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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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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祁定睿分别后,阮筱筱绕道去麦当劳买了一份儿童套餐,算是履行对小睿的约定。这次套餐的玩具是snoopy,她迫不及待想看小睿收到礼物的反应。
门刚打开,眼尖的她立刻发现小睿正仓惶逃进睡房,连客厅的笔记本都来不及关。阮筱筱知道他在装睡,故意将snoopy塞进被窝,捏住鼻子用非常童趣地口音说:“晚上好,我是snoopy。愿意和我交朋友吗?我带来了好吃的薯条和汉堡包。小睿小朋友,想不想陪我一起吃呢?我肚子好饿哦。”
“你听,我的肚子在呱——呱——呱的响呢!陪我吃好不好?小睿小朋友?”
“青蛙叫才是呱呱呱,肚子饿应该是咕咕咕。”小睿躲在被子里纠正。
“是吗?那小睿愿意跟snoopy做朋友吗?”
小睿偷偷从被窝里抠出一条缝,用来观察阮筱筱的表情,见她在笑,才敢掀开被子。他一把抢过snoopy,兴奋地抱在怀里又亲又啃,过一会儿才细声说:“谢谢姐姐。”
“喜欢snoopy吗?”
“嗯。”
“那小睿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取个小睿最喜欢的名字。”
“奥特曼!”小睿得意的比划出奥特曼的招牌动作。
阮筱筱疼惜地摸着他的小脑瓜,本想说点深刻的话题,但见孩子沉溺在玩乐中,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替这个难得敞开心怀的孩子轻轻关上房门。
“姐姐。”小睿忽然叫住她。
阮筱筱诧异地回头:“有什么事吗?”
小睿在祈求:“姐姐,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找我妈妈?”
“妈妈?”阮筱筱分明记得他母亲已经死了,“你妈妈不是已经……”
“她还在,只是不要我了。而我爸爸,我爸爸……”小睿声音越说越小,“我看见爸爸拿钱给妈妈,把我买走了。”说完,小睿紧紧抱住snoopy,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阮筱筱僵在原地,分不清是喜,还是悲。
一宿没睡踏实的阮筱筱,终于在大清早的办公室前,拦下了总经理邓春成。邓春成一听说来意,转身就要轰人。
最近为了修补和老婆的关系,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阮筱筱还跑来插一脚,摆明不让他有安生日子过。他颇为不耐烦地劝阮筱筱不要节外生枝,一切等亲子鉴定出来再谈。
阮筱筱有些动了气,不知道被这句没人性的话驳倒多少次,此刻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斥责:“经理,这孩子可是被你们拖进来的,寻开心那会儿怎么没想过后果?一个出钱买断亲情的父亲,一个收钱卖孩子的母亲,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难堪!”
等成春恼羞成怒:“什么话!小阮,你太放肆了!我怎么不负责任了?我连亲子鉴定都没做就先领走孩子,这还不够仁义?本来事情顺顺利利的,你偏偏给我惹事!”
“既然你不去,那孩子妈呢?总得有个人去吧?后天可是六一。无论你们当初是怎么谈的条件,总归让孩子好过一回吧?”
“成,成,成,我给你地址。不过你可要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有,不要让那个女人知道太多我的事,好不容易断干净。记住,不要乱说话!”只要不烦到他,他不介意孩子和母亲见上一面。
阮筱筱拿着地址,感叹什么都能争斤论两的市侩商人,真不配拥有小睿这样的好孩子。结果她刚出经理室,又被王峰瞧在眼里,只见他那两片被烟熏得猪肝色的嘴角,分明带着几分讥诮。
“小阮啊,等下有什么工作啊?”趁阮筱筱在茶水间倒咖啡,王峰忽然凑过来。
“我要去趟地税局。”阮筱筱喝了口咖啡,压根不想听他嚼舌根。
王峰哪里肯放过她,嘴巴是越凑越近,“正好我也要出去办事,晚上请你泡桑拿?”
“感冒还没好,我可不能去。”
“赏个脸吧。和我一起出去,总比被老板娘知道你和老板有什么强吧?”
