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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露中】双城轶事|杀与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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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轶事】
他白日里晴空明朗。她黑夜中灯火辉煌。有多少人从世界各地涌来、殷殷盼望被其接纳,就有多少或活在其中或离开已久的人对其发出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当然,比起被它连眉毛都不剩地吞掉的那些来说,能从其手中逃出的人毕竟是少数。
这是一座庞大如异兽的城。
我们所能讲述的故事,不过是其中发生的冰山一角。
故事不是真实。
【杀与窃】
布拉金斯基怀疑,这下自己真的会被那帮子死了娘的混蛋操够万遍后曝尸荒野。
他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但不得不说这次实在太差了。那个肥单诱人的程度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以至于他半点都没怀疑过其中藏诈的可能性。哦对了,还要怪托里斯,谁叫他不发出他惯常却惹人不快的提醒的?
很好,现在他孤身一人,没有武器,而且身在对方的包围圈中心。
死局。
这是他最不害怕的东西。
类似的情况他遇见过太多次。死,于他也并不是什么陌生的玩意儿。
死过数次后,才是这个苟活到现在的布拉金斯基。也许他还会再死一次或几次,但他也会继续活下去,就像某支歌里面唱的:“你是不是还不打算死,不死你是不是打算变僵尸”。
“这边,快!”
临街的一扇小窗打开,生机随之扑面而来。
他动作有点笨拙地爬进了窗子。打开窗的人随后迅速地把窗户重新关上,并拉上了窗帘。
布拉金斯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只手便拉着他离开了那个房间。两人在曲折的走廊中快跑,顾不得脚下散乱的脚在黑暗中发出异常大的回声。
他拉着开窗者的手,感觉自己的心跳比被走廊一遍遍放大的脚步声还要响。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建筑物的出口。
一辆不明所以的出租车早已等在街上。
那人手脚并用的把布拉金斯基塞进出租车后座,自己则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开车。”
司机立刻把油门踩到底,布拉金斯基一时间被惯性压在后座上,动弹不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随后便无言地直视前方,总之就是不回头、不说话、不理他。
布拉金斯基向后座的中间挪了挪,把头探向前面,试着轻唤那人的名字:“……耀?”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别这么叫我。”那人只微微一笑,手中夹着的刀片便抵上了布拉金斯基的脖子。
他毫不在意地笑:“好吧,王。你怎么来了?”
“救你。”
刀片被收了回去,副驾驶座上的黑发人把脸向布拉金斯基的方向稍稍偏了些。布拉金斯基看到了他苍白的脸上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黑眼睛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街灯的反光吗?
布拉金斯基重新让自己靠回后座的靠背上。
“看来也是一笔肥单吧。”
“娜塔莎联系的我。”黑发人看样子是默认了他的话,又问,“——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我也不知道。不过能让你出手,看样子也算值得。”
布拉金斯基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说的简直是个愚蠢透顶的冷笑话。奇怪了,这根本不符合他的风格。
黑发人果然没笑,而是瞪了他一眼:“扯淡。”
在这个代号横行的都市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称呼。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把暗处的勾当亮到大街上。
通常的情况是一个人对应一个代号,不过也有例外:有时一个代号分属几个人,有时一个人可以持有几个代号。布拉金斯基和黑发人都属于后者,黑发人更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黑发人用过的代号太多,以至于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但他的真名从来没改过,虽说知道的人也没几个活着的……偏偏布拉金斯基知道。
两个音节,开头的口型和结束的口型一样,除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人,没人能发准那个一扬一抑的奇怪声调。布拉金斯基也发不准。他其实为此偷偷苦练过一阵子。没用。屁用不管。
黑发人姓王名耀。
据说他的故乡都会连名带姓地称呼他人。但既然来了这里,他的名姓也像别人一样被彻底拆分。
大家都叫他“王”。
没有人叫他“耀”。
唯一能用这个叫法的人已经死了很久。太久了,甚至那个人本人都忘了这回事。
刹车时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尖锐哀鸣将布拉金斯基从妄想中唤醒。
“啧……看来对方早有防备啊。”王皱起眉头,“司机,转左,走备用路线。”
司机点点头,扭动方向盘,转入左边的岔路。车后是水泥墩组成的路障,以及路障边持枪的十几个人。重新加速后,那些枪声很快被甩在了后面。
“我倒是挺好奇,到底是谁那么想要我的命?”布拉金斯基回头,不过车早已进入曲里拐弯的小巷,他连追踪者的人影都没看到半个。
“想要你命的人还少?”王失笑,“‘杀人者就要有被杀的觉悟’,这话可是你教我的吧?”
