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恩宠》滚河放舟

72、两个麦金托什

　　之后的后半夜，克拉默老爷警惕地睁着眼睛，再也不敢睡过去。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放在胸口的位置，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房间里没有了呼噜声。

　　静谧的夜，隐约能够听见遥远的海边海浪翻滚的声音。

　　“哈……”

　　诺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如一个红点一般大小的太阳升上海平面。

　　云披霞帔，海面幽蓝。

　　“真美啊！活了几十年，我怎么没有早一点儿到这里来看看。”

　　克拉默老爷站在房顶上感慨道。

　　海风鼓起他的衣摆，吹入他的心间，很是惬意。

　　太阳露出了半个。

　　远处的小岛，还有岿然不动的小渔船从迷雾中显现了出来，露出了神秘而又浪漫的剪影。

　　克拉默老爷眺望这那个小岛，翘起了胡须。

　　“那个岛应该就是梅亚卡了吧。

　　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可真够偏的。

　　想当初父亲要我们哥几个选领地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那破岛竟富得流油，唉，真是便宜我那傻二哥了。”

　　过去几十年，克拉默老爷一家都没去梅亚卡拜访过这个二哥。

　　一是怕舟车劳顿，浪费钱；

　　二是，因为自己家穷，怕去了会被二哥一家瞧不起。

　　这次若不是战乱，逼不得已，克拉默老爷断不会拖家带口去投奔二哥一家。

　　不过，好在这回运气好。

　　他暗自拍了拍胸口，听见里面银票发出的沙沙声。

　　“有了这笔钱，咱就不是穷亲戚咯。”

　　太阳很快跃出了海面。

　　阳光洒到了他发呆的脸上，勾勒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沉醉了一会儿，他活动起来。

　　“一，二，三，四……”

　　克拉默老爷旁若无人地喊着节拍，开始了每天的操练，这是他在军队时留下的好习惯。

　　转了一个方向。

　　他看见来时经过的那个小镇牌坊。

　　很多人从那里涌了进来。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从他们潦倒赶路的模样就能知道，他们也是来逃难的流民。

　　按照往常的习惯，克拉默老爷快速地数了数。

　　走进牌坊的大概有五六十人。

　　后面还有不少人。

　　他们大概是走不动了，在路边停了下来。

　　克拉默老爷停下了操练，他沉思道：“这么人突然涌到了这里，说明战事离这里也越来越近了，这可如何是好。”

　　叹了一口气，他转身。

　　“希望在船来的之前，这里还能是安全的。”

　　楼梯口处站着一个人，那人正微笑着看着克拉默老爷，很明显站的不止一刻钟了。

　　“你，诺娜你怎么在这里？”

　　克拉默老爷很是惊讶。

　　“我在这里保护你啊，万一你再被人打劫可就不好了。”

　　诺娜意有所指的说道。

　　“啊哈。”

　　克拉默老爷讪讪地笑了两声，耸了耸肩，算是无奈地承认了一切。

　　“走吧，为了感谢你对我的保护，我请你吃早餐怎么样？”

　　“那再好不过了。”

　　诺娜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打趣道，“我先替它感谢您的恩赐。”

　　还没下到一楼大堂，就听见那里传来了伙计的吆喝。

　　“唉，要住店的排队，一个一个来啊。咱家别的不多，就是客房多，就是再来他个三五十人也绝对没问题。”

　　“瞧好了，今天这店准爆满。”

　　克拉默老爷对身旁的诺娜说道，他确信诺娜并没有看见牌坊那边的情况。

　　诺娜识趣地笑了笑。

　　这时有好几个住客从楼上下来，他们经过克拉默老爷时，无不目光微怔。

　　随即嘀嘀咕咕地，似乎是在议论他什么。

　　克拉默老爷察觉到了这一点，在诺娜面前，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

　　两人到大堂的时候，已是水泄不通。

　　就连门外都排了不少想要住店的人。

　　这些人是刚刚来的那批流民里条件稍好的人。

　　店小二见客房竟如此紧俏，马上高喊道：“现在一间房要五十个铜子，哎，有钱的您来这边，没钱的您门口请哈。”

　　“什么啊，刚刚才二十个铜子，现在就坐地起价啊。”

　　“少废话叻您，您要是不住，有的是人住。而且您也可以出去看看，但凡这镇上还有比我家更便宜的，我倒找您几个子。”

　　听到这话，有一半人气愤地挤了出去。

　　大堂里总算宽敞了。

　　由于这家旅店不包餐食，克拉默老爷牵着诺娜也往门外走去。

　　只要出了门，这条大街上，到处都是卖吃食的。

　　“上帝啊，你猜我闻到了什么味道？”

　　克拉默老爷跨过几个席地而坐的人，在大街上左右张望，用他灵敏的鼻子去辨别香味的方向。

　　“是牛肉馅饼，对，我确信，就是牛肉馅饼。”

