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生》上旻

2、初代（一）

　　老金在员工宿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不怎么透光的毛玻璃将阳光隔绝在外，而屋子的角落里正蜷缩着一个打颤的女孩，在看清女孩样貌的那一刻，他就冲过去将人抱在了怀里，“金花别怕。”
　　“老金…”女孩防御的姿态稍稍松动，但声音里还是带着抖。
　　老金是一个建筑工地出来的木工师傅，小金花是他侄女，从她父母过世开始就由他带着。那年，七岁的女孩还没长开，矮矮一个只够的着他下衣摆，那片衣角攥着攥着就湿透了，在那天之后，金花就患上了自闭症。
　　此刻在环境的刺激下，金花又变得敏感焦虑，像只戒备的小兽。
　　先前读手册的时候，小金花边上有个爱笑的男生给他们讲了很多，所以他多半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于是，老金就像这十年来日复一日般的柔声安慰道：“没事喽，小金花，我是不是说过老金会陪着你的。咱先坐起来，地上凉。”
　　等到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她才敢从老金怀里抬头，瘦削的脸上表情麻木：“我又犯病了。”
　　“没嘚，小金花不怕了昂。”安慰的同时，他也没忘记两人的处境，等小金花缓了缓发麻的手脚就带着人出去了。只是等两人顺利搭上电梯上楼时，也早已过了考勤点。
　　老金还在道出原委，因为站位的问题，路元无只能看到小金花的半边身子，而此时，他注意到女孩的手里还捏着半个馒头。
　　没等他问，女孩就蓦地绕到了老金的另一边，小金花怕生的动作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路元无再看，馒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消失了半天的罗笑之像是知道人齐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后，“发任务了，注意查收。”说着又皱眉看了眼迟到的两人，“你们两个，迟到？”
　　被领导这么打量，老金忙不迭接话：“真是不好意思，早上出了点事，领导。”他普通话并不标准，此时额头已经微微冒汗。
　　罗笑之又看了一会，没再说什么，只单独骂了和女同事聊天的张赫齐就走了。不过被骂的人也顾不上生气了，因为他们的脑海里都多出了一道声音：“启动成功，主线任务：存活至实习期结束。已触发支线任务：芬奇的欣赏。”
　　路元无听到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试探性问了问，“哈喽？你是AI吗？”
　　脑内音：“无法定义AI物种，我是父亲的孩子。”
　　“你父亲是谁，在哪？”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病毒…，代码错误，…”说完这句它便如同70年代出土的收音机，卡壳死机了。
　　路元无忍住想敲自己脑袋的手：“诶！芬奇是谁，达芬奇吗？”回应他的只有零散几句哒哒声，这小东西貌似被自己玩坏了。
　　这会儿的功夫，张赫齐已经凑了过来，“路哥，你听到了吗，好神奇！”男生一脸没见过世面的不要钱样子。
　　路元无尴尬：“你有支线任务吗？我好像把我的问出bug下机了。”
　　“啊？哦哦，我看看...经理的诱惑？？！”惊诧的张赫齐没收住声音，这导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包括刚从茶水间出来的经理本人。
　　路元无原本那点尴尬劲瞬间消失殆尽，因为有个人比他更社死了。
　　“你跟我过来一下。”罗笑之皮笑肉不笑。
　　路元无安慰他：“注意安全。”
　　目送张赫齐离开后，珠珠吃惊脸：“这就是职场潜规则吗？”
　　韩渌在一旁提醒道：“说任务。”
　　“是刚刚在我脑袋里说的玩意儿吗。”老金开口。
　　一直游离在人群外围的陈厌插了两嘴：“你们迟到难道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在这种规则世界违规，是嫌自己命大？”
