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从跑酷开始》眠呓

15、一苇渡江

　　碧莲山山脚下蜿蜒着一条河流，恰逢盛夏，河上开满了莲花，摇曳生姿，风光秀丽。

　　“一定要穿上这个吗？”荆九夏扯了扯身上的平安带。

　　宴安抬手给她递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镁粉，解释道：“理论上徒手攀岩是不可以用平安带的。”
　　“但是一来你是新手，二来接触新的岩壁，新的路线，扣上平安带才更合适，不然太危险了。”

　　荆九夏悄悄叹了口气，闷闷道：“好吧。”
　　宴安看着她有些失望的样子，想了想，又说到：“等你以后技巧很成熟了，就可以试试真正的徒手攀岩了。”

　　荆九夏把镁粉袋系在腰上，拉了几下确定系紧了。
　　“嗯，那你一开始练攀岩也是这样的吗？”

　　宴安：“差不多吧。”
　　她伸手帮荆九夏把带扣系得更紧一点，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点头。

　　荆九夏从袋子里摸出了一把镁粉，搓了搓手就想往山上爬，被宴安抬手拦住。
　　荆九夏无辜又茫然地看着她：“？”
　　宴安此刻表现地却相当冷漠无情：“先热身，不然不准开始。”

　　荆九夏伸个懒腰，拖长尾音：“好吧——”
　　虽然心里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了，但她其实也很清楚，徒手攀岩绝不是一项毫无准备就可以开始的极限运动。
　　或者更准确的说，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极限运动的东西都不会轻松，心底轻视的人总是会付出代价的。

　　直到热身结束，才得到宴安的点头，荆九夏深吸一口气，把手搭在凸起的岩块上。
　　她闭上眼睛，少顷，才睁开眼。

　　碧莲山比昨天攀过的人工岩壁高太多了，也险的多。
　　宴安只当她是好奇，想来试试看玩一玩。

　　但当荆九夏真的触碰到这座山崖的时候，就像当初接触跑酷时那样，心脏在加速跳动，莫名的念头在脑海里蠢蠢欲动。
　　——当然不是随便试一试，她想攀到最顶端，即便希望渺茫。

　　人工的岩壁和自然的确实是有一定的差距的，抹上镁粉的掌心下的石块触感与之前相比粗糙了很多，细小的棱角打磨着她的掌心。
　　有点刺挠。

　　不过问题不大，她还可以继续往上爬。
　　荆九夏乐观地这样想。

　　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难得的太阳不那么热烈的一天，云层上吹来微凉的风。
　　但是荆九夏掌心依然一直在出汗，她摸索着抓住一处牢固的支点，伸手摸到腰上的镁粉袋，随意抓了一下，抹上掌心。

　　她喘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岩壁，依然非常非常远，远到好像她这段时间的努力是非常微小的，以至于根本无法触及顶点。
　　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有点沮丧的吧？

　　荆九夏眨了眨眼，把额头滑落的汗水抹掉，使它不至于滴到眼睛里去。
　　她休息了短暂的时间，决定继续往上爬，反正她还远远没有到力竭的时候，左右也有平安带兜底。

　　太阳慢慢向西边挪动，天空上的云层聚了又散，显现出风的模样，飞鸟越过这片山头，发出清越的鸣叫。
　　荆九夏还在攀岩。

　　她手下一用力，正准备继续向上爬，却没想到手底下的岩石并不坚固，松动的岩石在她的掌下滑落，离地面太远了，她甚至听不到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荆九夏就这样一只手空悬，一只手扣着岩块，悬挂在这片岩壁上，陷入长久的沉默。
　　她感到了自己的极限。
　　——不是身体力气的极限，而是技巧与经验的极限。

　　归根到底，她接触徒手攀岩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她对这项极限运动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明明是与跑酷截然相反的一项运动，她却想像当初跑酷那样，轻易就达成所有人眼中不可能的目标。

　　太骄傲啦，荆九夏。
　　她心底对自己说。

　　这趟攀登之行终究还是到此为止了。

　　她向山脚下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放她下去。
　　而底下的宴安看她半天挂着不动弹，此刻也是放下了担心，让人把荆九夏顺着绳子放下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宴安眉头微蹙，问她。

　　荆九夏下来以后原地跳了几下，又熟悉了脚踏实地踩在地面上的感觉。
　　她笑地若无其事：“感觉还可以，就是可惜爬不到最上面了。”

　　宴安安慰她：“没事，你只接触了一天，能爬到半山位置已经很厉害了，以后一定能爬到最顶端的。”

　　荆九夏点头，突然问她：“昨天来这里试路线的人都爬上去了吗？”
　　宴安答：“嗯。”
　　荆九夏双手叉腰，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大家都是很厉害的人。”

　　宴安失笑，以为她是因为只有自己没爬上去而感到失落，说道：“碧莲山毕竟是八瑰最出名的岩壁之一，大家其实以前就爬过很多遍了，是有人发现了新的路线，才会又来一趟的。”
　　“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呢？”她问道。

