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兰秋末

6、第五章

　　“哟呵，吃饭去呀？”解炳临挑眉看他，“那是……嫂子？”
　　“嫂个屁，”晏可秦脸颊发烫，“再瞎说抽你。”
　　解炳临舔舔唇：“我也要去。”
　　“去个屁。”
　　最后两人一起出现在包间，解炳临站在他身后。
　　晏可毅皱眉：“这是？”
　　“额他……”
　　“晏总好，”解炳临先抢占了晏可毅身边的位置，“我是解炳临，解思畔是我哥哥，我回国了，他让我来找您。”
　　晏可秦总不能杵着，于是他坐在了叶冬序旁边。
　　“身体怎么样了？”叶冬序出乎意料的先开口。
　　“早好了，生龙活虎的，”他笑得还是那么客气，“冬序哥呢，快年根了，最近不忙了吧？”
　　叶冬序垂眸，掩饰了些许黯然的神色：“嗯，不太忙了……听你哥说，最近生意不错？”
　　晏可秦拿过茶壶给叶冬序倒水：“是挺好的，我出院以后，公司算是回到正轨上了，接了几个大单子，过两天还要去看一批医疗器械……瞎忙呗，开春以后就更是天天不着家了。”
　　“嗯，”叶冬序笑着看向他，眼神中带着赞许，“非常好。”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什么好……”
　　“你现在，”叶冬序摸摸下巴，“你现在的状态非常好，特别好。”
　　晏可秦受宠若惊，心肝狠狠一颤。
　　他眼中的惊诧让叶冬序不舒服，于是继续说：“你……”
　　“冬序，想吃什么？”晏可毅把菜单递给他，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可秦，别老缠着你冬序哥。”
　　晏可秦抱歉地与叶冬序拉开一点距离。
　　“对了，这孩子先住你家，我记得离你们公司不远就有一个学校是吧？”此时的解炳临又装出了人生地不熟的乖乖模样，在晏可毅身边坐着，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晏可秦，好像随时就能哭出来。
　　“嗯，好。”晏可秦看了一眼解炳临，眼里的意味只有他们两人能懂。
　　“我点好了，可秦，你……”叶冬序回头看着晏可秦。
　　后者因为一句亲昵的“可秦”而猛地回头看他，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叶冬序有点尴尬。
　　“没事儿，不用管我，我不挑，什么都吃。”晏可秦接过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并小声叮嘱，“告诉后厨，我们的菜要少放蒜。”
　　叶冬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回头问他：“你不爱吃蒜？”
　　晏可秦笑得很暖：“没有，我记得您不太爱吃。”
　　他神色一动：“你怎么知道……”
　　看到他这个反应，晏可秦简直满意的不行，但表面上还故作淡定：“唔……上次您让陈护士帮忙打饭的时候提过一嘴，嘿嘿……我心眼多，就记下了。”
　　叶冬序有点难以置信，这还是他认识的晏可秦吗？
　　“谢谢……”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晏可秦一抬下巴：“没事儿。”

　　一顿饭后，晏可毅和叶冬序都喝了酒，前者喝多了，晏可秦负责送三个人回家。
　　车开到了晏宅，晏可秦说：“你们在车上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我帮你。”叶冬序说。
　　“不用了，”晏可秦下意识拒绝，“我哥挺沉的，太麻烦了。”
　　“不麻烦，你才出院没多久，得有个人帮你。”叶冬序不由分说地上去搀扶晏可毅。
　　晏可秦敲了敲车窗，示意里面的解炳临降下一条缝去流通空气，便和叶冬序一起走进去。
　　保姆出来迎接：“诶呦，小少爷回来了！”她又转向叶冬序，颔首道，“叶少也来了。”
　　叶冬序微微点头，目光却在晏可秦的脸上。
　　又是那种笑容，毫无防备，满面春风。