“这帮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偏偏他们的武器都是实打实的好货,没一笔大钱绝对搞不来。”
“你该去问琼斯先生,城里城外的军火没多少不经他的手。”
“我还真不觉得那蠢蛋会告诉我实话。”
“鸢尾酒吧的波诺弗瓦?”
“……终年发情男。”
虽然咕哝着骂了一句,不过布拉金斯基清楚:身为老资格的情报贩子,波诺弗瓦的脑袋里有一切人们想知道的东西,无论是金子还是垃圾。如果他只把自己的问题丢给波索诺瓦而不加上一些限制条件,对方八成会给他一沓厚似电话号码簿的名单。
每名合格的杀手背后都有无数仇家。
由此可以知道,目前代号俄|罗|斯的伊万布拉金斯基是个相当合格的杀手。
他也被视为诗人、歌唱家、街头艺术者、精神分裂的疯子……反正都是不挣钱的货,而他真正的职业收入颇丰、丰、丰……得无人不嫉妒。
如果不是被王狠狠偷了次底朝天,也许他的家底还能比现在更殷实些。
对了。不是偷,是窃。王从来不偷东西。
王是个盗窃惯犯,兼职的。
在他们的世界,有两种方式来钱最容易却也最卑贱:乞讨和偷窃。
王不是没选择过前者,干得不怎么样罢了。他毕竟不擅长低眉顺眼地匍匐在他人脚下,为一两个铜板磕得头破血流。但他又是个正直的人,不屑与小偷为伍。
于是他只“窃”。
从钱包、保险柜再到不动产和人命(为此有时要和布拉金斯基抢生意),他的目标无所不包。这次从包围圈中窃出布拉金斯基,可算是他诸多盗窃活动中不太典型的例子。布拉金斯基本人显然不太值钱,不过他妹妹给的补助也够用了。
“看来需要有人去炸开一个口子。”
出租车总是还差一点就能拐上大道,路却总被各种持枪者堵上。王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对布拉金斯基说:“车会把你送回去的,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下次别再见了。”
布拉金斯基勾起嘴角:“我记得你对炸药研究不深啊。”
“吸引并且扰乱他们的注意力就够了。他们的包围圈漏洞太少。”
“那也不需要你去。”布拉金斯基的手搭上王的肩膀,“死了的话,你欠我的那笔债就还不清了。”
王给了他个白眼:“我欠过你的那笔债早都连本带息的还清了。”
“我说的是另外一笔。”布拉金斯基用另一只手点点自己的胸口,“你没把我的心还给我。”
王别过脸去,布拉金斯基探头探脑地就是怎么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车再次拐了个弯,回到一个靠近大道的地方停下来。王挣脱了他,打开门下了车。
“放心,我不是那种欠一屁股债却不还的烂人——不过你就别想了。”站在凛凛夜风中,王额前的碎发被吹得有些乱。
“别被我以外的家伙杀掉哦!”随着出租车开远,布拉金斯基孩子气的大叫也只剩下了长长的尾音。
这是城郊一片废弃的旧住宅区,大多数重要路口都已被水泥墩封死,不过还有几处防备稍显薄弱,出租车的目标便是其中的一处。王身处周围最高的建筑物房顶,身边是刚才被打晕的喽啰。从那个喽啰手里得到的TUBB2000T狙击步枪还新得发亮,此刻它正被他支在身前。
透过远红外瞄准镜,他可以看到路上三三两两的人影。
估算着时间,他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城里最大的赌场中,有一个秘密的赌局。虽然当事人并不知情,但这不妨碍这赌局日复一日吸引有钱人手中数以千万的赌资。
其中有一个赌,赌的是“谁会最先被王爱上”。
候选人不是没有,只不过纷纷碰了钉子。一干无名人等自不必说,城里最大的军火商也不是没努力过,可惜到现在也没得到什么明确的回应,连传说中无往不利的罗曼情圣都要在他面前吃闭门羹。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纷纷传说:这个人的心其实早就死了。
没人知道谁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