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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酒精乃万恶之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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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头转向地回到了房内,当瑞安稍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宿舍的床上。
接过特奈杰递来的温热毛巾,瑞安用它覆住脸。
真希望它能就此代替脸皮长在脸上。
头脑因为酒精而不甚清晰,记忆虽然仅余片段,但也知道自己一路上抱着米达麦亚死不撒手。
要不是罗严塔尔冷冷地说:“你真把自己当成人家的‘女儿’了吗?”
她怕是现在还躲着赖在人家怀里吧……
能说的只有:“对不起……”
米达麦亚深深地无奈道:“你要我把一辈子的道歉都听光吗?你到底有什么地方做错啦?”
这种态度太奇怪了!瑞安扯掉毛巾腾地站起。
“我自己丢人现眼也就算了,还害你丢人现眼!”
被她脸红脖子粗地瞪着,米达麦亚无奈地摊手。
“没有必要在意他人的眼光啊。”
这句话一出口,蜜金色的光芒刺穿了深不见底的灰色泥沼。
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名为自厌的情绪,在瑞安的心底翻滚着泥浆。
莱茵哈特也说过,她的情绪很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
瑞安发觉,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自己为何总在讨好他人,怕被讨厌怕得要死。
……她在依靠别人来承认自己。
因为对自己的价值半点自信也没有。
只有藉着旁人的不断肯定,她才能相信自己确实比那些不配做人的饭桶贵族们更有存活价值。
瑞安无意识地看向特奈杰。
湛蓝色的眼睛因为她眼里异样的光芒不自觉缩了缩。
电光火石间瑞安心中嗖嗖地凉透。
她觉得糟糕透顶的一面被发现了。
在学弟心中的自己崩坏了。
连他都厌恶自己了。
像跳楼一样的下坠感一直持续着,简直不知道下限在哪儿。
那是一个名为绝望的无底洞。
“对不起!!”
瑞安扑过去,用细瘦的胳膊紧紧地环抱住特奈杰。
感觉上他好像推了推自己的肩膀。
不敢抬头,她能做的只有反反复复重复着对不起。
不是不知道这样让人家很困扰。
但是,不抓住点什么简直难受得活不下去。
而且,真的好温暖。
瑞安的记忆里缺少被拥抱或者拥抱人的经验。
从来没有想到他人的体温让人这么安心。
不但因为酒精麻痹着意识,还因为觉得这么做更加遭人讨厌,她就愈发害怕放手。
就和先前遭此一劫的米达麦亚一样,特奈杰很快就认命地由她抱去了。
军官们充分锻炼过的筋肉坚韧而又柔软,绝佳的手感让人更加沉湎。
但是永远逃避下去是不可能的,即使把脸埋在温暖的避风港中,耳后也传来了冰冷刺骨的声音。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边道歉一边锲而不舍地做着需要道歉的事情的人呐。”
“喝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米达麦亚的辩护让瑞安更加难堪。
自己在借酒装疯。
认识到这一点,瑞安强迫自己放开特奈杰。
然后自觉无颜见人,她以惊人的敏捷,不过却是跌跌撞撞地,扑去了墙角。
又麻烦又丢脸又软弱又无能,我果然是废物。
像我这种人类被抛弃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就不该出生的。
只要没有我,伦德施泰特就不会死。
今天的指挥官如果是更有才能的米达麦亚,肯定能速战速决,那样就能少死很多人。
……老是这么消极的自己真是讨厌死了!
瑞安一边把头往墙上撞一边抓挠它,没法下牙但是真想咬它。
一边觉得拿它撒气真是对不起。
它肯定也很讨厌我吧。
“墙先生,对不起!”
“学姐……”
“喂……”
米达麦亚与特奈杰束手无措地看着这么令人忧郁的一幕,想去安慰,又担心再遭熊抱袭击。
不,并非熊,是只张牙舞爪的山猫小姐,而且是只极度漂亮的骄傲野生山猫。
其实,男性的自尊颇为满足。
但是,那实在是,太尴尬了……
现场陷入一片不知如何是好的气氛。
罗严塔尔再度如同救世主一般降临。
“你对着墙撒娇有用吗?墙能给你回应吗?你还不如来找我撒娇。”
一语点破迷障,米达麦亚恍然大悟,但是对最后一句……他持保留意见。
“……谁在撒娇!谁要找你撒娇!!”
瑞安扭头怒视罗严塔尔,对方却不以为然地俯视着自己。
“不是撒娇是什么?摆出一副你对不起这个世界的样子,不就是等着谁来安慰你吗。”
“请不要这么说学姐!”
特奈杰像是为了阻隔带毒的言辞一般,堵在罗严塔尔冷光般的视线与她中间。
“学姐责任感很强,总是在苛求自己,又不想让别人担心,有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压抑。你这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就不要胡乱发言!”
瑞安眼泪涟涟地望着替她作出辩护的少年。
罗严塔尔那讨厌鬼,说的其实一点错也没有。
……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讨厌得要死,谁会喜欢这种人啊?
但是在学弟眼中,自己就是这么好。
一边觉得自己很坏骗了人家,一边又觉得没有被发现真的太好了!