　　晏可秦并未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顾自对保姆交代：“阿姨，您给我哥做点醒酒汤或者蜂蜜水什么的，等他醒了让他喝，来……我跟您把他弄上去，”他看着叶冬序，“辛苦了冬序哥，您稍等，我马上就下来。”
　　“……嗯。”叶冬序跟着他们一起走进去。

　　等他把晏可毅安顿好，从他房间里走出来，晏可秦晃了晃酸痛的胳膊，叶冬序站在一旁，看着他。
　　晏可秦揉着胳膊：“怎么了，冬序哥。”
　　叶冬序打量着他的脸，大概是自己喝过酒的缘故，心中的情绪不大受控了，便说道：“对不起，从前我对你有误会，我向你道歉。”
　　晏可秦似乎觉得这道歉来的突兀，干笑两声，“啊哈哈……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吗？”叶冬序看着他，以为他还是在跟自己客气，有些恼怒。
　　他苦笑：“在意怎么办？讨厌我的人，我还要扒开他们的脑子，告诉他我是好人吗？”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喜欢晏可秦的人一抓一大把，多少一个叶冬序，又算什么呢？
　　对喜欢自己的人坦然相处，对讨厌自己的人保持距离，避免交集。
　　真是不得罪人。
　　“那喜欢的人呢？”叶冬序看着脚下的路，幽幽地问了一句。
　　晏可秦猛地看向他。
　　“您想问什么？”
　　“喜欢的人，有吗？”叶冬序没抬头，自然没发现晏可秦紧张的神色。
　　晏可秦毫不迟疑：“有。”
　　“那应该很好追到手吧？”
　　他耸耸肩：“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照目前来看，关系也就还行吧……他现在对我的印象……好坏参半。”
　　叶冬序轻笑：“那她挺傲娇啊，知道你喜欢她吗？”
　　晏可秦低下头，也笑了：“不知道吧，我没那么明显。”
　　“那你住院的时候，人家小姑娘来看过你吗？”
　　他抿唇，沉吟片刻，抬头看着叶冬序：“不是小姑娘……是男的，比我大几岁。”
　　叶冬序反应了几秒，淡淡一笑：“那也不错。”
　　“您……不反感吗？”晏可秦试探。
　　“反感什么？GAY？”叶冬序摇头，“爱情不分对错，爱谁不是爱啊，我不排斥这些，以前留学的时候留学的时候，经常遇到同性情侣。”
　　晏可秦终于轻松了一些：“那有男同学追求您吗？”
　　叶冬序回忆了一下，挑眉道：“有，而且比女生多……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过男朋友，为什么对他们吸引力这么大？”
　　“因为我冬序哥魅力无限啊，”晏可秦打趣道，随后又咬了咬嘴唇，闷闷地说：“我没告诉我哥，我没敢告诉他。”
　　叶冬序笑得很暖：“这种事，他不会说什么的。”
　　晏可秦眼神亮了几分：“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你哥是什么老古董啊，”他顿了顿，“决定之前想好了就行，别让你哥失望，他很在乎你。”
　　“嗯。”晏可秦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别的。
　　出了门，他独自思绪翻涌。
　　知道我喜欢男的，不排斥我，那如果知道喜欢的就是你呢？
　　打开车门，发现此时解炳临已经披着晏可秦的衣服睡着了，两人上车后也没再说什么。
　　直到把他送回家，他才站在车门外说了一句：“下次再约。”
　　再约？跟谁约？这是让他给晏可毅传话还是说给他听的？
　　保姆的电话把晏可秦拉回来。
　　“喂，阿姨。”
　　保姆在那边焦急地说:“哎呦，可秦啊，这晏总的电话怎么一直响啊……不会有什么事吧，来来回回打了好几遍了，都是一个号码。”
　　“行，我回去看看。对了阿姨，”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帮我收拾出一间客房。”

　　晏可秦回到晏宅，后座的解炳临还在熟睡，大概是因为知道这小孩大老远孤身一人的跑过来，晏可秦生出恻隐之心，不忍叫醒他，于是倾身将他抱了出来。
　　迷蒙间解炳临醒了，像小猫打喷嚏似的抖了抖。
　　“睡吧，”晏可秦轻声道，“小可怜。”
　　他听到这个称呼似乎不太乐意，皱眉往晏可秦怀里蹭，片刻间又睡着了。
