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
-
-
1990年6月
今年费城的夏天与往年一样的潮湿温热，天空阴暗着看不见阳光。很快，下雨前的闷热渐渐随着雨水的降落而消退，细小而绵密的雨点落在Harold家后院的草坪上。
Harold家的两位工作狂都十分难得的正在享受假期。
Jane上周刚从高中毕业，在这为期两个月的假期后就将离开费城，前往波士顿就读哈佛法学院。
而Thomas则是时隔八年的休假。在经历了几个月的调查和评审后，他终于成为了费城地区法院的法官之一，时年四十二岁的Thomas可以称得上是费城最年轻的一位法官。
只不过，Thomas看起来并没有对升任感到高兴。
刚用完午餐的两个Harold正静静地呆在院子里享受雨水的阴凉。
一个坐在门外草地的沙滩椅上，蜷缩着双腿确保自己完全笼罩在头顶的遮阳伞投下的阴影下；另一个正躺在门廊边的摇椅上小憩，丝毫没注意到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水正不断溅到他脚边，将他的裤脚浸湿。
平静的下午被电话铃声所打断。尚处清醒的Jane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Thomas，男人依旧闭着眼睛，不知是已经睡熟还是不想去理睬恼人的铃声。
在确定Thomas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后，Jane耸了耸肩，起身把书本倒扣在躺椅上后快步钻进屋子，接起电话好让噪音停下。
[嗨，这里是Mia，Jane在吗？]欢快的女声从话筒中传出，是老朋友Mia的来电。
-
Mia.Morris（米娅.莫里斯），Jane的高中同学。一个有着健康的肤色，深褐色短发和少见的蓝绿色眼睛的娇小女孩。
最开始，Jane并没有在意这个女孩，只是义务性地跟她保持着一种，看似是熟识的朋友其实只有在需要她做什么时才亲近的关系。
那时的Mia对Jane来说与学校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区别，她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特殊对待某一个人。她的全部身心精力全部都投在了“成为Jane”这个任务身上。
不论是学习还是人际关系又或是身体素质，
她一直在尝试将一切做到最好，哪怕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毕竟这对她们来说都能带来好处。
直到她在老盖瑞酒馆被Mia撞见，Jane才真正与Mia熟识起来。
那时她正在一脸无辜地给坐在自己对面的老伙计下套。可怜的Gary，他还信心满满地想着要不要故意输给这个女孩几局，好让她不要抹着眼泪回家。可惜Harold小姐并不是他眼中那个不恢世事的小女孩。
不过显然对Mia来说，Jane已经是她的朋友之一了，虽然并不是那么亲近，但Mia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小镇的破旧酒吧里碰见自己的朋友，更何况还是Jane.Harold，那个所有人都喜欢的“Golden Girl”。
于是理所当然的，Mia抛开了自己原本应该去的外婆家，惊奇又兴奋地尖叫着冲上去抱住女孩，并且完全没有注意到Jane阴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脸色。
Jane很生气，也很郁闷。她对这个搅了自己的乐子并有可能摧毁自己完美形象的女孩只能产生出厌烦的情绪。
一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很有可能会被这个傻女孩的几句话毁得分文不剩，Jane就恨不得掰断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
虽然一直以来，她总是提醒自己：你就是Jane，Jane就是你。但她明白自己终究是与Jane不同的人。
毕竟从Thomas的叙述中来看，她的性格跟Jane的性格实在很难说得上相似。
更何况，无时无刻去扮演另外一个人是件非常折磨的事情。即使在耗费一年后她终于适应了这种生活，依旧会经常感到疲惫不堪。
如果不“悄悄”给自己找点乐子的话，Jane觉得自己也许会疯掉也说不准。
