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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蒲公英 ...

  •   二
      七月流火,在孟熠换上秋衣的一天下午,学长广播通知全体初一女生开会。孟熠疑惑的跟着同班女同学走出教室,在走廊上,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留着短发的少年,孟熠见过他,是六班的。孟熠很疑惑了,不是全体女生吗?为什么又有男生了?直到三年后,孟熠看到他亲密的挽着班级里的女同学才知道,原来“他”应该是“她”。
      走进会议室,孟熠被墙上用来装饰的玻璃板吸引了。“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如果雨之后还要雨,如果忧伤之后仍是忧伤。”看着这些老朋友,孟熠在等待中逐渐焦虑的心被安抚了下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师走进了教室,孟熠认识她,她是她班上同学的妈妈。不过,这个老师是交音乐的,通常负责各类演出的排练,怎么穿上了医生的白大褂?孟熠看到她的嘴一开一合的在说话,她坐在后面听不太清。只见,老师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白色物品,打开之后的形状像滑板,只不过,多了两个薄如蝉翼的翅膀。孟熠看到老师拿出这个东西之后,周围的同学或是面露羞赧、或是略有厌恶,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只隐约听到“月经”、“棉条”、“凉水”之类的词。
      她努力把听到的词语联想到一起,想要得到完整的句义。正当她努力思索的时候,前面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走出教室。走廊上,前面的女同学低声议论着回去怎么对好奇的男同学掩盖今天她们的所见所闻,回头看见神色懵懂的孟熠,郑重的对她说一定不能把老师讲的告诉男生,孟熠呆呆的点头。那些同学看到了,满意的加快了脚步。其实,孟熠根本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对她们为什么这样如临大敌更是满心疑惑。
      回去之后,平时伶牙俐齿的女同学对着满脸好奇的男同学自是疾言厉色,就连最温柔文静的女同学面对同桌的疑惑也缄口不言。男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是什么让平时暗里彼此相轻的女生们如此团结,当下更加好奇。李老师却似是知道内情,轻咳一声,让大家安静自习。四班是明德中学的特优班,班主任李老师人称数学王子。李老师爱惜羽毛,对学生的成绩要求一向严格,就连女同学犯错,有时也会挨打,所以,即使是最调皮的男生也不敢去问李老师内情。
      学校仿佛计算好了一样,在最后一节自习课进行女生会议,男生们自然也就失去了课后询问的机会。
      回到家里,孟熠拿出每个女生分发一个的长方形棉巾问母亲,这是什么。孟太太看到女儿手中的东西,立即一把抢了过来,厉声问女儿是从哪里来的。孟熠说是学校全体初一女生开会老师统一发的。孟太太松了一口气,嘟囔着,学校怎么这么早就教孩子这些,然后对女儿说,你还小,用不到这个,等你长大自然就懂了。
      孟熠不知道在妈妈眼里,多大算是长大,可是,在生物老师的课上,她却长大了。
      那天下午上课铃响,生物老师拿着教材走进教室。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留着利落的短发,年过半百却不古板,风趣幽默却不散漫,博闻强识却不卖弄。打开电脑显示屏以后,生物老师说,这节课,我要教你们认识自己、了解自己以及如何爱惜自己。我希望在我讲课的过程中,不要有男生发出不好的声音,不要有女生做出不好的表情。我所讲的,是你们都必须经历的,也是你们这个年纪所好奇的,由我为你们解惑,比你们私下了解要科学许多、安全许多。
      Meng Yi understood this class, but he didn't fully understand it. She knows why the teacher wants to talk like that before class. The illustration on the book and the anatomy on the screen show that the teacher is talking about their bodies. She learned that girls' genitals were vaginas and uterus, that boys' genitals were penis and testicles, that babies were not picked up from garbage, but that sperm and eggs were separated, and that she knew the words "ejaculation", "ejaculation", "masturbation", "morning brush", "breast" and "menstruation". However, is menstruation and urine discharged from a place? Is the vagina or urethra that cleans the hole in the lower body every time you take a bath? Why didn't her nipples secrete the milk the teacher said? How do sperm and eggs combine? Why does the teacher emphasize that ejaculation and ejaculation are not bed wetting? What does erection have to do with vagina? What do you mean, masturbation? Is it self-comfort that is sad and out of date? What does it have to do with washing your hands...... She doesn't know any of that.
