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忘记你的城》羽化飞仙

31、第五章（5）

　　注意到XX日报还是阮筱筱昨晚与祁定睿分别后，他一再透露自己被记者盯梢，明早肯定见报，嘱咐她买份当纪念。要不是他言辞恳切，她肯定不会掏钱买，多少年来她已经习惯免费派送的地铁报。
　　她丢下一块钱从报刊亭取出XX日报，便马不停蹄赶去医院看小睿。
　　昨晚她将祁定睿拒之门外，就是为了抽空给小睿煲点汤水。尽管特护病房什么都不缺，对于病人而言最期待的还是家人带去的汤汤水水。哪怕生活比较拮据，她还是尽可能把家里剩余的食材利用起来，给小睿熬了一小锅海底椰煲瘦肉。
　　她的示好不仅仅是在弥补对他造成的伤害，就像一碗熬制几小时的老火汤，真正的秘方是里面浓郁的人情味。她不期望年幼的小睿能够从简单的汤水里品尝出那么多的人生百味，若是长大后的他能够记住曾经喝过一碗热乎乎的老火汤，已经是她最大的满足。
　　瞧瞧，多么贪心的愿望啊！

　　清晨的住院部还算宁静，偶尔有几位送早饭的家属睡眼惺忪地等候在电梯门口，一时间整个走廊洋溢着饭菜的香气。尤其进入电梯后，各家厨房的味道开始争奇斗艳，交汇融合。
　　好奇地阮筱筱开始猜测那些个白花花的饭盒和保暖瓶里都装着什么佳肴，似乎有她喜欢的红烧肉，她认定肉香压倒一切。当她带着这份好心情进入小睿的病区，几名围看报纸讨论热烈的医护人员忽然集体封口，只是用余光打量她，不时附耳交流，似乎在求证着什么。走廊上三三两两的患者及其家属，头碰着头悄声细语，朝着她的方向指手画脚，甚至有些病患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直接丢给她白眼。似乎还能隐约听见他们嘴里迸出的‘忤逆女’和‘遭雷劈’。
　　阮筱筱抱紧怀中的保温瓶，借由瓶身的温热壮起胆量，昂首阔步地挺进VIP病房。关上门的一刹，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探头去看小睿。
　　小睿已经醒了，正无精打采地坐在病床上发呆。她唤了一声，小睿非但没有回应，反而一屁股滑进被窝里，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她放下保暖瓶，哄劝地说：“小睿，见到姐姐不高兴吗？”
　　“嗯。”
　　“为什么不高兴呢？”
　　“姐姐骗人！”
　　她笑：“姐姐怎么骗人了？”
　　“你说晚上会来陪我，可是你这两天都没有来！”
　　“对不起，姐姐有点事所以没能来。喏，我像你赔罪，特地给你煲了点汤，要不要喝点？”
　　“不要！”小睿缩在被子里展示他的骨气。
　　“哦，本来还说你吃完了，姐姐就带你去买漫画书。唉……”她故意拉长尾音，“看来小睿不打算出去咯……”
　　小睿嗖地从床上蹦起来，居高临下地呐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阮筱筱笑咪咪地指了指保暖瓶，“那你可得把汤汤都喝完了。”
　　“杀你——”小睿学着大人的模样比划出两根指头。
　　阮筱筱又好气又好笑地揪他的脸蛋，发觉他又瘦了。

