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律师》闲人有闲

3、一筹莫展

　　陈智涵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出来。
　　“慕慕，我今晚还和你一起睡，我们今晚还是住那个酒店吗？” 回到办公室智涵一边收拾桌子整理案卷，一边给苏慕打电话，下午她要去见当事人，上午已经联系好了，因为当事人身体状况不好，所以她要多辛苦。
　　“啊，啊，啊！你没事吧，陈智涵，你跟我睡上瘾了。”
　　“好啊，你也嫌弃我，那我去死好了。”
　　苏慕投降，“好吧好吧，我到你们事务所楼下接你。”
　　“不用，我下午出去调查，完了我去你们公司等你。”

　　苏慕真的觉得麻烦，楼下还有一匹因为她姨妈的关系而格外欢腾的饿狼。上午倪总居然让她拿着一摞空白A4纸送到正联江律师那里，结果当然是她在办公室就被就地法办了，罪名是迟延履行夫妻义务罪。
　　江川正在看刚从检察院复印出来的案卷，看见是苏慕的电话还是忍不住笑，“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我是通知你，我今晚不能履行夫妻义务了，我要陪我闺蜜。”
　　“苏慕！”江川不乐意了，眼睛眯起来，“你想累犯？说，累犯的处罚原则。”
　　“按照所犯罪行从重处罚。”苏慕很老实的答话，“不过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马上告诉陈智涵那个大喇叭我结婚了，那她以后肯定不会再缠着我了，好不好。”
　　电话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江川拿着电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想和她在一起，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这么年轻结婚，让别人认为他有家庭负担，尤其是他的太太是自己成名案的重要证人，虽然这无关于他的职业操守，可是也不想在自己的事业上升期引来更多的闲话。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苏慕就那么想把这件事情昭告天下，他对她不好吗?他对她不忠诚吗？
　　“怎么不说话了？”每次说到这个话题，苏慕都会觉得浑身发冷，她有时候不能懂这个男人，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宠着，捧着，却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个世界有江太太这个存在。
　　“我会尽快让人把你的房子收拾出来，老是住在小酒店里不安全。”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手里的案卷也看不下去。

　　陈智涵照着地址找了好久才找到当事人张桂生住的地方，从小养尊处优的她从来不曾想在她出生成长的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里还有这样连棚户区都不如的地方。象牙塔真的是一个可以隔绝世界的桃源之地，她知道马志强说她阅历浅薄是事实，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想走出去看清楚这个世界。
　　“这是张桂生的家吗？”智涵不得不低着头进门，里面又黑又潮，散发着一股馊臭味。黑黑的屋里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虽然暗却能看清里面的陈设，一张光板床上躺着一个恹恹的病人，还吊着水。
　　“是陈律师吧。”说话的是一位妇人，是张桂生的老婆，应该四十岁的年华看着却像是六十岁的年纪，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对这个家庭致命的打击。看着这样的景象，陈智涵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有千斤重的担子，这不仅仅是几十万的赔偿款，还是一条人命，更是在召唤这个社会的人文关怀和对弱势群体的权利保护。

　　晚上，陈智涵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看着旁边的苏慕，她也没有睡。
　　“你怎么也不睡啊？”
　　“智涵，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让人觉得拿不出手的女人？”苏慕转过身看着她问。
　　“靠，别怪我骂脏话。你这是刺激我是不是？苏慕，你这样的女人再拿不出手，你就是让我马上撒泡尿淹死。看看这脸袋儿，再看看这身材。”说着就伸手想袭胸，被苏慕挡开了，“再看看咱的学历，名牌学府法学硕士，师从我妈段晓明教授，再看看咱这工作，知名跨国公司海林集团中国公司的法务部主管。你还想怎样，还想怎样啊。”
　　“你激动什么啊？”
　　“我激动我这就拿不出手了，我激动什么。就我这一把骨头，塞个海绵才垫个B。”
　　“你脸多漂亮啊，一脸清秀。”
　　“这年头男人都喜欢一脸妖艳的。”智涵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像那么不检点的女人吗？”
　　“还纠结这件事呢？清者自清，别管他了。”苏慕都烦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上班都不能和男同事说笑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张脸，尤其是那个小眼神还真的是挺勾人的。你就为这件事睡不着？”
　　陈智涵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们的城市真的有人生活得很辛苦，他们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权益却得不到保障。我今天突然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一家人的救世主了。社会阶层分化这么严重和明显，我们的法律保护到底覆盖了多少……”陈智涵转头看着正瞪眼盯着顶棚的苏慕，“你在听吗？”
　　“在听。”
　　“你怎么想？”陈智涵支起身子，很认真地看着她。
　　苏慕也转身认真的看着她，“我在想，为什么我们现在思考的问题层次拉的这么大呢，我们一起读研，我没觉得那时候我们差距这么大啊，是什么拉开了我们思想的差距？是博士学位吗？嗯？”苏慕挑着她的下巴看着她。
　　“切！”陈智涵拉起被子倒下，不跟她扯了，睡了。

