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东行》枯米

31、番外：天牢记事

　　张阳醒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牢里发饭。
　　于是他逮住那个给他送饭的老侍卫问：这是哪儿？
　　老侍卫眯着一双老花眼，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会儿，说：这是天牢。
　　张阳傻了。

　　天牢啊天牢。张阳吓出一身冷汗，他对那个送饭的老侍卫说，自己不是罪犯，自己是因为……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才掉到这儿来的。
　　老侍卫揉了揉眼，用手拨弄了下牢门上长长的铁链和大大的锁头，说：你唬谁呐？
　　张阳气对天发誓，说他真的是好人。
　　老侍卫沉默了半天，说：他在其他地方当差，所有的犯人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自从被调到这天牢里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张阳那个恼啊，说：我要是罪犯，那你肯定知道我犯的什么罪吧？你说出来啊！说的出来我跟你姓！
　　老侍卫放下手里的发饭家伙，苦思冥想了好久，喃喃自语：难道是我年纪大了记错了？你等着，我去查查这里犯人的卷宗资料。
　　张阳听完终于松了一口气，得意地想，怎么可能会有他的犯罪档案呢！

　　趁着老侍卫去忙活的时候，张阳颇有兴致地左顾右盼——话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自己可真倒霉啊差点就要被当成重刑犯咔嚓掉了……张阳想到这里忽然顿住，不对，自己就算不是重刑犯，那也一定会被治上擅闯天牢的罪！他又没读过史，擅闯天牢到底是多重的罪啊……
　　张阳抹了把汗，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一刻钟过后，那名老侍卫终于慢吞吞地走了回来。一见到张阳就说：奇怪，怎么会没有这间房犯人的卷宗呢？难道被我遗矢了？
　　张阳蹲在原地不语，正在掂量擅闯天牢的罪跟关进天牢的罪到底哪个重……都被关进天牢（语气加重）了！在现代那就相当于死刑犯啊！张阳吓出一身的冷汗。

　　“喂喂，”看张阳没理他，老侍卫不满地敲了敲牢门，“我找不到你的记录。”
　　“那个，这位官爷。”张阳讨好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天牢的犯人越被关在这里的话，是会要治什么罪吗？”
　　“当然，擅闯天牢，就地处斩。”
　　“是这样啊，呵呵，呵呵……那如果，还是如果。我是这里的犯人，不过是记录遗矢了，又要怎么办……？”
　　“那你就是重犯，一辈子就待在这里吧。”老侍卫极有耐心地解释。
　　“等等，天牢里关的不都是要杀头的人吗？我不用杀头？”张阳惊讶地叫起来。
　　“三天前新皇上登基，大赦天下，除几个无恶不作的重犯之外，其他就连这天牢里的犯人都免了死刑。不过你是别想再从这里出去了。”老侍卫举着哆哆嗦嗦的手在腰上摸了一把，“我的钥匙没被偷，奇怪，那你是怎么进到这牢门里面去的？”

　　张阳在这一瞬间分明白了孰轻孰重，开始忽悠：“老家伙，你忘了？是你亲手把我关进来的！”
　　“我把你关进来的？我怎么不记得！”
　　“你老糊涂了嘛，再说你看，没有你的钥匙，这么粗的铁链跟木栏我怎么能凭空进到里面来？”张阳戳着牢门上的锁头，极其认真地道。
　　“那你刚才不是说……”
　　“我刚才说的都是我跟你闹着玩的，都说你老糊涂了，老是当真，所以我才跟你闹着玩啊！”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老侍卫侧过头想了好久，说：“可能真是我老糊涂了吧。”说完，迈着蹒跚的步子离开了。

　　张阳蹲坐在地上长呼了一口气，终于保住了小命。

　　几个月过后，这天牢里的日子也渐渐过的习惯了。
　　每日早午晚都有人送饭，牢房里的恭桶也会有人每天进来帮忙拿出去倒掉。唯一让张阳有些不满的是不能洗澡。这过的简直就是猪一样的生活。
　　知足常乐啊！张阳想起他妈生前一直对他说的话，他现在衣食无忧，有没有性命危险，也没做什么恶事。虽然被关在这里免不了被套上大恶人的头衔，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纯朴的良民。
　　可惜，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再好的良民也会过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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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阳最近很无聊，是大大的无聊！
　　天牢里他就不指望能指望家电娱乐齐全，但至少要有个人来跟他说说话，好让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不是一个人呐！
　　他寂寞了。张阳呈45°忧郁状仰望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唉，没有娱乐就要创造娱乐。
　　张阳努力留意周围的环境，他的对面也有一座牢房，可以没有人，左上方向的那个老房离这里太远，他看不清。所以他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他的隔壁了。
　　哦对了，张阳待的这间牢房比较特别，只有一个隔壁。