Harold小姐对自己叛逆的小游戏乐此不疲。比如现在，伪装成初学者在偏僻的酒吧用纸牌游戏戏耍那些自以为是的老白男就是她自十四岁接触到牌局以来的最爱。
她总能很好地被对方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还得意洋洋的神态逗乐，而在她拆穿别人的虚张声势后，对方脸上出现的窘迫也非常有趣。
当然，自己说谎不被发现也很好玩。
可惜她今天的游戏被莫名闯入的Mia破坏得一干二净。
“不如我们休息一下？”Jane暗暗数清摆在面前的筹码后对Gary建议道，没等男人同意就扯着Mia跑出酒馆。
一踏出酒馆，Mia就迫不及待地张口道：“老天！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为什么明明你的牌…呜呜唔—”
“嘘嘘嘘，亲爱的。”Jane用力捂住女孩喋喋不休的嘴巴。她转了转眼珠，现在这个情况可没有什么谎话可以说，更何况适当比例的实话永远是谎话的基础。
“亲爱的Mia，请别那么大声！我可不希望被那些家伙发现之后把我赶出去！”Jane可怜巴巴地眨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放软声音恳求道，“你不会希望我被那样对待的，对吧？”
“当然！我是说，我可不希望那会发生。”
瞧，这招总是有效的。
毕竟Harold小姐有那样一双下垂且圆润的漂亮眼睛，灰蓝色的眼瞳总是带着雾气似的水光，盖住了她高颧骨和薄唇的攻击性；更何况尚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也让她看起来更加温顺柔软。
被漂亮的蓝眼睛迷惑了的Mia立即答应了不再吵闹，甚至还主动承诺自己不会在学校讨论这件事。
不过作为交换，Mia希望Jane以后能带她一起玩。
Harold小姐表面上承诺会偶尔让Mia跟着自己找乐子，不过心里却思考着自己能用多少种方式让整座高中的人都相信Mia.Morris是个嫉妒她的骗子。
好消息是，Mia遵守了承诺，Jane不必开启她的抹黑计划；坏消息是，Mia并不满足于只是看着，她不停向Jane提出自己想要下场实操一下这几次所见所闻的想法。
Harold小姐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她愉快地将Mia丢到了另一个混乱的牌局，然后头也不回的到另一个牌桌上继续自己的游戏，完全不在意Mia将会面对什么凶猛野兽。
不过出乎Jane意料的是，Mia确实如她所说有很强的学习能力。虽然一开始像所有初学者一样被唬得浑身是汗，但很快就适应了牌局的节奏。
“我听说有抽成这个说法。”回程的公交车上，歪头亲昵地靠在Jane肩膀上的女孩一边骄傲地说着一边从口袋拿出一叠钞票。
“噢——是有这个说法没错。”Harold小姐毫不犹豫地接过Mia递来的钞票，悄悄在心里将属于Mia.Morris的分数提高了不少。
从那天之后，每个周末Jane都会带着Mia到处跑，像是酒吧、地下赌场、码头工人们的牌局。有了Mia的配合，Jane的收入比原来多了许多。
虽然Harold小姐玩牌的本意并不是金钱，但又有谁会嫌弃越来越厚的钱包呢？
当然，Mia能这样跟Jane亲近起来，是因为她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她不能在其他任何地方谈论她与Jane的相处，除非Jane本人在场。
虽然Mia不太明白为什么Jane要这样两面作派，但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相比于在学校温柔阳光人见人爱但总有着隐隐约约距离感的“Golden Girl”，她更喜欢现在这个有点冷漠但直截了当的“True Jane”。
-
Jane面无表情地用热情至极的语气回应Mia，“Hi————Mia Sweetie！”她拎着电话走向客厅 ，挪开摆放整齐的抱枕后一屁股窝进沙发里。
[Hi！希望你不是又在那个脏兮兮的车库里接的电话，Janie。]Mia调侃道。
虽然称作车库，但其实那儿基本上已经被Jane改造成了一间工作室，闲暇时她常常会窝在那儿捣鼓些钢管螺丝之类的玩意，Mia经常对此表示非常的不理解。