      回到家里,孟熠问妈妈,什么是日、辰、孛、力?妈妈面色通红,如临大敌,问她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她说是生物课老师讲的,孟太太皱眉说,现在学校怎么这么早就讲这么详细,还说的这么直白。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现在没有必要知道这些。或许,大人永远都无法像谈论吃饭、喝水一样谈论身、寸、米、青,日、辰、孛、力。
      刚刚升入初中的孟熠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比如,男同学和她同行时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女同学看向她时的充满敌意的目光,男同学把粉红色信封递给他时的扭扭捏捏,每天早上哥哥反锁的房门以及莫名其妙的哥哥。
      哥哥从来没有锁门的习惯,正如他们进彼此房间从不会敲门一样。那天早上,她去哥哥房间叫哥哥起床吃饭。往常这个时间,哥哥早就洗漱完出来了。她跟以前一样直接推门而入,可哥哥却神色慌张的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她以为哥哥身体不舒服,刚要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却被哥哥快速躲开了。她面露疑惑,哥哥尴尬的让她帮忙把阳台上的衣服取下来。当她把手伸向晾晒内裤的裤挂时,哥哥又忙说不用了,让她先去吃饭,他换个衣服就下去。
      孟焕坐在床上,看着被子上被洇湿痕迹,隐隐闻到一丝腥膻的味道,不知道妹妹刚刚有没有闻到。他不是对此一知半解的孩子,他从小目睹他的母亲在床人与男人调情,甚至有人会意犹未尽的把猥琐的目光投向他。艰难的生活让他在各个方面都及早成熟,他并不会因为梦遗而感到惊慌失措或是产生好奇。让他心慌意乱的是梦里出现的人。
      三
      孟熠和孟焕冷战了。没有质问、没有争吵,孟熠敏锐的察觉到哥哥对自己的回避。说话时闪烁的目光、回家时反锁的房门以及走过斑马线立刻松开的手。
      孟熠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她从不会把一切在阳光下撕开。她不会寻根究底,若无其事、不动声色的悄然离去才是她的做法。就像牛顿第三定律,你推开我的同时我也推开了你。
      孟先生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去朋友家里做客。你六岁那年我领着你去过的,你忘了,许叔叔家还有一个哥哥,他哄你玩过的。听着妈妈的话,孟熠如梦初醒。清俊的少年、温柔的笑容、牵着她的手,一点点回到脑海。
      同许叔叔打过招呼,许阿姨便把她带到卧室,对许元哥哥说,这是孟叔叔家的妹妹。许元对她善意的笑了笑。
      孟先生二人在客厅跟许先生聊天,许太太在厨房准备午餐,孟焕坐在父亲身边。孟熠坐在床上,看着这里熟悉的布局,想起了六岁那年,父母带着自己和许叔叔一家出去吃饭。孟熠吃过饭,坐在那里百无聊赖,许太太看见,便让儿子带着妹妹回家玩。许元比孟熠大六岁,大人们酒意正酣,他牵着孟熠回到家里。
      到家后他打开电脑,孟熠没有玩过,便站在后面远远的看着。许元把她抱在腿上,教她玩游戏。游戏的玩法最后有没有学会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少年清冽的嗓音、温柔的话语、覆在她手上移动鼠标的干燥的手掌还有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她记得,她总是记不住许元的样子,他一转身,她就回忆不出他的模样。许元听了,笑着说她没良心,教她玩了这么久都记不住自己的样子,说既然记不住,那就多看一会。
      孟熠想了想刚刚见过的脸,很模糊。可她却不敢再看,即使,他就坐在一床之隔的电脑前。孟熠余光看到,许元正专心致志的玩现在男生中最流行的游戏,她听班里的男同学谈起过。她心头发涩,幻想着他能像小时候那样对她温柔的笑。六岁的差距让孟熠知难而退,她不知道怎样的开场白才能既不生硬又不让他觉得幼稚。她知道,现在的她,实在是乏善可陈,没什么能让他记住的地方。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从前,孟熠只觉得这段话很美,现在,她才体会到张爱玲写下这段话时的心境。孟熠觉得许元一切都是好的,完美的,她知道,自己喜欢上这个少年了。但她只是心里默默地喜欢对方,不说出来,只是坐在他的身边,不说话,心里就很高兴。此刻,她的心里默默地开出喜悦的花来。
      吃饭的时候,孟熠食不知味。不到五分钟就下了桌。她依旧回到卧室里,她怕等到许元吃完的时候再进来自己会变成他个人空间的入侵者。
      孟熠像所有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女子一样,有了自己隐蔽的心事。写作业的练习纸上,不知不觉间,写满了他的名字。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名字,孟熠知道自己应该涂抹干净后把它撕碎,丢进垃圾桶。可她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它撕下,折好,夹在了日记本里,锁上,像是锁住了自己的心。
      年少的喜欢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又来势汹汹。孟熠时时点开他社交软件里的一切动态,会因为他流血的手指而心疼;会因为他的笑容而欣喜;会因为他似是而非的话而左思右想……
      每天早上洗漱之后,孟熠望向镜子里平淡无奇的脸,总是自惭形愧。每当她看着漂亮的衣服出神时,孟太太总会说,孟熠,你并不好看。学习是你唯一的出路。孟熠手不释卷,学习、读书更甚以前,在她看来,如果谈不上喜欢,有别人所敬之长也是好的。这样的努力对于恋爱是否有效孟熠不知道,不过,她的成绩确实一路高歌,每周的作文课她的作文也会被投影在屏幕上。孟太太出差时那颗因牵挂女儿的学习成绩而忐忑不安的心也在几张成绩单的安抚下落回了肚子里。
      孟熠每天逡巡在许元的社交软件,无数次点开对话框,却从没发出消息。孟熠渴望他能看见自己、注意自己,却又怕自己的出现太过刻意。她就这样守着自己的心事,在寥寥无几的回忆里寻找甘甜的点滴,反复咀嚼。暗恋就像是春天的果实,酸酸涩涩,却让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荒芜的人忍不住采摘。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别人若问,你喜欢他什么?总是回答不上来。或许,只是那不经意的一次回眸,像是风撩拨水纹的温柔,深深地镌刻在心底。捂的密不透风,只敢在无人处默默呼唤你的名字。不去设想未来,甚至,不求拥有,只要能在拐角处远远的望一眼,便足够一整天的雀跃。
      孟熠已经好久没有跟孟焕一起上学了。她每天不吃早饭,在孟焕下楼之前出门,到教室里安静的上自习。她故意忽视孟焕投来的欲言又止的目光。她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同小孩子的绝交、恋人间的赌气如出一辙。但,孟熠独自一人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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