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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钟粹宫的老梅树 ...

  •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和日日浇灌之情,我将付予生命及一辈子的眼泪报答。』梅花花精皓翎。

      时值康熙二十四年秋末冬初,北京紫禁城开始飘起薄薄的白雪,覆满整座皇都,遮盖一大片的黄色琉璃瓦,造就银妆素裹的美丽世界。

      在这儿美丽世界中,才要满八岁的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头戴一顶貂皮墨黑暖帽,小小的身体外罩同样是貂鼠裁剪的绒毛披风,双脚套了底垫高的千层皂鞋,手中拿著隔著布的铜暖炉,漫步在钟粹宫铺满雪花的庭院,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脚印,英气的小脸上布满不舍,时不时驻足仰望高他许多的老梅树,瞧见老梅树因病快枯死的样子,眼眸里的怜惜逐渐加深。

      他终於下定决心,不畏凛冽的北风吹起衣底袍角,慢慢靠近直挺的老梅树,一手像对待情人般抚摸著粗糙主干,轻轻地低喃:「老梅树,真是辛苦您了,每年都仰赖您开的花制成糕,结的果酿梅子,让我们钟粹宫的人有口福!如今您遭虫害而奄奄一息,令从小就在您身边成长的我好生不忍…」说到伤心处,幕幕与它共处的回忆齐涌脑袋,化做呛进鼻尖的酸意,一颗眼泪就沿著红如苹果的两颊滑落,跌坠在老梅树盘根错结的土地,不再复见。

      胤禛吸吸鼻子,冰寒如刃的氧气入到胸腔,带来足以使他清醒的凉意,却冻结不了炽热的感情:「在怎么不舍,也敌不了岁月的催化,缘份的更迭!老梅树啊,但我不想那么快与您没了相系的关系,您还要看著我成亲生子,见证我立下伟大的功业!这么著,若您熬过今年的寒冬,在明年的开春存活,我便去求皇阿玛的恩旨,派专门料理植栽的花匠替您医病。」

      自他出生后,刚过完满一岁的生辰,养母佟贵妃便领著康熙皇帝旨意,将他从亲生母妃德贵人抱至钟粹宫养育,还怕佟贵妃是生手,没有经验,就多派两位嬷嬷两位姑姑专门照顾他,里头有一位姑姑会识字,常在他一个人要睡前,给他讲了好多的故事,灵异的传奇,让他的知识不拘泥在学问,且是多了一块儿想像的天空能够遨游,因此深信万物皆有灵性,包括佟贵妃最爱的此株老梅树。

      所以当他能不假人之手做事时,向佟贵妃毛遂自荐接下替老梅树浇水、拔草、施肥的工作,并在进学完背妥师傅圈选的范围后,独自领著两名太监照顾老梅树,同老梅树说说不敢和别人倾吐的内心话,发泄被兄弟欺压的情绪,直至一个时辰过去。

      而老梅树仿佛了解胤禛的真心诚意,在冬季开的花,一年比一年灿烂!却在今年夏日,遭受虫子的折磨,等查觉时,已然秋末,令他愧咎在心,痛楚在心!怕是今年在也无法欣赏梅花在飘雪中绽放的盛况。

      『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他的老梅树不该提早在今年结束寿命,虽然它的真实岁数大上了他十倍不止,但在今年的冬季的花朵竞艳,绝对少不了它!

      「活著、您一定要活著!」忍著一波波寒透骨子的颤抖,胤禛抚摸树干的小手改为紧握,传达要它活下来的坚强意念。「请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我除了皇阿玛、皇额娘之外,仅剩的期望。他由衷的祈求老梅树。

      多少个漫漫长日,是它做了他的知心友伴,默默的伸展枝叶,倾听他的聒噪不休的话语!多少个漫漫冬日,它总是开著一树洁白的花儿,庆祝他的生辰,陪著他渡过寂寞的童年。

      皇宫深如海,由其他出生到八岁,分分碰触著人事物,怎么会不知?
      想要将真心付予皇阿玛,偏偏皇阿玛讲究的是先君后臣,他不能明里暗里犯著皇阿玛的忌诲,将自己摆在失宠的位置!想要真心的信赖佟皇额娘,但佟皇额娘总有一天会诞下儿女,对他们疼爱有加,到时候,他可悲的沦落为陪衬品,无人闻问!却得假装听话懂事,涎著笑脸讨好!想要跟兄弟们真心的打好关系,但他们的母妃常会灌输势力的观念,个个跟太子友善,一副兄弟和乐的画面,彻彻底底的排斥他,教他成了旁观的局外人!且连贴身的宫女太监们,指不准又代表哪位宫妃或是大臣的眼线,准备要汇报他的一言一行给他们,不是要他的命,就是威胁他背后的亲生额娘家族官员。

      高耸巍峨的紫禁城内,天天在上演龌龊的黑幕,一档接一档,没有止歇的片刻!他们不累,他都累了!可他为了明哲保身,说话谨慎,举动合礼,不敢逾越皇子的分寸,老老实实的埋首书堆做学问,拼了命的练骑射,半点儿权谋不想沾身,安安份份的过生活。

      在不明究里的任何人眼底,只说他是不合群体,孤高骄傲的皇四子!了解他的人,会心疼他的寂寞,却无法给他想要的真心!