“也许这是个好主意，我的装甲自行车快要完成了。”Jane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气，面不改色地继续胡扯，“不，我当然没有在车库！我刚刚在院子里跟Tom一起晒太阳。你呢？这个假期会回来吗？请告诉我你会回来！”
反正远在加拿大的Mia不会知道费城的天气，她无所谓地想。
自从去年Mia一家因为父亲的工作原因移居到加拿大后，她们就很难也很少见面了，只能用昂贵的国际电话交流。虽然失去了帮自己出.千的工具，但Jane表示自己还是很高兴自己能回归属于她的正常生活。
[你又在骗我，小撒谎精！我查了天气预报，费城这一周都会下雨。]
“Sh*t—”Jane挪开话筒小声咒骂了一句，“为什么你要查费城的天气预报，加拿大女孩？”。
[……你该改改爱说谎这个诡异的爱好。]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爱好给我们带来了非常多的富兰克林。”
-
虽然Jane询问好友是否回国，但她猜Mia百分之一千要跟她的男友Jason去旅游。这对情侣已经交往两年多了，即使相隔两千多公里也没有让她们的爱情熄灭，多么神奇。
Harold小姐完全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绝对称得上冷血且与Mia见面的次数比Jason还要少的人，居然还能在这三年来一直与Mia保持着“甜蜜”的友谊是件十分神奇的事。
[真稀奇！你们两个居然都在休假，甚至没有在悄悄工作！不，Janie。我很抱歉，但我已经计划好要跟Jason一起去意大利旅游了。]
瞧，意料之中。上一次假期Mia也是这样安排的。她们去到了泰国的某个岛，Jane收到Mia寄来相片后还嘲笑她们两个就像另一张照片上的螃蟹一样红。
“喔——瞧瞧这对爱情鸟！！”Jane假惺惺地赞叹了一句，不大高兴地一边转动手指缠绕着电话线，一边将自己心底打算在这个假期跟Mia一起去牌局丢到不知名的角落。
[嘿！]电话那头传来手掌轻拍桌面的声响，但Mia说话的声音更柔和了些，[那你呢，亲爱的？你的计划呢？]
计划已经没有了，Mia亲爱的。虽然很想这样说，但Jane最终还是撇了撇嘴，学着好友的语气回答道：“还没决定，Mia亲爱的，我猜你还记得我刚毕业不到3天。”
[我当然知道！很抱歉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甜心！我简直不能再遗憾了……嘿！你不会打算像平时一样呆在费城度过整个假期然后去大学，对吧？]
“为什么不呢？”
[老天啊，我真应该去找你。]
“上帝知道你才不会来。”
[你不能就这样随便度过这个假期，不是在牌场就是在家，Janie，这应该是你这辈子里最棒的假期。]
“我还会练琴以及去拳击场。”Jane反驳道，“再说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高中毕业后一定要度过一个最棒的假期”这样的要求，Mia宝贝。”Jane松开绕在手指上的电话线，单手比了一下双引号的手势。
[我有了个好主意！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吗？]电话那头的声音纵然升高，这让Jane升起来危机感，每次Mia这样都会说出些异想天开的注意。
[你可以去洛杉矶或者纽约！当然我觉得你适合宽街多一点。你可以——] 果然，Jane永远受不了Mia这种天马行空的天真想法，她厌烦地翻了个白眼。
不知为何，Mia总是时不时就会希望Jane能进入演艺界。Jane没办法理解，只能将Mia的奇思妙想归咎于她对电影与好莱坞的热爱。
“我的天啊，Mia，现在可不是做什么女明星梦的时间，快醒醒。”Jane高声打断Mia，免得她继续她的白日梦发言。
[…好吧…]好在Mia没有纠缠的意思，她很快就松了口，[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好好计划清楚这个假期！]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你要听我的，假如你懒得想！]
Jane不想跟Mia争论下去，她并不是个需要得到其他人认同的人。更何况她现在更在意放在躺椅上的书会不会被溅起来的雨水浸湿，以及国际电话的费用。
为了快点挂断电话，Jane敷衍地答应了Mia的要求，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