一边说着对不起,瑞安一边朝小学弟扑上去。
就算再怎么假装出了不起的样子,真实的样子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到那时谁都会离开自己。
因为有这种觉悟,所以不会去期望,因此失去了也不会失望,那么贪恋片刻的温暖也没关系吧?
但是抱了满怀的却是一个柔软的什么东西。
——罗严塔尔敏捷地抓过枕头,眼明手快地塞进她怀里,还大力推了把她的额头。
瑞安痛得边倒吸凉气,边耷拉着脑袋颓然跌坐回床上。
“如果你不想毁掉她的话,就不要去管她。”
用冰冷的言辞阻止了向她伸出手的特奈杰,罗严塔尔用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撇着瑞安。
“企图从他人身上汲取温暖,你知道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
冷冷地搁下这么一句,他扬长而去。
从罗严塔尔的话语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想着特奈杰在这里没有大碍,米达麦亚跟出门外。
沉着脸的好友走回了酒吧,米达麦亚也一声不响地坐在他旁边。
罗严塔尔,那句话……?
这个问题在米达麦亚的喉咙里盘桓得过久,久到他觉得这实在不符合自己的气质,就要出口时。
罗严塔尔含了一口酒,盯着大号的黑啤杯,有点眼神恍惚地开了口。
“米达麦亚,我告诉你吧,一个很无聊的故事……”
久久地,当米达麦亚终于组织好语言,说道:“罗严塔尔,我的看法是……”
悄无声息。侧过头,好友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没说出口的话梗在喉咙里,真是难受极了。但是,虽然失落,他其实有点松口气。
安慰的话,这个男人是不需要的。
米达麦亚心情沉闷地仰脖将杯中酒喝干。
要说转机,可能性存在于很久以前……
……变成这样之前!!
猛地一惊,他着急地冲出门外,舍弃了电梯,一溜烟爬楼跑去刚刚走出的房间外,大力拍门。
疾风暴雨一般的敲门也没能惊起酒鬼,倒是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不过也正好。
被米达麦亚用犀利的视线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特奈杰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看到特奈杰穿着贴身的背心,判断出他才刚脱下军服。
“抱歉,打扰了,请好好休息吧。”
肩膀被赞赏性地拍了拍,他又像疾风一样眨眼就不见了。
年轻的中尉老半天倚在门口一脸莫名。
第二天,当瑞安被头痛欲裂唤醒时,首先打了个喷嚏,再来发现自己蜷缩在地板上。
似乎是被罗严塔尔那句危言耸听的话刺激得太厉害,赶走了特奈杰后就跪在地上又锤又打的。
“地先生,对不起。”
以行动献上诚意,瑞安转过脸,给亲密接触了一整晚的地面送上事后补票性质的吻。
脖子的骨头在嘎吱响。全身僵硬。步履维艰,艰难地冲去洗手间,因为非常想吐。但却只是想而吐不出来。被小小的胃袋折腾得死去活来,不禁在怀疑,人类为什么要进化出这么麻烦的器官啊?
脑袋又重又痛得像是变了形,但是,这些统统加起来再乘以十都不及一件事可怕。
——昨晚做过的事情,清晰地留在记忆里。
瑞安对自己说,没关系。宿醉的滋味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
只是她发誓,下次再喝醉,就要把自己做成生肉片,一口一口从脚开始吃起!
在餐厅见到副官时,平日让人心旷神怡的水晶般清透的笑容,不自然到简直像戴着人皮面具。
瑞安若无其事地端着餐盘坐过去,精神奕奕地冲特奈杰道早安。
即使米达麦亚冲自己打招呼前不自然地顿了顿,老脸红了红,瑞安也面色如常地请他把手边的糖粉罐递给自己,并将他刚刚站起伸手去拿的胡椒瓶递给他。
罗严塔尔锐利的视线扫过米达麦亚拿起的盐罐,却并未做声。
瑞安优雅地手持小罐往咖啡里不断加“糖”,纤美的手腕每抖一下,罗严塔尔的表情就越扭曲。
疑惑地看着他,米达麦亚把“盐”往自己的熏肉上洒了洒,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尔后噗地吐了出来,才发现这原来是糖罐。那么刚才递给她的……
在米达麦亚惊骇瞪圆的眼睛里,瑞安以美到会让摄影家不住拍照的姿态,面不改色地喝着咖啡。
罗严塔尔忍着胃部的抽搐,看着米达麦亚在那里纠结要不要夺下她的咖啡,还有彻头彻尾的莫名其妙的特奈杰脸上浮现出的一丝自觉“被排斥在外”的黯然神伤。
还是不如那家伙能忍,被人从脸上看出了端倪。
不过,罗严塔尔心道,那人也就逞强死撑本事一流,心里应该正在大叫“好丢脸我要去死”吧。
回忆到某杯咖啡,罗严塔尔极其愉快地思索着,她推崇备至的东方哲理里似乎有这么一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眼见气氛如此和谐的四人组,环绕在他们周围,仿佛期待着什么的视线,只好悻悻地缩了回去。
不过这使得基地内的一众人等更加确信。
——他们昨晚果然是NP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