　　进门之后，晏可秦把他放进客房，去了晏可毅的房间。
　　电话还在响，没有备注。
　　晏可秦接了起来：“喂。”
　　“晏总，您不能这样。”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晏可秦反应过来，“嫂……您是池女士吗？”
　　她的声音停滞片刻，随后又从听筒中传出来：“你是谁，请帮我把电话给晏总。”
　　这时的女主还没进化成小娇妻人设，声音也带着独立果断的意蕴。
　　晏可秦莫名觉得可惜，慢慢地换了口气：“他喝多了，我是他弟弟，您有什么事可以让我转告他。”
　　池茜霜好像很失望，微微叹息道：“请您……请您帮我转告晏总，让他有时间给我回电话。”
　　她当然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囚禁的事，晏可秦理解她，便顺着说下去：“好，我一定让他给您回电话。”
　　她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个承诺，但这是在给了她很多安慰，她声音很小，似乎在掩盖些情绪：“谢谢。”
　　晏可秦举着手机，没有挂断，对方也心照不宣，等晏可秦再次开口。
　　“池小姐，我替我哥的行为向您道歉，虽然我无权干涉他做什么，但我会帮你的。”
　　对方顿时哽咽了，她的呼吸声变重：“我怕他，也没法说服自己爱上一个英俊的疯子。”
　　这句话消耗了她很多勇气，说完便从听筒里传出忙音。
　　晏可秦沉思。
　　有道理，毕竟是疯批霸总。
　　他看着晏可毅的睡颜，暗自感叹：“果然是只有生死才能体会的爱吗？”
　　晏可毅不知怎么，忽然动了动眼皮，醒了。
　　“唔……”他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有醒酒汤，喝点吧。”
　　他蹙着眉：“好。”
　　晏可秦端着碗坐在他床边，看他喝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喜欢就说啊，又不是追不着，干嘛把人家关起来？”
　　晏可毅闻言目光一颤，立刻沉声道：“她说什么了？”
　　他的脸瞬间黑的吓人，好像晏可秦接他的电话是个十恶不赦的罪过，但晏可秦并不会被这张黑脸吓着，为表诚意，反倒语气轻松：“能说什么，求放过，后来一听不是你，就让我转告你记得回电话。”
　　晏可毅依旧沉着脸，神色黯然。
　　毕竟女主与晏可毅的关系非常影响他和叶冬序日后的发展，晏可秦对他恨铁不成钢，试图开导：“你这样会吓着人家的，就不能用个温柔点的方法？”
　　晏可毅不解又很生气：“她拒绝我。”
　　“拒绝你什么？”
　　“……我想亲她来着，她躲开了，”晏可毅垂眸，“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我派人找到了她，就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作店员……找到她的时候，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她可以帮我工作来感谢我，但不是出卖□□……我没想让她出卖□□！”
　　“哈哈……”晏可秦笑出声，“哥，你真行，人家不答应你，你就来强的？把人家关起来？”
　　晏可毅眼神有些迷茫：“那怎么办？”
　　“你想表达爱意可以不用这么冒进的方法……”他又笑了几声，想出了一个晏可毅能听懂的方式类比，“你怎么对待客户的，就怎么对待她。”
　　他见晏可毅还是没反应，便继续说：“先像同事一样，时不时请人家吃个饭啊，看个电影啊什么的，你得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你可能平时从来不看言情小说，电影啊之类的，但是人家往往就会把这些当作消遣，对于你来说，消遣可能是骑骑马，来一盘象棋，或者打打高尔夫什么的，但人家的生活并不是这样，你应该去找一些你熟知但她却没接受过的东西，让她体验到跟你在一起的新鲜感，从而萌生出一种‘跟晏可毅在一起做什么都很有意思’的想法，你不就成功了？”