　　趁老侍卫来送饭的时候，张阳跟他打听隔壁住没住人。
　　这个老侍卫态度很好，想必一天到晚他待在这里也很无聊，张阳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老侍卫说，你这隔壁的确是住着人的。犯的还是大罪！
　　张阳心想，大罪能是什么罪啊。杀人越货？密谋造反？
　　老侍卫说，这个人叫做司徒戊，是十年前被关进来的，杀了一户人家整整三十八口呢！
　　哇塞！张阳心惊，原来自己隔壁住着变态杀人狂啊！

　　老侍卫走后，张阳又逗了会儿蚂蚁，捅掉了几张蜘蛛网，看着蜘蛛们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忙活，笑得乐此不疲。
　　司徒戊，嗯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张阳心想，他前面肯定还有司徒甲、司徒乙、司徒丙、司徒丁。谁家会给儿子起这些怪名？
　　又过了好些日子，张阳的胡子已经长得络腮，头发也乱糟糟的生出了虱子，这牢房里终于没什么东西再能让他打发时间了。
　　于是他终于把主意打到了隔壁那个变态杀人狂身上。



　　“砰砰砰——兄弟，你醒着了吧？整天待在这里无聊不？一起来找点乐子咋样？“
　　没有回应。
　　“喂，兄弟，你怎么整天不说话呢？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面瘫？唉，可惜啊可惜，我看不到了。”
　　还是没有回应。
　　“喂喂，面瘫，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天了，你给我个回应成不，你不会死了吧？你真死了？喂你死没死吱一声啊！”
　　结果可想而知。
　　“太没幽默感了，我说没死吱一声。你应该说‘吱——’的嘛！”张阳撕着地上的干草，气呼呼道。

　　就这么每天用音波攻击了隔壁那家伙好久，连张阳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白费功夫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某一天，铁树居然开花，面瘫居然说话了！
　　——你……

　　你！你！他说这！张阳兴奋地心快跳到嗓子眼，满怀期待地等下去。

　　——你……不是……

　　说啊，说啊，张阳无声的鼓励。他现在怀疑，这个人不是不爱说话，而是被关了十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不是……这里的……

　　加油！加油！！！！！他就差没冲破牢墙奔过去那那人面前摇旗助威了！

　　——你……不是……这里的……犯人。

　　……这是，神马意思？
　　张阳沉默了。这家伙原来知道啊，他怎么知道的呢？
　　“喂，你可别说出去啊。”张阳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司徒戊说，“说出去了我可就要被就地处斩了。我现在被关在这里，也没什么指望了。如果被关到下一个新皇登基，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把天牢里的人放了……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张阳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这算什么啊，我才二十岁啊！二十岁！大学都还没毕业，一下子掉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一辈子就要被关在这里，你说我冤不冤啊！”
　　“……”隔壁那人沉默着。张阳也不指望这个语言障碍者能说出些什么安慰他的话。干脆放开了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要把这些天来积攒的全部委屈一股脑都发泄出来。
　　“呜呜……啊啊啊啊…………”

　　张阳哭到后来，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哭声渐渐小了起来。
　　“喂，面瘫。”他呜咽着轻轻说，也不管这么点音量能不能传到隔壁去。“不许说出去，老子这辈子哭的最丢脸的一次让你听见了，等有机会我一定要杀你灭口！”
　　“……”
　　看来他的确没听见。张阳如是想。



　　自从这次过后，张阳对隔壁的骚扰越发大胆起来，一会儿问他上面是不是还有四个兄弟叫甲乙丙丁，一会儿问他娶妻生子了没有。好像要把他祖宗八代都问遍的同时张阳也把自己的祖宗八代全翻出来一点一点灌输给隔壁的人听。
　　连他爷爷小时候吞钉子又活下来的事都说了。
　　当然他有时候说的会夸张一些，还会给司徒戊讲小时候妈妈念给他听的童话故事。只要是能从记忆里扒拉出来的东西，他都完完全全日复一日喋喋不休地说着。
　　然后某一天，当他说到他一直很想买一台三十寸的大彩电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个陌生沙哑的声音——“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张阳愣了大概十秒钟，一股喜悦之情连绵不绝地从脚底板一直升腾到天灵盖。
　　“你说话了！你说话了！面瘫你说话了！天哪天哪……哈哈哈哈！”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仅凭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他高兴成那样。

　　笑过之后，张阳靠在墙上，感觉这样就能跟对面那家伙距离近些似的——“喂，面瘫，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嘛，以后我就继续骚扰你了，我们以后就这么过吧。”
　　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不过张阳可不这么认为。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嘿嘿，面瘫，明天我给你讲三只小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