　　等到小睿喝完最后一口汤，阮筱筱带他去医院前的报刊亭，买了最新一期的漫画书。报刊亭旁边的公交站此刻围满了上班的乘客，不少路人已经挤到了报刊亭周围。阮筱筱怕被上车的人流冲散，连忙牵牢小睿的手。左顾右盼的小睿忽然对着隔壁一位挑选报纸的叔叔叫起来：“姐姐，你看——那张报纸上有你的照片！”
　　他这一声呼，拿报纸的男人往后看了眼，又转回头盯住报纸上披头散发的‘不孝女’照片，果然认出阮筱筱。男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多扫了她几眼，刚要将报纸折起来，小睿又叫了一句：“姐姐，大哥哥的照片在你旁边呢！看到了吗？”
　　阮筱筱当然看见了——祁定睿坐在支离破碎的音响之上，双眼迷蒙，手里还拽着砸得变了形的落地灯。他倨傲的姿态似乎不是实施这场灾祸的凶徒，而是守住了疆土的斗士。新闻标题也格外醒目：阔少借酒行凶，砸店只因情殇。
　　“天生一对。”男人低喃一声，卷动报纸同时，也将这对声名狼藉的男女收了进来。
　　个别认出阮筱筱的乘客偷偷拿起手机猛拍，有些则是将她当做等车时的消遣节目，传到微博与众同乐。被迫成了焦点的阮筱筱忽然间不气了，她甚至多买了份XX日报，将自己和祁定睿同在的版面摊得大大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小睿兴奋地在报纸前晃动着小脑瓜，一边指住图片说：“姐姐，你的样子好凶哦！”
　　“你怕吗？”
　　“才不怕呢！姐姐是好人！”
　　“给你买本漫画书就成好人了？”
　　“嗯！”小睿用力点头，捧在胸口的漫画书从回来到现在就没有放下过。“哥哥也是好人。”
　　“你想他了？”其实，她也开始想了。
　　“不想。”小睿扭捏了大半天，又改口说：“一点点。”
　　阮筱筱心头一热，蹲下身抱着小睿亲了一口。小睿难为情地往后退，红彤彤的脸蛋越发显得可爱。这让她又忍不住想念祁定睿，他也曾经在自己面前红过脸，也曾有过孩子气的一面。以前她觉得这种不成熟会造成彼此间的困扰，今天报纸一出才发觉，她与他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不过是区区几毫米的间隔——只需伸出一个食指，便能从报纸上跨到他的位置。
　　她想见他，特别特别地想。

　　在手机第三次振动后，祁定睿终于拿起了电话，一看号码便知道是同个人。他皱了皱眉，果断地再次挂断，这一次干脆关机，重新将注意力停留在审判长桌面上的XX日报。
　　尽管父亲早已升调到高院，作为曾经的下属，周审判长对他关照有加。难得今天上个早班，就被审判长关起门来审问。虽然他也料到，迟早得传唤一次。
　　“小祁，你身为执法人员，居然以身试法。传出去人家该怎么议论祁院长？虽然这事私下已经解决了，总归影响不好，你可得做出个样子。”
　　祁定睿马上意会：“是要检讨书吗？成，我回头立马写几份。”
　　“你写过的检讨书我都能装订成册了！有用吗？你要记到心里去！”
　　“您放心，抄检讨书的时候我就没敢忘。”
　　审判长脸都绿了，“小祁，大家这么袒护你，难道你不知道原因吗？我们尊敬祁院长的为人，也因为曾经在他手下受过不少恩惠，才更加不希望他的儿子反倒成为他政治生涯最大的敌人。”
　　“那您更应该找借口把我踢出去，这样才是保全了祁院长的好名声。”祁定睿僵硬地笑，还真希望天遂人意。
　　“你就那么嫌弃法警吗？觉得职位太低？”
　　“不是嫌弃，压根就是讨厌。”他脖子似乎天生是硬的，丝毫不知道服软。
　　审判长垂头叹气，“祁院长如果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他不会当回事的。对他来说，我如果不闹点乱子出来，那才是有病了。”
　　“行了，你出去吧。”审判长对他已是束手无策，只能放虎归山。
　　他刚要出去，就听见审判长在背后语重声长地说：“小祁啊，别再让你父亲难堪了。”
　　祁定睿愣了好一会儿，几乎快被审判长的真情厚意所感化。最终应了一句：“那我还是多抄几份检讨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