　　这大概是晏可毅第一次听到如此实用的教学，他看着晏可秦，半晌才说：“你这都是谁教的？”
　　晏可秦抬抬下巴：“天生。”
　　他端起碗走出去：“行了，你赶紧找个时间给人家赔礼道歉，把人放出来，一起吃个饭。”
　　“等等！”晏可毅叫住他。
　　晏可秦回头：“还有什么问题啊，晏同学？”
　　“把她放出来之后呢？吃一堑长一智，那她岂不是要远离我？”
　　晏可秦挑眉：“哟，想得挺周到，”他又把碗放下，重新坐到晏可毅床边，“放出去之后，你让人家到你公司去上班，给她安排一个工位离你不远，但是跟你不经常碰面的职位——距离产生美明白吧？”
　　晏可毅若有所思。
　　晏可秦继续道：“这样过一段时间，来给人家缓冲你做的混蛋事儿，再制造些偶遇什么的……雨天帮她送伞，大雪天送她回家，诸如此类，懂了吧？”
　　说完他便端着碗留下晏可毅独自消化，结果刚关上门就跟解炳临撞了个满怀，旁边还站着保姆。
　　解炳临这张脸不去做明星真的可惜，他眼眶发红，亮晶晶的，好像受了惊吓，头发乱蓬蓬的，几撮刘海还因为冷汗粘在额头上，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祈求般的说：“晏可秦……”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解炳临紧紧的扒在身上了。
　　他把碗递给保姆：“阿姨……没事，我处理这个小子”
　　“下来，抽什么疯呢？”他的头被抱在解炳临的怀里，说话闷闷的。
　　解炳临也答，身体颤抖着。
　　晏可秦想起原著里写到过解炳临这个角色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发现事态不对，于是拍了拍他：“怎么了？”
　　伴随着抽泣，他嗓子里挤出一些微弱的声音。
　　“不要……我错了……我不会再犯了，我真的不会再犯错了，我不犯了……”
　　晏可秦叹息，觉得这小崽子可怜。
　　他把解炳临抱回到客房，耐心地抚着他的后背，安慰了好一会，他的紧张才渐渐平息，晏可秦柔声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他吸吸鼻子:“你要能做我男朋友就不难受了。”
　　这次晏可秦语气很平缓：“我有喜欢的，做不了你男朋友。”
　　“我知道，我只是口嗨。”他软趴趴的挂在晏可秦身上，想要拼命汲取温暖。
　　就这么挂了几分钟，他开口：“我爸是变态。”
　　晏可秦应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小的时候，如果我妈没有在他回家的那一刻迎接他，他就把我妈关进地下室。”他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凡的小事，“长大以后，如果我做了一件让他觉得我不该做的事，我也会被关进去。”
　　“以前我很害怕，什么时候都害怕，但是我长大以后坚强了一点，只怕晚上，白天很轻松……晚上是黑的，像地下室一样黑。”
　　晏可秦慢慢地说：“所以你睡觉，身边不能没人？”
　　“嗯……”他点头，“啧！真是的，你的低音炮能不能收一收！老子都听硬了。”
　　晏可秦有点抱歉：“好，收。”
　　“这是天生的？”解炳临捧着他的脸问。
　　他耸耸肩：“不知道，好像很放松的时候说话就这样。”
　　解炳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认真地用手指在他的脸上描摹，感叹道：“你真帅。”
　　晏可秦毫无动于衷：“我知道。”
　　“真的，不开玩笑！你真的很帅，不是单纯的长得帅，就是气质也很帅……嗯，你一定能追到叶冬序，我看好你，”他在晏可秦脸上亲了一口，“你一定是那种绝世好攻！”
　　晏可秦笑了笑：“哟，你都给我夸脸红了。”
　　解炳临心情终于好了点，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对了，你哥说要给我找学校，就离你们公司不远，带我看看去呗。”
　　“行，去把厚衣服找出来，我正好也要回公司，明天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