　　老金：“我们出来晚了，到了楼下又被热心婶子拉着塞了两个馒头，我怕姑娘饿就收下了…我是不是又犯忌讳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馒头铺的事大家多少都听了一耳朵，只有来晚的老金他们不知原委。
　　半晌，还是路元无先开口解释：“据说馒头铺被查封了，但至少现在你们还好好的不是，况且我们也不知道触犯禁忌会怎么样。”
　　“会死。”韩渌接话。
　　气氛更凝滞了。
　　路元无扶额叹息：“好吧，就算会出事，那你们现在就是特别关注对象，不要脱离队伍。然后关于刚才发布的任务，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陈厌：“活着。”
　　珠珠：“大家的支线任务好像不一样，就比如刚刚被带走的那位。”
　　死亡警钟犹如达摩斯克之剑般悬于头顶，老金的额头已经爬满了汗，“我是找老板娘要秘方，这，谁和我一样。”
　　众人都没出声，彼此都心照不宣。
　　“支线，顾名思义是你们单人的探索度，顺便补充一句支线也是要走完的，不然会被针对。”罗笑之恰到好处地出现，身旁跟着神色恹恹的张赫齐。
　　罗笑之想了想继续说道，“作为你们的指导，我会尽义务带你们熟悉世界，但仅供参考，非必要不出手。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渌说会死，是何种意义上的死亡，我位于现实层面的躯体会怎样。”陈厌推了把眼镜。
　　“死亡是真实的，现实也是真实的。”
　　“那如何区别真实。”
　　罗笑之：“所在即是真实，下一个。”
　　路元无举手：“我的系统坏了。”
　　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男人，罗笑之沉默了一瞬，“没事初代机经常死机…我帮你打个申请，应该马上就好，还有坏的人吗。”
　　周遭一片安静，如此，脑袋里的滴滴声就显得更加刺耳。
　　“登陆成功，你好，初代版本错误，接下来由我竭诚为你服务，记得五星好评哦亲～”没等路元无反应，一道轻挑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路元无：支线任务有详细介绍吗。
　　新系统：我找找哈，这是芬奇小鬼的签署任务，它负责每个世界的美术设计。
　　要说这带美术气息的东西，也就宿舍门口的涂鸦对的上号，路元无叹了口气，嘟囔：“怪不得笔触跟小孩子一样。”
　　话毕他就觉背后一凉，细细的嗓音响起，“是吗，可是芬奇没有多余的颜料了。”但等路元无转过身，只有蔫巴的绿萝在微微晃动。
　　是幻听吗？
　　“路哥？回神了，任务让咱搬水去。”
　　张赫齐的话让他注意到主线任务下除了活着还多了一个为公司创造水资源的新标题，而其余人已经跟着罗笑之往楼梯间走，老金甚至连袖子都撸了起来。
　　他应声跟上，戏了一句：“你最期待的楼梯间。”
　　张赫齐：“哎你别吓我，我可是关系户，说不定危急时刻能保你一命。”
　　“他真是你那个姐夫？你还要在他的淫威下讨生活，啧啧。”
　　“呸呸呸，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见关系户噔噔噔跑到队首，和罗笑之说话去了，活脱脱像只精力过剩的大金毛。
　　路元无摇头：“PUA的不浅啊。”
　　新系统贱兮兮地冒出来：我有检举功能哦，欢迎举报。
　　路元无：刚刚在我背后说话的是你们那个美术设计吧。
　　新系统：这属于同事隐私不可外传。当然吧，你求求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路元无：那算了，我还是当我的小员工，少打听吧。
　　对方明显被呛到了，但他现在也没闲心和系统聊天了，因为楼梯间已经到了。
　　整栋大楼一眼叙利亚风，楼梯间当然也不例外，此时安全通道的大门虚掩着，只能看到几道人影矗立在外，前头的珠珠没留神绊了一下，还是小金花拉住她才没摔进去和人影来个亲密接触。
　　“是张总的人吗？”外头的人影问。
　　打头的罗笑之：“这是采买单，烦请查看。”
　　一张薄薄的票据被一只灰扑扑的手接了过去，紧接着楼梯间的门无风自动缓缓开了，而不大的拐角处空无一人，就连累满灰的水泥地也没有人站过的痕迹，只有方才的采买单静静躺着。
　　陈厌先跟进去捡起，抬头道：“六楼直销水营场，一共十桶。”

　　岚溪：初代机边去吧，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