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手术刀》辣翅配可乐

36、三十六 柔风

　　“他们不是情侣，是夫妻。”

　　“什么？”

　　“对。少数民族法定结婚年龄早，所以他们是领了证的夫妻。”

　　尤希望恍然大悟的同时也不忘打趣伏辰，道：“哟，原来伏主任也会八卦这些啊。”

　　伏辰笑笑：“这你多虑了。”

　　“行行行。我知道伏主任啊，肯定也是为了了解家属情况才问的。诶，那你还知道什么呀？”尤希望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坏笑地看着伏辰。

　　“你怎么越来越向郝友他们看齐了？还是不是个正经大夫啊？”

　　尤希望思索片刻，手肘撑着躺椅扶手把头往伏辰那边蹭去，好像要亲自坐实自己不是个正经大夫。

　　伏辰一笑，起身把尤希望按回躺椅上躺好，道：“非要来跟我值夜班，我这躺椅也只好卖给你了，你又不好好睡。”

　　“那你先说说那对……夫妻。”

　　“你这是在讨睡前故事？看不出来尤希望这号人物也要听睡前故事啊？”

　　尤希望闻言，从背后抽出一个枕头往伏辰脑袋上砸：“怎么的，你还来反将一军啊？”

　　伏辰举手躲过枕头，连忙道：“我错了。我这就把晚上查房时候他们说的汇报给尤主任听。尤主任这是关心病人生活情况，好及时为他们调整治疗方案，这肯定不是探取病人隐私。”

　　“知道就好。”尤希望得了便宜还卖乖，大爷似的靠在躺椅上，看着伏辰，眼睛一眨一眨。

　　“那姑娘的确是脑膜炎，结核性。已经拖得有点久了，不过及时治疗还是有很大概率痊愈，并不像他们那的人说的只能等死。今天院里刚好有人出院，他们也是特殊情况，就直接进去了。晚上我去查房，他们拉着我不让我走，告诉我说那姑娘也是她丈夫的救命恩人。

　　“五年前孤儿小丈夫因为工伤不便工作被黑心工厂赶出来，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路乞讨求生。过了没多久，有一天正巧路过小妻子家。小妻子看到受了伤的小丈夫，很可怜他，求着父母把他留在了自己也十分贫穷的家。”

　　尤希望听到这里，突然打断道：“你等会。这么细节？倒真搞得我在探取病人隐私一样。”

　　伏辰笑道：“实话跟你说吧，当时我去查房，他们见你不在，还很失落。尤其是小丈夫，他告诉我们他们真的很不容易，要把经历全部告诉我们，希望我们能尽全力救治小妻子。尽管我告诉他们不管怎样我们都一定会全力帮助他们的，他还是找到办公室来也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们。而且这小伙子似乎很先入为主，一定要我们两个都知道，叫我一定转告你，我也只好答应了。”

　　尤希望有些惊讶又有些理解地点点头，道：“这样啊。那行，你说吧。”

　　“后来，小妻子就一直照顾受伤的小丈夫，日久生情，他们很快就相爱了。一到年纪，就去领了证，一直相互扶持，以养羊为生，虽然依旧清贫，也过得很快乐。但是好景不长，今年年初小妻子突然身体不适，有发热、头晕、头痛、恶心，甚至偶尔意识不清的症状。起初他们并没有在意，只当着凉了。可是越到后面越不对劲，这些症状非但没有减缓还越发严重。这时候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满村子地找大夫。

　　“可是他们原本就是在贫困地区，交通也不发达，来来回回也只找到一些略懂医术的‘医生’，给的办法也都是类似于喝烟灰水、吃维生素的办法，基本不起作用，时间也越拖越久，小妻子的身体仍然不见起色。到最后，那些大夫告诉小丈夫，小妻子是没救了，让他准备好后事。可是小丈夫不相信啊，他还是到处问。终于有一个出去上学回来的孩子告诉他，或许出去大城市问问还能有救，他立马就重燃了希望。

　　“但是他们没钱啊。路上要钱、看病也要钱。就是找亲戚朋友借，以那里的经济条件也极难借来这么多钱。小丈夫回家抱着小妻子哭了一个晚上。小妻子叫他扔了自己，小丈夫不肯。第二天，他就一户一户、一户一户地磕头跪拜，求他们借一点钱。没几天就把附近几个村全部跪遍了，终于凑到了两万多块。

　　“于是，他带着重病的小妻子几乎是徒步横穿两百多公里来到了这里，路上偶尔碰到个愿意载他们一段的就坐一段车。毕竟只有两万块钱，他们也不敢乱花。就这样一直到了醇岚市，又打听哪家医院好，就这样终于一路辗转到了平林。”