      『真心』,是可遇不可得,寂寞太久的他,贪婪的想要一颗干净的真心,不带目地的单纯关怀自己,爱著自己!当人都不能达到他的愿望,改移情钟粹宫那株有一百五十年的老梅树。

      人的思虑九弯十八拐,何时会背叛自己并不晓得!惟独老梅树,骂它扁它,它都不还口亦不会给脸色看,相反地,悉心照料它,每年冬季的开花,春季的结果,是最好的回报。

      胤禛眯了眯遗传至德妃的漂亮双眼,表情异常慎重道:「老梅树,这是我们俩个人约定好的事情喔,请千万不要食言! 」沉吟了一会儿,他低头审视腰间悬挂的佩饰:「这么著,虽说这是一个约定,但总要有个信物,代表我爱新觉罗胤禛是个讲话算话的人。」

      皇阿玛赐给他有名字的和阗玉给它绑住…,不行!绳子太细!怕缚个一圈就没了!宫里刺绣的荷包呢…?照样不能,绳子太短了,长度不够!啊,那个!他忽地福至心灵,将披风左右撩高,飞快地解下腰际代表皇室直系身份的明黄色腰带,抬首瞧了老梅树一眼,把暖炉转递尾随身后的左边小太监,立刻把左右两手连同腰带圈绕它的主干,动作轻柔,表情严肃的帮它牢牢系住,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殊不知,他系住的是老梅树至死不渝的忠贞!他系住的是往后的性命交托!他系住的一人一神长达四十几年的易地相思。
      两个人八竿子打不著一处的命运,因一条明黄色的丝绸腰带错织。

      挟杂著冻人寒意的北风越吹越强劲,胤禛拉紧了披风的领口,微皱著眉把视线由老梅树挪到被厚重灰云遮盖的天空,他感觉到脸颊有一丝凉意,探手一擦,是一小滩的水,定睛细看,一片片的雪花飞舞在虚空,没一会儿,像洒大把大把的白盐般,疯狂的倾泄,右边的小太监急忙撑起油桐布裁制的洋伞,抵挡了大量的白雪沾衣 。

      「四阿哥。」弓身哈腰的小程子苦口婆心地劝谏:「现在外头在飘雪了,估计在一会儿会下大雪,请您赶紧回钟粹宫吧,免的令皇贵妃娘娘担心。」

      一提到佟皇贵妃,胤禛在怎么不想离开老梅树,也得乖乖压抑满腔的愁绪,对小程子一点头:「走吧!」再深深地看静静伫立在风雪里的老梅树,他在内心道:「老梅树,等天候较好,我在来看您吧!」一挥袖子,不耽误地旋踵离去,两位小太监绕个方向,飞速的跟上。

      约莫一弹指的时间,一道耀眼的粉色光芒兜头到脚笼罩老梅树,在距老梅树五十公方的位置,一道透明的人影缓缓的凝聚,先是一颗披散乌黑秀发的头,不描而黛的眉,一双闪著慧黠的聪颖双眸,一个小巧秀挺的琼鼻,一张不点而丹的心型红唇,一个弧度优美的颈子,凹凸有致的娇躯,修长的四肢,动动手脚,她笑开俏颜,再转了一个身,变幻一件汉朝飘逸的嫩白曲裣裙裾穿妥,袖子颈口滚有一圈绒毛。

      是一位外表年约十七岁的清秀少女呢!
      一滴晶莹的水滴闪烁,缓缓地靠向她的两眉间,倏地光芒大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融入,一朵有著银色纹饰的梅花一辫接一辫的盛绽,待到亮光退去,五瓣的梅花业已开好,衬得她更加冰肌玉骨,姿态绝妍。

      先是用手摸摸额间那滴是他真心跌坠的眼泪所化的梅花,她笑靥如三月暖春,喜洋洋的!在低眸看看超前其他修炼同类获得的人身,意足地点点头,便朝凌空伸出纤纤玉手,一条原本绑在老梅树的明黄色腰带显现在掌心,凑近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檀香味道萦回,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地忆起那张眉间总有忧郁小脸的他,恩深义重的他。

      香味就如其人啊!她不由得感叹。
      大雪仍在下,丝毫不影响她抬首朝他离去的位置痴痴地凝视,捧高绣有五爪俱张的龙形腰带,在上头虔诚的印下一吻,朗声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和日日浇灌之情,我将付予生命及一辈子的眼泪报答。」

      此誓一许,天地同证,容不得日后反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钟粹宫的老梅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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