　　已经是深夜了，倪锦添还在电脑跟前工作。这次过来接手这边的公司的事情特别多，因为之前就已经有一个合并项目在运作了，加上这次集团把这边的分公司要独立分出来成立全资子公司，以得到内地的相关优惠政策，他几乎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才能休息。
　　看完今天的最后一份计划书，他关掉电脑，看着放在手边的手机不禁打开，依然还是林碧云的屏幕，打开短信的收件夹，里面是她今天刚给他传得信息，让他帮忙做毕业设计。以前她也是这样，什么做不了就会丢给他一通电话或者一条信息，然后一切都由他来搞定。林碧云手里有几个学位，几乎都是倪锦添读出来。
　　倪锦添就这样把手机拿在手里看着，最后还是回复了一个好字，看着短信发送完毕，他哑然失笑，他是不是真的被林碧云吃定了，他是忘不了她，她却还一再的招惹他。他在她身边十几年不停付出的光阴最后不过自作多情的浪费，他输给了一个会时时把我爱你挂在嘴上，会开车带她兜风，上山看星星的纨绔子弟。

　　陈智涵和马志强就这样冷战着，在所里的时候就是同事一样，反正他们一直在所里都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下了班就是各奔各的。智涵还是住到苏慕那里。苏慕自己的小屋也收拾好了，她在里面也住得挺安心的。
　　案子进展的非常不顺利，医院方面显然受到了一些压力，在病历确认了矽肺三期，可是对病因却只字不提，而海城的职业病认定机构也始终不做张桂生肺病系工作环境恶劣物劳动保障措施的认定，陈智涵腿都跑软了，还是一筹莫展。再加上对方的律师是海城知名的民事诉讼律师，根本不拿陈智涵当回事，很多次相约见面，智涵都被放了鸽子。这一晃，时间就过去一个月了。上午她又跑了一趟鉴定中心，一大家子人就在那里扯皮一直混到吃饭的点儿，就这样陈智涵不得不在海情酒店摆下一桌，这一顿就是小三千，智涵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各位酒足饭饱的食客，然后拿着□□发呆，她怎么能找那家人报销。张桂生的病不见好转，家徒四壁的他们，连医疗费都无力支付了。智涵心疼，到银行刷了一下自己的工资卡，里面还有不到两万块钱了。她不能取出来给他们，这阵子指不定走到哪个衙门就是这样那样的开销，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回家。

　　到家的时候，小保姆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陈正仁还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智涵就停下来，“晓明，看看，家里来了一位姑娘，这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陈智涵原地翻了个白眼儿，“好了，爸，你就别寒碜我了，我以后常回来就是了。”
　　“志强没来？”段教授往她身后看了看。
　　智涵一脸不高兴，“别跟我提他，我烦他。”马志强最近真的是混得风生水起的，每天的娱乐新闻都能看见他的名字，今天在报纸上还看见他和对方律师周虹一切接受记者采访的照片，她直接把那张拿出来揉成团丢垃圾桶去了。

　　“你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段教授问了一句，“我听兴国说不太顺利。”
　　智涵才扒了两口饭，一听就立刻没有了胃口。她放下碗看着她妈，“我已经把调研报告和建议书写得差不多了。妈您帮我看看，我打算上书法工委要求完善职业病司法鉴定制度，之前都已经有人开胸验肺了，这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啊。还有你们这些学者也是，整天呆在那个学校里面，你们讲得那些东西出来看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差远了。”

　　段晓明和陈正仁互相看了看，都笑了。
　　“智涵，搞学术和做实务当然不一样，学术研究的是应然问题，可是做实务是要用法律来解决问题，比如这个案子，你要做的是让对方企业给当事人钱去治病和生活，而不是要法院的一纸胜诉判决。你这都立案一个多月了，连一次庭都没开，妈妈不得不说，这个案子到这里，你都是一个很失败的律师。”
　　陈智涵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端起碗，大口吃起来，“你们也是，这种话不早告诉我。”她想她可能真的逞强了，这第一个案子应该让别人带着她办，或者接一个简单点儿的。不过她也真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律师最重要的是为当事人解决问题，在法律的框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