　　听完伏辰的话，尤希望眼中蒙上的水雾更加厚重了。她不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觉得眼睛酸涩，呆呆地盯着伏辰，哑声道：“为什么小丈夫会这样拼了性命地救小妻子……他们真的好相爱。”

　　“是。”伏辰向前倾过身体，用一种尤希望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眼神看着她，平静地回答道：“他说，他舍不得她。”

　　尤希望被伏辰看得多少有点发毛，略别过头，叹气道：“真是……好啊。”虽然伏辰意在突出他们的感情，可在尤希望的脑子里小丈夫这么做更多的原因还是报恩。

　　伏辰知道她一来的确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二来也是被他给震住了，只好转了转语气，道：“该听的也听完了，睡觉了？”

　　尤希望见伏辰又催她睡觉，立马又变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刚张开她的血盆大口要说两句，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叫伏辰。

　　“有病人叫我了，你赶紧睡觉，明天还上班。”伏辰替尤希望盖上毯子，便出了值班室。

　　尤希望嘴上随口应着，脑子里却乱七八糟根本睡不着。一会想到那对小夫妻的故事，一会又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碰到的事情……好像大半都是伏辰给自己摆平的。

　　如此想着想着，尤希望灵光一现：她也该给伏辰报恩啊！

　　倒也不是尤希望脑子不开窍不懂得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不是那么简单了，只不过她总觉得所谓爱情归爱情，什么情归什么情，该报的恩还是要报的，耽误不得。这件事也不过就是提醒了她罢了。

　　怎么报呢？

　　伏辰现在，最需要的……或许和那个科研有关？

　　可是，她已经因为上次齐归一事被限制研究权限了，根本无法继续研究。

　　到底还是命运戏人，原先她答应伏辰参与此次科研基本就是为了还他个人情；眼下她正是迫切需要了，却没了资格。

　　可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伏辰会在选题方面如此执拗？本身神外科参与主神内的项目意义就不大，况且他这个人并不是不懂得适当退让。除非，所谓“非常规恶化因素”有关的事情已经严重到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了。

　　或者说，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临时调到平林——甚至，他回国的目的也是此事。如此，他这样一个认真的人，怎么可能松口？怎么可能让陈乐康那只老狐狸有喘息的机会？

　　尤希望再次想起先前那个奇怪的病例，它一开始必然缺失了患病原因。至于被人抹掉的原因，如果不是患者一方不愿意填上这种患者一方自己的问题，那么想来想去无非就是患者患病的原因此人难辞其咎。也就是说，此人正是为了躲避责任才在一开始不知用什么手段抹去了此段病因，至于随后的东窗事发，最后此人受到了怎样的制裁，尤希望确是没那么感兴趣了——如果说导致患者患病的和导致患者没钱治疗病情恶化的是同一个人，那么此人的事情已经败露，大可不必到现在还抓着不放。所以，这大概率不会是同一个人。而还没有被揪出来的，必然是使患者恶化的人。

　　再结合伏辰与陈乐康二人对课题一事的态度，一个明显是要往这一方面查清楚，另一个则明显是阻止查明。所以伏辰必然是与病例主人公有关的那个人，把病例暴露给她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而陈乐康，就算不说他是导致患者病情恶化的那个人，至少也和那个人有关。但再怎么说伏辰却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因而此人可能不仅仅位高权重，让人找不到证据，还可能甚至根本就没有触犯法律，这就实是让人生出细思恐极之感……

　　至于尤希望上一次问伏辰，伏辰也是百般转移话题。这又是蹊跷的一点了：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这些事情往自己眼前凑，现在又一星半点都不肯再多透露。就算她尤希望现在已经被限权，也没必要这样警惕吧？！还是说，他早知道自己一定会彻查到底？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这么了解自……不不不，这点看样子与此事无关，还是以后再说……

　　那么说到底，就是有人导致此患者病情恶化，间接或直接地害死了他。伏辰则应该是想让这件事浮出水面。

　　具体究竟是什么事情？？

　　想到此处，尤希望彻底躺不下去了。尽管刚刚的想法全部都是排除巧合的类似于阴谋论……她也是确确实实不希望这些是真的。可不管推测有几分正确，大方向总不会错。根本来不及多等，她蹦起来披上衣服，装作值班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值班室。

　　“潘主任，你相信我，我们的研究真的很有意义，您真的不考虑让我哪怕只是作为旁听的身份参与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