　　不远处河流中莲花沿着岸边盛开，河道里年轻的女性手持竹竿，竹竿两段轻碰水流，于是她整个人就仿佛随着水流漂浮出去了一样。
　　细看之下，竟然是因为她脚底踩着的不是什么木筏，而是一杆竹子。
　　竟只是一杆竹子。

　　荆九夏回过神来，说道：“本来是想回去练一下徒手攀岩的，但是……”
　　她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看上去很帅诶，要不我们去问问？”

　　宴安立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说起来，这也算碧莲峰下独有的景象了。
　　——一苇渡江。

　　*

　　头戴笠帽的女生踩在竹子上，竹子飘在水上，她就随着竹子一起飘出去，天青色的裙摆轻轻地扬过清澈的水面。
　　几乎是画一般的存在，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情。

　　女生踩着竹子向她们划过来，竹子一头轻碰河岸，她步履平稳踏着细长的竹竿走上岸，一手摘下笠帽。
　　“所以，你是想学这个吗？”声调都像江南河畔素手轻拂的浣纱女，温婉似水。

　　荆九夏双手合十，眼神亮亮的：“那——可以吗？”

　　那人静了一下，颔首，看她雀跃的表情却又说了一句：“先说好，我只教你一下午，学不会就算了。”
　　她扬了眉梢，显出与温婉截然不同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看你可爱，谁会教你这个呀。”

　　她把手里拿着的竹竿递给荆九夏，问她：“你以前练过相关的东西吗？”
　　像是怕她没明白，又补充了一下：“平衡杆之类的。”

　　荆九夏拧眉思考：“算是吧。”
　　“我练过跑酷，也有平衡感的训练。”

　　“跑酷？”女生念了一遍，看了眼不远处的宴安，女生是认识她的，毕竟是八瑰俱乐部的王牌之一。
　　眼前这个小孩也很擅长极限运动吗？

　　这样想着，她随口问道：“你跑酷有什么成绩吗？”
　　荆九夏平淡无奇地说：“我前几天拿了一个冠军。”
　　前几天？那场世界级跑酷赛事？

　　虽然没有关注，但也多少听说过一点冠军的传奇事迹的女生停滞了几秒，认认真真地重新审视了一遍面前稚嫩的小孩。

　　眸光流转中，不像是浣纱女了，到更像是江南道上恣意的侠客。
　　她笑出声：“那我倒是不担心你一下午学不会了。”

　　她抬起下巴，示意荆九夏站上竹竿：“你先试试看能不能站稳，能的话独竹漂还是很简单的，其实大部分人只是平衡感不够，胆量也不够。”
　　略有耳闻过决赛的她相信，胆量这方面荆九夏是肯定不缺的了。
　　那么只要平衡感足够，就能很轻松的上手了。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荆九夏的平衡感也相当的好，站在细长的飘在水面上的竹竿上可以纹丝不动，稳如山岗。
　　既然如此，她说：“那么除了一些小技巧，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最关键的部分你其实早就学会了。”
　　“独竹漂最重要的就是通过不断地变换站在竹子上的身体角度，来与水流对抗，最终达到一种平衡。”*

　　荆九夏惊讶地朝她看过来：“真的吗？”

　　女生轻哼一声，觉得这位冠军有点小瞧自己了：“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今天的水面很平静，还是挺简单的。”

　　荆九夏试探着划动手里的竹竿，竹竿一端从水面上掠过，惊起一片涟漪，微漾在青色的河上。
　　她见识过高山，见识过城市，但还没见识过最温柔，也最坚韧的水流。
　　水流送着她慢慢地远离河岸，往河中去。

　　居然还挺像模像样的，女生看着荆九夏，心里想着。
　　不愧是世界级冠军，上手真快啊。

　　荆九夏慢吞吞地划着，在水流的波动中去摸索一种平衡，去熟悉水的力量。

　　脸上还沾有没擦干净的镁粉，荆九夏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回想着这两天发生过的事情，她突然顿住了。
　　叶落，八瑰负责人，认识宴安，明明她自己也总觉得很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因为荆九夏根本没见过叶落，但她听过她的声音，在比赛的那两天，宴安接过的每一个电话，几乎都是叶落打来的。

　　她想起那个晚上，那个没有被接通的电话，她问宴安的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话太多了。’
　　‘有点吵。’

　　荆九夏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直觉促使她向宴安问出了那个问题。

　　隔着河道，宴安看见那个女孩手持竹竿回过头，朗声笑问她：“宴安安，叶落是你的朋友吗？”
　　女孩的声音惊扰了岸边栖息在莲叶上的渡鸟，鸟儿展翅高飞，丛丛莲花微微颤抖。

　　好像是一瞬间，又或者是很久很久，宴安的思绪从过往回溯到现在，她茫然地站在那里。

　　荆九夏站在竹竿上，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了。
　　她却听到了风送来那人的低语。

　　“是。”

作者有话说

　　通过不断地变换站在竹子上的身体角度，来与水流对抗，最终达到一种平衡。——来自“独竹漂是什么原理”的百度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