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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三章(1) ...

  •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准备去白虎自助餐厅吃饭。因为阮筱筱想看白老虎,祁定睿想吃自助餐,正好这里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
      车开到门口,祁定睿的电话响了,起初兴致勃勃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推说家里有事,直接开车送阮筱筱回家。沿途他一言不发,连阮筱筱的问话也充耳不闻。
      阮筱筱也知趣,下车后只说了声再见,转身就上了楼。再回头一看,他早已绝尘而去。她左眼皮忽然跳了几下,以为是情路不顺的征兆,不料所指的并非祁定睿,而是她自己。
      在她掏钥匙开门之际,居委会的刘师奶在背后唤了一声,她连忙回头问好,却从刘师奶嘴里听到一个让她再也没办法平静的消息。
      “小阮,你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的?你妈妈等得好耐时间。怎么地址都不跟妈妈说清楚的?这么热的天气在外面等,年轻人都难顶了!”刘师奶一刻不停的强调母亲寻女的辛苦,阮筱筱却听得面如土色,连个应和声都懒得发出。
      到了居委会门口,母亲岳梅正从里面出来,脸上扑了一层淡粉,眉毛挑得老高,仔细看还有点高低不平,说话的时候一耸一耸像两条毛毛虫;身上的紫色蝙蝠衫有点透,尤其高举双臂向她拥抱时,还能隐约瞧见被胸带勒得四分五裂的赘肉。
      她十分讨厌母亲这身打扮,艳俗而轻浮。
      母亲紧紧搂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涂着肉桂色的指甲恨不得把她的脸给挠破了。她却始终冷着一张脸,对刘师奶等人的关切询问保持缄默。
      她拎起母亲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母亲跟在后面,一直抱怨找她不容易,又嫌她住得太偏远,但凡母亲多发出点声音,她都觉得像是唐僧念咒,瞬间能让她脑压破表。
      她忍了一路,好容易回到家,猛地关上门劈头就问:“你怎么找来的?”
      母亲说:“你外婆说的。”
      “你还有脸去找她?”
      “我自己妈还不许见了?你不肯见我就算了,还敢限制起我来了?真是欠管教。”
      她冷笑:“我可不是欠管教,你管过我几天?你又管过外婆几天?我明着告诉你,家里没地方住,老板的小儿子在这里寄养,你吃个晚饭就赶紧走。”
      母亲弹起身,似乎连地都跟着震颤:“什么话?老娘刚来就要开赶了?自己妈不稀罕养,帮别人养儿子你倒是挺爽快!有你这样孝敬老娘的吗?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说完一屁股窝进沙发,开始哭哭啼啼地控诉,从阮筱筱的不仁不义数落到前夫,又从前夫扯到婆婆,一圈说下来,全体亲戚都是她的天仇。
      声响闹得大了,外面有人来敲门,阮筱筱没好气地去开门,结果是刘师奶。刘师奶目光飞快掠过屋内的光景,拉着阮筱筱语重心长地开导:“后生子女,再有不顺心的事情也不能气哭妈妈,养你这么大个人,多么不容易。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闹到左邻右舍的指指点点,对你也不好了。”
      阮筱筱硬憋住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她关上门,看也不看母亲,扭头钻进卧房。房门刚锁上,她的眼泪立马掉下来。母亲的指责并没有停止,声音也越来越大,她趴在床上偷偷哭了一场。想起三岁那年,她为了挽留母亲,守在大门口睡了一宿。结果,母亲还是走了。那时,她也像今天这般伤心,只是痛感已经大不相同。儿时是因为舍不得,现在却是甩不脱。
      她突然想给祁定睿打个电话,犹豫了许久也没敢拨出去,总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想象得那么亲。况且她也对祁定睿说过,多给她一点时间。可她太需要有个听众,让她能够好好释放积压多年的委屈,原以为祁定睿可以,事实上他又能体会多少她的疾苦?
