓缓道。

      陈乐康扭头看向陈乐天:“脑膜炎?”

      “真菌性脑膜炎。”陈乐天半垂着头道。

      陈乐康呆滞片刻,说不出话来。

      “哎呀晓康,这个病估计是挺耗钱的,但是你也知道家里头的钱前些日子都给你拿去做彩礼了,你看看……”

      “妈!”陈乐康突然打断道,面上严肃万分,“晓峰病了咱们就想办法治,但是这彩礼的主意是万万不能打!您想想,我这刚刚好不容易把彩礼给他们送上定了婚期,这会把彩礼收回来,成了什么了!”

      “你这孩子!晓峰现在着急用钱,他的钱又是全部在那彩礼里面的。你总不能,不帮帮你妹子吧?”

      “妈,咱们总会有办法的,咱们……”

      “咱们什么?借钱吗?”方才一言不发的陈乐天突然眼眶通红地看着陈乐康道,“陈乐康,你应该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刚才爸妈告诉我,这时用尽了家里所有存款,外加借了几十块钱才凑够的。咱们家现在已经是欠着债了,这病要花多少钱你也心里有数,难道咱们还能再借三四百?”

      陈乐天说的不无道理。其实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现今辽河大水,经济本就萧条,家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谁又能借给他们这么多钱呢?

      “乐天,你听我说,晓峰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必一次把这么多钱筹到位。咱可以慢慢来,用多少,我们先筹多少……”

      “陈乐康!”陈乐天这一整天几近崩溃的情绪终于表露无疑,“你太自私了!”

      是啊,是太自私了。可是他能怎么样呢?闹不好,这个家以后还得靠他支撑。他又怎么会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筹码拱手让人?

      他知道陈乐天看着他的这对几近要滴出血的眸子里是什么。是惊诧,是悔恨,是绝望。

      他也知道,在她刚才回来问过爸妈,得知他们已经在未经她和杜晓峰知情和允许的情况下把家中全部财产都给到他个人名下后,心恐怕就凉透了。

      但是她没有办法。他们三个把钱存在父母那里,完全就是相当于将财产转移给父母的意思,没有丝毫字据能够证明这是借用或暂寄。他们把全部信任都给了父母,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眼下钱更是已经到了别人手里,想再要回来,恐怕希望渺茫。

      陈乐康并不是没有丝毫心软。他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那么一刹那很想把“我这就去把钱要回来!”脱口而出,但是他终究做不到。他的前途、他的爱情全部寄托在这四百二十块钱里面,他又怎么可能,把这些都放弃呢?杜晓峰的病情他暂且不甚了解,但总还有好转的机会;如果他把这笔钱要回来了,那么他将彻底一无所有。

      他有什么?有这破败的、拿不出手的一个家吗?

      他感到头痛欲裂,恍恍惚惚间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乐康啊,做人还是不能太任性了。想想你妹妹平常都是怎么待你的,毕竟人命关天,你好好想清楚。”

      一旁的陈乐天早已落下泪来。她已经明白,父母让他们谈一次,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而事实上,他们根本不会勒令儿子把钱都拿回来,只是让他“好好想想”。自始至终,从陈乐康要拿钱开始,选择权永远都在他那边。

      陈乐天擦擦眼泪,道:“乐康,你是真的这样冷漠自私、铁石心肠吗?我也不瞒你说,晓峰的脑膜炎就是急性的,治疗越快越好,否则极易危及生命。我记得你不该是这样的,你明明一直是个好儿子、是个好哥哥。是,我知道这笔彩礼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也知道他们家对你的能够对你有很大帮助。可是晓峰呢?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他现在已经不清醒了,马上可能就是半昏迷状态。你叫我怎么办,你又叫辰辰怎么办?!说肉麻一点,你哪怕先拿回一半钱呢?你告诉他们一定补上,可以吗?”

      “乐天,我知道你的着急。可是,可是这笔钱就是他们用来考验我的,我怎么能……”

      “陈乐康!考验?这就是他们用来刁难你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没有这个金刚钻就不要揽这个瓷器活!这个家在你的眼里究竟是什么?就是你用来吃干抹净为你提供阶级跨越的是吗?你今天抽干了我们的血,明天你就能抽干爸妈的血!”

      听闻这话,两位老人也是微微一怔。

      “陈乐天!”陈乐康吼道,“你别再无理取闹了行吗?”

      无理取闹……无理取闹……

      陈乐天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笑道:“对,是我无理取闹了。”她又看一眼再次沉默不语的父母,点点头道,“爸,妈,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这钱是你们给他的,所以我管不着。只是我一直以来都在误会你们罢了。”

      说完,她起身去院子里拽走了杜辰。还在自个玩游戏的杜辰看着面色可怖的陈乐天不明所以,小小的孩童早早得到了命运不公的安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觉得心里紧巴巴地委屈,忍不住咧嘴哭了起来。

      “不许哭!”平时向来温柔的陈乐天喝到。

      她拉着杜辰就出了门。

      陈乐康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在痛,但他不知道是哪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来辣
    唉,这是吃了不懂法的亏啊!
    (糖在后面,糖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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