阮筱筱拧紧眉,怪笑道:“奇怪,我和老板究竟有什么?说出来听听?如果你真的知道,不需要告诉我,告诉全公司的人去!”
“小阮,别生气嘛!”王峰还想纠缠。
阮筱筱示意地举起咖啡,如果王峰还不知趣,她势必将这杯咖啡浇他个狗血淋头。反正污名她是背定了,无所谓再多出一个敌人。
如今她感兴趣的只有一件:见小睿的母亲。
“小睿,你要见妈妈吗?”回到家,阮筱筱有意问他。她知道小睿肯定躲在房门后面,偷看笔记本播放的电视节目。
果然小睿扒住门,歪着小脑瓜‘嗯’了一声。掂量片刻,他又探出半边身子,“姐姐,我可不可以看完宠物乐园再睡啊?”
“过来。躲着怎么看?”阮筱筱朝他招手,轻轻搂着一起看节目。
小睿很瘦,背上尽是硌手的骨节,露在短裤下面的双腿,看上去就像竹竿。阮筱筱一阵心疼,忍不住多塞几块蛋糕给他。小睿起初不好意思拿,后来也放开胆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填。
“小睿,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给姐姐听好吗?”阮筱筱轻轻掸去小睿睡衣上的蛋糕末。
小睿咂巴着嘴,嘟嘟囔囔:“不知道。”
“自己妈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小睿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只知道她是我妈妈。”
“那你为什么想见她?不恨吗?”
“就是想见啊。”小睿也弄不明白,“姐姐,我不可以见妈妈吗?”
阮筱筱一愣,随即抱紧他,“小睿肯定能见到妈妈的。”
“嗯!”小睿又拿过一块蛋糕,大口咬下去。
临睡前,阮筱筱在网上搜索具体路线,寻思明天和小睿妈妈的会面。她担心对方不愿意见她,若是这样,等于再一次伤小睿的心。她思来想去,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昏昏睡下。
第二天阮筱筱顶着黑眼圈向邓春成请了假,挑了上午去拜访小睿的妈妈谢金燕。
谢金燕因为失去了邓春成这个靠山,又开始重操旧业。她生小睿的时候才十六岁,因为恢复快的关系,看上去依旧是二十多岁女子应有的身段。即便如此,当谢金燕穿着半透明的吊带睡衣打开门的那一刹,站在门外的阮筱筱还是傻了眼,两只眼不由自主从谢金燕的素颜,跳到迎面傲立的两道‘山渠’上。
或许是职业病,外客的到访丝毫没能遏制住孩子妈的豪放。她毫不避忌的靠在门框旁,听完阮筱筱的自我介绍,却丝毫没有请她进屋的念头。
阮筱筱硬着头皮,一再请求:“能不能请你再考虑一下?麻烦了。”
“邓春成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找来的。”
或许是阮筱筱诚恳的态度让谢金燕有所松动,她退开身,请阮筱筱进屋。房里还有几个同行姐妹,正围在一起打扑克。阮筱筱没好意思坐,一直站着。
谢金燕推了推两条腿霸着沙发正抹指甲油的姐妹,说:“妈的,过去点。”她又从其中一人手中取了根烟,朝阮筱筱招手,“坐这里吧。”
“你应该没这爱好吧?”谢金燕扫了阮筱筱一眼,自顾点火。
阮筱筱应了声,浓烈的烟味呛得她脑子开始发晕。坐在对面的谢金燕倒没有闲着,又转过身子去指点牌局。因为长期熬夜的关系,谢金燕的额头冒着几颗快谢的火嘴子。虽然她容貌不俗,到底经不起日夜颠倒,皮肤渐渐显露出老化的迹象。
阮筱筱收回目光,切入正题:“谢小姐,小睿是真的很想见你。无论邓春成和你之间有过什么约定,孩子永远都是你的。”
“所以呢?”谢金燕这回摆正了身体,不像开始般坐得没个仪态。
“麻烦你抽空去看看,一次就好。”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当然知道。”
“白天是肯定没时间,我得睡觉。晚上我有空,可他得睡觉。你说吧,能凑一块吗?”谢金燕翘起腿,底下已是春光外泄。
阮筱筱不敢乱瞄,多少觉得尴尬:“下午可以吗?五六点那会儿?”
