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东行》枯米

33、番外：酒囊饭袋

　　四王爷正在屋里喝茶，忽然有下人传报，说皇上来了。
　　皇上，皇上，不就是以前那个小毛毛头。四王爷心中不屑，心想他以前可还是会让这个小毛毛头追在屁股后面一个劲的喊“四哥，四哥”呢。

　　皇上来了，他自然要前去迎接。情不情愿是其次。
　　这个皇上每次来架子都挺大，头扬的那么高，也不怕歪了脖子。也不想想当初他长得那么矮。
　　“参见皇上。”
　　“四哥免礼平身。”
　　到现在还在喊他四哥，哼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心里是怎么嘲讽他呢……

　　“四哥，我们兄弟之间，就不要拘这些小节了，让这些下人们都下去吧，我想跟四哥单独在一起。”
　　“皇上让你们下去，还不赶紧下去！”四王爷喝斥道，一屋子下人奴才立刻走光了。

　　“四哥。”皇帝淡淡地笑着，亲昵地走上前来，“四哥，我们可是有许久没在一起说话了。”
　　“皇上，臣不是每趟早朝都上的吗？”
　　“那不一样，我想跟四哥单独说话，旁边最好一个人也没有。”皇帝固执地说。他顺手捏起案上碟子里的一块桃酥，说：“四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读不好书，被先生打板子当众哭了，下课后所有人都在背地里笑我，你却拿了父皇赏的桃酥来给我吃。”
　　“哼。”当时他对出了先生出的三个对子，父皇才赏了他两块，若不是看他哭的伤心……
　　“还有，”皇帝接着说，拉起四王爷的手臂，捋开袖口，看着上面的一道长疤出了神。“当时我被二哥三哥骗上叔去摘果子，下不来了，是你在下面接住我，结果却被我压倒在地上，划了一个这么长的口子。”
　　“……”
　　“当时四哥你出了好多血，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吓得又哭了呢。”
　　“……”
　　“对了，我还记得。”皇帝又转过他的身体，一手摸在他屁 股上，吓得四王爷连连后退几步——“你做什么！”
　　“四哥你还记得吗？那次我不小心打碎了父皇十分喜爱的一个花瓶，父皇恼了，说要打我二十大板，四哥你站出来说是你跟我一起打破的，于是父皇各让人打了我们十板子，当时我觉得几乎要疼死了，但一想到有四哥跟我一起疼，心里就特别安宁。”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四王爷冷冷道。

　　“四哥。”皇帝轻轻从背后拥住四王爷，在他耳边喃喃道，“我一直很喜欢四哥，觉得只要四哥对我好，只有四哥不会害我。
　　“……”
　　“四哥，江南织造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什么……你……”
　　“呵呵，那是大哥的人吧，表面上装成一个清官，其实暗地里做了那么多枉法勾当。深得民心又怎样，还不是被抄家满门处斩了？”
　　“你……你到底……”
　　“还有柳州巡抚，嗯，他比较难办，那是二哥明着撑腰的人，可是后来却死在悬崖下边，二哥的人找了好久才从崖底把他带上来，据说当时他身上生满了蛆虫，上面叮着的苍蝇比黄蜂还大。”
　　“……”
　　“呵呵，四哥怎么不说话了，还有三哥，六弟，七弟……嘘，这些可都是秘密，我们要小声点说，可不能让别人听去了。”皇帝笑得无比纯真，却让人脊背发凉。
　　“四哥，我把这些都告诉你了，你看我对你有多信任。你再像以前一样叫我一声小五好不好？好不好？”皇帝轻轻摇着他的腰，撒娇般地说道。
　　“四哥，你要是不叫的话，那现在正在南边赈灾的吴将军，可就……”
　　“皇上！”四王爷忿忿地喊出声，吴源，是他的心腹。
　　原来自己一直以为是只弱猫的，居然是一只闭着眼的老虎……不，这只老虎的眼睛可一直睁着呢，一直睁着看着他。
　　“四哥，不是让你喊小五吗，怎么不听话？”皇帝惩罚似地咬了一口四王爷的耳廓，不满道。

　　四王爷的耳朵被他咬的生疼，却不能出声，气愤陷入僵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吃了败仗一样垂下了手臂：“小五。”天知道，这个称呼不管是对皇子还是皇帝，都是那么轻贱。
　　皇帝终于满意地笑了，“四哥。”

　　皇帝走后，四王爷瘫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耳朵发愣。
　　原来自己做的事他都知道吗？那为什么一直姑息他？难道他在他心里一点点威胁都够不上吗？
　　四王爷觉得自己败了，彻底败了。
　　是啊，他早该想到。当大哥因为反叛而被贬为庶民，当二哥三哥被封了一块荒地就派出十万里地去做了挂名王爷。当他需要仰头才可以与他对视时他就应该发现。这个五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跑的小毛头了。

　　嗨，看来他以后也只能当个闲散王爷了。四王爷如是想。

　　很快，朝廷上又有了新的变动。大家都看的出来，魏王不知为何开始无心朝政，接连几次推脱不上朝，只知道在家种花养鸟。慢慢的，他就真的一点权势也没有了。



　　这天下午，日头正好。四王爷躺在一张摇椅里在府内花园晒着太阳。
　　刚才下人来禀报说，皇上又来了。
　　他现在被太阳晒得软绵绵的，也懒得起身，触怒龙颜就触怒吧，自己也没什么再能让他罚去了。

　　“四哥。”皇帝走进来后，见到的就是他的四哥躺在阳光下一脸慵懒餍足的样子。
　　“四哥。”他又轻唤了句。躺椅上的那人仍纹丝不动。
　　“四哥。”像是叫上了瘾，皇帝站在他旁边，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叫着。“四哥。”

　　四王爷闭着眼，存心不理他。
　　皇帝发现他没睡了吗？还是真的以为他睡着了？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五弟了。他做什么他都不明白，就像现在，为什么他的唇上会有一种温软的感觉呢？
　　“四哥。”

　　四王爷想，皇上您快走吧，快走吧。
　　皇帝想，他的四哥脸红起来样子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