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去无隙》yoyou

9、九、虞兮虞兮可奈何

　　回雁峰。崖面似刀切斧削，绝无着力之处。下临深渊，峭壁之侧，一团白影，缓缓移动着，白猿一般。哗拉——，明日一手攀空，岩石松动，明日反应奇快，足上紧登一步，将重心移过，顺手抓住一棵青藤，总算稳住身形，这一变故明日手心满是汗水。那石块已是骨碌碌顺着滚下去，良久不见回声。金乌初升，晨雾渐渐散去，阳光已是有些刺眼，明日昂首，眯了眼睛，那紫蓝色小花依稀便在眼前了。明日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小心拔下整株草，只差这一味了，三年了，总算凑齐了，翩翩的眼睛……想到此处，不禁开怀。明日小心将药草收好，慢慢寻了原路攀上去。
　　“你……你还我草药来！”一声顿喝猛地自头顶传来。明日一闪神，脚下踩空，登时向崖下坠落，明日听得耳边呼呼风起，瞬息之间，竟落下七八丈。仓促间，不容多想，金线一搭，似是够到一株小树，晃了几晃，总算挡住下落之势。摇摇晃晃悬在半空，却也上下不得。那人也是始料未及，忙伸下一根绳来，“我拉你上来。”明日借力一搭，足间一点，凌空而起，几个纵跃，已然到得崖顶。那人只觉绳子沉了一沉，错愕间，见明日上来，不由吓了一跳。
　　明日见是昨日提水的汉子，也不理他，转身就走。
　　“喂，你站住，你还我草药来！”那人双手一分，拦在明日前面。明日冷冷抬头，径直前行。那人被明日一看，退了一步，见明日不说话，急道：“你不能走！”
　　明日本就忍怒不发，见他这般胡搅，也不禁动了气：“阁下三番两次拦我，确是为何？这山是你家的么？”
　　那人不知明日转弯骂他，摇头道：“你不留下草药，就是走不得。”
　　“这倒奇了，你连我手里的草药都不认得，却要我留下？”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若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美人在赛华佗手里自然有他的用处，欧阳兄，别来无恙？”
　　不知何时，萧自扬已至。明日与他有一面之缘，此刻见他，一袭黑色孝衣，乌发由一色带子系了，镶着白玉，愈发显得皂白分明，温润如玉。
　　“萧兄。”明日对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并不奇怪，他对眼前人有着说不出的好感，譬若弄月？
　　“少庄主，那小少爷他……”
　　“住口！”萧自扬急急打住仆人，“生死由命，萧忠，随我回去。”显是个不肯求人的骄傲人物。语毕，向明日抱拳：“欧阳兄，后会有期。”
　　“我不走！”萧忠忽然跪倒在明日面前，“神医，薛忠给您陪罪了。求您把虞美人给我家少庄主罢。”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明日吃惊不小，明日退了几步，眼前人忽然晃动起另一个影子来。萧自扬本已转身，听得这话又回过头来，“萧忠，随我回去！”
　　“我不回去！”萧忠一脸倔强。“你……”萧自扬脸色铁青，话没说完，忽然伏下身去。“萧兄！”明日知他蚀心症发作，忙过去扶他。萧忠慌了神，“少庄主，你怎样？萧忠错了，你……药,药”萧忠语无伦次，自身上取出小瓶来。萧自扬早已说不出话来，蚀心症发，当如万箭攒心之苦。见他急急摆手，萧忠急了：“少庄主……”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萧自扬索性闭目，不去看他。明日看他脉搏，忽急忽缓，沉滞虚浮，只是症发的紧急关头，当下轻舒猿臂，缓缓传些内力过去。萧自扬眉头微皱，忽的脸色涨红，吐出一口鲜血来，身子登时颤起来。“萧忠，扶住你家主人！”
　　明日吩咐着，双掌抵上他后背，运转小周天，约么一个时辰，明日缓缓收势，拭了额上的汗，对萧忠道：“你家主人片刻即醒。”说着起身，竟发现腿脚都软了，踉跄一下，险些站立不住，萧忠忙腾出一只手扶住，明日微微扬手，感激一笑，将虞美人递到萧忠手里，自去了。
　　“明日，明日，你去哪里了？”上官燕满脸焦急，远远看见明日的影儿，忙迎上去。她早间用饭时不见了明日，听小沙弥说明日只是出去，少顷便回。痴痴坐了半日，又想起昨夜的事来，越发觉得坐立难安，不过两个时辰光景，竟似隔了数年一般。明日微微一笑，“我出去看看风景。”
　　上官燕心头方觉重石落地，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未免太过焦急了些，看见明日安慰的笑容，不禁失神：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我怎么从来未注意过？一时间忙低下头去。
　　明日刚刚为萧自扬疗伤，元气未复，赶得回来，早有些吃力，一时间眼前一黑，不自觉抓住上官燕的手。上官燕又羞又恼：明日!低头看时，见明日手上划了好些口子，或深或浅，有些还流着血。
　　“你的手！”
　　明日面上一红，忙抽回手，“不碍，不小心跌的。” 说完又觉谎撒得太过明显，干咳一声，就此打住。
　　上官燕不语，转过身去，自去收拾包裹。明日道她恼了，忙随上前：“上官姑娘，我 ……”
　　“你便怎样？”上官燕香肩一动，回过身来，手里却多了一瓶药，“你是赛华佗，我这点金创药，你恐是瞧不上了。”上官燕说着，又自取了清水，细心为明日擦净了，小心敷上，明日心头一暖，低头看上官燕发丝轻动，说不出的妩媚，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忽觉手间一凉，明日手上微微一颤，再看手背上落下两滴泪珠儿。她为我落泪了，明日心中又喜又酸，听上官燕道：“我弄痛你了？”
　　明日轻声道：“我不过去采些草药。姑娘不必……”提起草药，又想起翩翩来，翩翩，我将药送给别人，你怨我么？明日忽觉自己罪恶难赎，欧阳明日言出必行，画眉之约，怎的这么快就忘了？当下一狠心，“上官姑娘，明日自己来吧。”
　　上官燕手上轻颤一下，倏忽停住，抬头看看明日，也觉暧昧，黯然道：“也好，饭菜都凉了，我去热来。”说着端起桌上的饭菜，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基本上属流水账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