      这时许惜来了电话,约她去吃宵夜。阮筱筱忙不迭答应的同时,人已经向外冲,她听见母亲在后面叫她,这反而促使她跑得更快。只要能够快一点远离母亲,地狱火海她都肯去。

      约的还是那家大排档,阮筱筱从出租车出来,马上就发现了许惜。他正坐在临街的角落,自顾自地喝着小酒。看见她走过来,他才象征性地扬了扬手。
      “这边,过来坐啊。”许惜这才发现她双眼浮肿,应该是哭过,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了?吃个宵夜而已,不用泪流满面吧?”
      “风眯了眼。”阮筱筱若无其事地抹去残泪,挨在他一旁坐下,抓起酒瓶便往他杯里倒酒,“今晚你就负责一件事情,陪我喝酒!”
      “你那酒量我可是领教过了。”许惜抢过酒瓶,只替她倒了半杯。“越是不痛快,越要少喝。别糟蹋了酒,又糟蹋了自己的身体。再说,我可不想背你回家。”
      “那就不回家,正好。”阮筱筱豪气地一饮而尽。
      许惜没吭声,知道她不痛快,顺手替她把虾壳和蟹脚剥干净,放进她的碗里。他重新叫了一罐菠萝啤,摆在她面前,说:“你喝这个吧。还想吃点什么?”
      阮筱筱歪脑袋想了想,说:“榴莲班戟。”
      许惜说:“这周围可没有甜品铺。”
      阮筱筱瘪瘪嘴,“那你还要问我做什么?”
      许惜叹口气,让她原地不动,自己起身去找甜品铺。
      阮筱筱掐指头一直数,不记得是数到第几遍,许惜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外卖盒。她打开来一看,居然是满记的榴莲班戟。
      “你去哪里找到的?”她大感意外。
      许惜气定神闲地回:“打的来回八站路,所以你务必给我吃完了。附加值太贵。”
      阮筱筱怔怔地望着许惜,细数起来,他们不过吃过一顿饭,见过三次面,却每次都能被他点中死穴。榴莲班戟的味道如何已经不再重要,她只觉得心底某个部位正被一种平淡无奇的善意所触动。她吃完最后一口榴莲班戟,向许惜敬了一杯酒,说:“今晚很感谢你请我吃饭,非常感谢。”
      许惜碰杯,“也不全是白请的。上次让你带话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勉强算是托你的福吧,以后多关照了。”
      阮筱筱问:“多多关照,这句日文怎么说的?”
      “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 ”许惜说得很轻,听上去特别舒服。并不是语言,而是腔调,就像他这个人,低调沉稳又不失风趣。
      阮筱筱忍不住对他好奇起来,随口问:“你的日语学了多久?”
      许惜说:“我没有特意学过,被环境逼出来的。”
      阮筱筱想了想,说:“是在日本学的吗?”
      许惜喝口酒,慢慢说,“看来你的智商再次得到提升。没错,我十六岁去的日本。一个人在国外,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可以哭的地方。记得当时,全校只有我一个中国学生,在新生典礼上,校方让全体的学生为我鼓掌,欢迎远道而来的留学生。最后,我也是全校唯一考入国立大学的学生。”
      “真厉害啊。”
      “为了留在日本,也为了少交学费,我只有考国立大学一条路。日语也是在高中时期学的,大学留学生多了,谁也不稀罕谁。所以我很感谢所在的高中,至少同学和老师对一个语言不通的外国人表现得相当通融。不是谁都愿意跟外国人交流的,尤其日本这个怕麻烦的民族。”许惜极为平淡的回忆这段异国求学的经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也看开了。
      阮筱筱听得入迷,连酒也忘了喝,不断地说:“多说一点,多说一点,我喜欢听。”
      许惜笑:“不喝酒了?”
      阮筱筱说:“你的故事比酒醉人。”
      许惜看了她一眼,“能醉倒你吗?”