　　没等诺娜回答，克拉默老爷就兴奋地说了说来，并且向右边的巷子里走去。

　　到了巷子里，席地而坐的流民更多了。

　　他们麻木而绝望的目光垂着，并没有人去看老太太手里烤的焦黄的牛肉馅饼。

　　“这些人一定也是跟我们一样，从北方逃难而来的吧？”

　　诺娜对克拉默老爷说道。

　　“是又怎么样。像这样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过来，我们可管不了了。”

　　克拉默老爷心有余悸地说道，告诫的意味十足，他生怕诺娜在打他银票的主意。

　　“十个铜子老爷。”

　　老太太递过来五个牛肉馅饼。

　　她一边将克拉默老爷给的十个铜子揣进贴身的衣兜里，一边小声透露道：

　　“你们也是才到这里来的吧，看在你们买了我馅饼的份上，我告诉你们，晚上可千万不要出来，这的人会把你抓了卖到海上去。”

　　克拉默老爷不以为然地笑道：“老太太，别在这里吓唬人了。”

　　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馅饼。

　　“呃，别的先不说，你这个馅饼做的确实不错，好吃。”

　　“我可没有吓唬你们。老爷，小姐，你们是外地来的，根本不了解这个地方，这地方乱着呢。”

　　说着，她瞥了一眼旁边地上的流民，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那您知道一个叫希瑟-麦金托什的女巫吗？”

　　“希瑟-麦金托什？”

　　老太太浑浊的眼里放射出惊恐的神色，皱巴巴的脸上如乌云来袭，瞬间变得陌生客套了起来。

　　“不认识这个人。”

　　她摇了摇头，便低下头去，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诺娜皱起眉头。

　　只得拉着克拉默老爷离去了。

　　“希瑟-麦金托什，这人是谁啊？”克拉默老爷问道。

　　“就是昨天晚上来偷东西的那个人。”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诺娜从兜里掏出那个金色的通行令牌，“你看，我在床底下捡到的。”

　　“哦，这东西啊。”

　　克拉默老爷接过来看了一眼通行令牌上扣环的断裂处，“我跟她打斗的时候是扯下了一个什么东西，当时太紧张，都给忘了。”

　　“麦金托什……这个姓氏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克拉默老爷在心里嘀咕道。

　　通行令牌是镀金的，并不值几个钱，想着自己拿着也没什么用，他便把通行令牌又还给了诺娜。
　　回到旅店。

　　大堂里还不断有人进来，想要住店。

　　店小二无奈，只好写了一个“客满”的牌子挂到了门口。

　　“对了，伙计，我问你个事，”

　　克拉默老爷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客气地说道，“上次跟你说的，我们要坐的那个船，船老板是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一看是克拉默老爷，意味深长地笑了。

　　“奇怪，您都赢了他一千金币，却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未免太荒唐了吧。”

　　“咳咳。”

　　克拉默老爷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幸好这会周围没有什么人。

　　一个坐在大堂角落里的大汉对上了他的视线，挑衅地叫道：

　　“嘿，乡巴佬，我来告诉你吧，那船商叫费里斯-麦金托什。”

　　“麦金托什？”

　　克拉默老爷和诺娜四目相对，都像是发现了点儿什么似的。

　　“这就不奇怪了。”

　　诺娜轻轻总结道。

　　“你知道吗，”

　　店小二见克拉默老爷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悄悄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道，

　　“这小镇上一共两个姓麦金托什的，他们可都不简单。”

　　克拉默老爷脸皮抽动了几下，不屑一顾地推开店小二。

　　“去你的，你吓唬谁啊。”

　　店小二一愣，朝角落里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看了一眼，笑道：“不信您就走着瞧唉！”

　　诺娜却十分好奇。

　　她走到店小二身边，小声询问道：

　　“您能跟我说说，这两个人为什么不简单吗？”

　　店小二一见诺娜，便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她惊喜地问道：“你就是昨天在老黑店教训人的那个很厉害的小女巫？”

　　诺娜腼腆一笑，没有说话。

　　克拉默老爷马上跑了过来，很骄傲地说：“是她，就是她。怎么样，是不是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呵呵，差不多吧。”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诺娜期待地望着店小二。

　　“呃，”店小二有些为难，他迅速朝楼上看了一眼，想出了一个借口，

　　“刚才有客人叫我，我先过去看看哈，改天再聊。”

　　店小二跑开了。

　　“别问了，他就是吓唬我们的，有什么啊。”克拉默老爷怕诺娜失望，劝道。

　　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却奚落道：

　　“我说你一个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

　　克拉默老爷反击道：“真是活见鬼，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

　　“呵，乡巴佬，我就爱说话你管得着吗。就你还在这里等船，也不看看你让费里斯输的这么惨，到时候拿什么上他的船？”

　　“是啊……”

　　克拉默老爷心里发虚了。

　　万一费里斯发现自己是出千才赢的钱，岂不是更会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