“不行!那个点我得准备上班。”
“不要你很多时间,真的只要见一面就可以了。”阮筱筱仍不死心,以为能劝下。
谢金燕并非善男信女,连半步都不肯退让。她环抱双手,一脸厌烦:“行了,你也不用劝了。我没那个时间,再说,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见面又有什么好处?”
“他是你儿子啊!难道不可以为他多考虑一下吗?”
谢金燕哄然大笑,仿佛眼前是个耍猴艺人惯用的滑稽伎俩。
“真是奇怪了,你又不是邓春成的小婊子,和小睿更没丁点关系,出这个头干什么?天底下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多了去,也没见那些个孩子就活不成的。你还是少管闲事,省得着急上火。”谢金燕一笑,周围的姐妹也跟着起哄。
阮筱筱隐忍不发,压低语调再问一次:“那你怎么样才肯见他?钱吗?”
“你付得起吗?”谢金燕眉一挑,“怎么样?出得起钱吗?”
“我是付不起。骨肉之情,我拿什么付?”阮筱筱直视眼前正是年轻气盛的母亲,头一次领悟到那个孩子的乖巧,是如何训练出来的。她已不愿再讨价还价,终是泄气地说:“也许这趟,我是来错了。真是抱歉。”
她欠身,屋内霎时沉默。
临出门,谢金燕喊了一句:“既然你这么为小睿着想,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阮筱筱停下来。
“替我一晚,那我就能腾出时间陪小睿。”
“你说什么?”
“怎么?不愿意了吧?”谢金燕冷哼,眉头已拧成结,越发凸显后半截修饰过度的‘不毛之地’。她掐灭烟,数落一番:“不管开门话说得多么响亮,谁肯吃亏?我们做这一行的,一晚多数伺候一波客人,台费都是固定的,就那么两百块。除非客人包夜,那钱还说得过去。可姐妹们又多,不是你肯卖就有人愿意买,为争客人私底下没少撕破脸。现在都是九十后的天下,我这个年纪都算是老资格,客人肯多给小费已算赚到。一晚上陪着喝酒,唱歌,玩色子,不过区区两百块。有时候碰到老色鬼,还趁你不备多摸几把胸,一分小费不愿掏。干这行,只要下面不生大病,呕血也得干着。耽误一天,就多一天开销。我这样的人不愿想别的,睁开眼就要吃饭,交房租,过生活。这些你给我?不要以为我问你要钱,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号闲得慌的人。”
见阮筱筱闷不吭声,谢金燕愈发得意:“怎样?没这个胆识了吧?”她算准对方不过是个装面子的货,傲慢地大开房门,“想好再来找我。否则,老娘恕不接待!”
阮筱筱彻底败北。就像谢金燕所说,这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小事。那种走投无路的滋味,她感同身受。谢金燕这么做,无非是让她多体会一下,自己过的是怎么的生活。那样阮筱筱才会懂得,小睿最好的归宿就是离她越远越好。
半夜阮筱筱醒了几次,无非是受到谢金燕的影响。
她起身去看小睿。小睿躺得横七竖八,窗外的月光正好透进来,照在他流着涎水的嘴角上。阮筱筱掩好被踢飞的被子,一直坐在床边静静凝望。
孩子微张的小嘴撅得像个小喇叭,圆嘟嘟十分趣致。她忍不住,亲了孩子脸颊一口。他确实是个招人疼的孩子,自己也真心想帮助他。尽管她也认为这样的母亲不见或许更好,但小睿却满怀期待,甚至在睡梦中还嘟囔着‘妈妈妈妈’。
第二天她故意交个底,说可能见不到妈妈。小睿眼眶立马泛红,跑进房里大哭了一场。阮筱筱就在外面听着孩子哭,那哭声像是一记记重拳,击得她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