      阮筱筱被他盯得面红耳赤。
      许惜轻轻一笑,举起杯,“还是喝酒吧。”

      宵夜吃得很舒坦,也让阮筱筱获益良多。
      许惜孤身一人在外国,肯定吃过不少苦,至今他回忆起来,无非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这种从容,让她感悟到久违的坚韧,渐渐反思对母亲的态度。
      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睡下了,躺在小睿的床上,即便隔着木门,依然可以清楚的听见母亲的呼噜声。阮筱筱不悦地皱起眉,决定去提醒她把鼾声减小,进客厅时却发现桌上盛着一碗银耳汤。小时候她最喜欢吃母亲做的银耳汤,一定要□□糖,还得是新疆的大枣,新鲜的莲子。
      她用汤匙舀了舀内容物,又一品汤水,这就是儿时的味道。细想下来,她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不愉快的便占了大半,倒是记忆中的银耳汤不曾褪色。
      阮筱筱悄悄走进卧房,发现母亲睡在地上,下面只铺了一层线毯。她不禁鼻头一酸,弯腰去摇母亲,母亲睡得很沉,压根没有任何的反应,想必是长途跋涉累的。此刻她嘴里是发不出声音的,总觉得有团气憋在喉管,让她连‘母亲’两个字都喊不出来。她把自己用的橡胶枕头给母亲垫高,又把空调调到恒温,特意翻出一条平时不舍得用的蚕丝空调被给母亲盖好。
      刚退出房间,她的手机振动了几下,看号码并不熟悉,一接竟然是许惜。
      阮筱筱纳闷地问:“你怎么换号码了?”
      “傻了你,这是固定电话。也没别的事,就是问你到家了没有。”许惜说。
      “十分钟前到了,一路平安。”
      “明天我要去你们公司,看看货,中午一起吃饭?”
      “老板肯定会盛情款待你,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我已经跟你们老板说了,让你作陪。”
      “跟谁提的就让谁陪,我可不管。再说了,你干嘛非得叫上我?”阮筱筱有点不高兴,抱怨地骂:“这样一来,公司又要风言风语,说不准大家真以为我贴上你才拉来了订单呢!”
      “哦,你是怕和我一起被人误会啊?”许惜故意拖长尾音。
      阮筱筱‘嗯’了一声,接着说:“现在公司都在传我和老板有染,你再插一脚,我可真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可我真是比自来水还清白!”
      许惜大笑:“明天见,自来水小姐。”
      阮筱筱正打算追问他的话是真是假,对方已经收线了。她感觉头痛欲裂,栽进被子里连着打了几个滚,一不小心就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恰巧,又一通电话打来了。这次是刘侦探。
      她直觉有新情况连忙接通。
      刘侦探确定是她,非常谨慎地说:“阮小姐,你确定要追查下去吗?”
      阮筱筱觉得不对劲,“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侦探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房铮的遗物里有块琥珀手链。”
      “我不太记得了。”这个细节阮筱筱不敢确定,毕竟没过多留意。
      刘侦探犹豫了许久,沉声道:“那枚手链价值不菲,绝对不是房铮的薪酬可以一次性消费的东西。我查过该手链的商品号,证实是在她死前一个月购买的,当时刷的是信用卡,卡主并不是房铮。”
      “那是谁?”
      “祁定睿。”
      听到这个名字时,阮筱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却又要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就是他了吗?”
      “我不能断言,只能说他是一个线索。另外,还有一个人,可能也是个线索。他叫顾北辰,虽然是省医院的心理医生,家里却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再详细的我没有办法查了,这两个人的背景都很硬,我没胆子查,也没这个命。”
      刘侦探说的是实在话,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相当不容易。
      阮筱筱说:“刘侦探,真的多谢你了。这两个人不用你查了,如果还有其它的线索,还请你再费点心。”
      刘侦探答得很爽快,也承诺一定会继续追查。
      相反阮筱筱倒没了先前的豪言壮志,头一次露了怯。她很想现在就找出祁定睿,要他给句真话,又怕对方说:没错,那个人就是我。
      恍惚间,她察觉到手机有响动,是一条彩信。黑乎乎的背景,只有一盏小台灯是亮的,照见用手指组成的‘心’。
      ‘筱筱,有点想你了。就一点。——祁定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三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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