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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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都还未落下，平山道人戈朔就下山来到了戈觅所住的院落。
五方山弟子下山历练都要禀报师尊，戈朔得到戈觅传来的消息后焦躁不安，马不停蹄地就提着轻功赶来了。
戈觅瞧着他拎着个大包袱风风火火地赶来，叹了口气——虽然都这么大年纪了，可她这师父实在不像个稳重的人。
果然，都行到门前了，他还能被个小石子绊着，戈觅看见想上前扶一把，却也是来不及了。
然而这看似已行至中年骨质疏松的道人即使手拎着重物，竟还是能利落地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刀，比下坠更快地借助长刀找到了支点，撑住了自己的身子，再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把刀收回背后的刀鞘里。
戈朔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带拖沓，待刀入鞘后戈觅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来她这师父，还是很有些本事的。
如果那支点不是她院子里的门槛就更更好了。
戈朔看着已被他不小心劈烂的门槛也是一脸尴尬，咳了两声后拉着戈觅进了屋，目不斜视地保证着：“这门槛早就陈旧不堪了，待为师定然给你另找块好木头修好。”
戈觅一双清澈的杏仁眼中盛满了流水般泠泠的笑意，她倒是不在乎这些，一个门槛而已，坏了便坏了。只是她这师父……有些可爱。
可还没尴尬两下，他便摆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你应当也知晓了，昨日顾家小子来找过我说你的事，不说你现下失忆的事，便是你没有失忆，以你如今的修为，那也是一件危险至极的历练任务。我都替你拒了这件事了，你怎么还是要跟着顾家那小子下山？”
戈觅虽然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听到自家师父毫不避讳地说到她修为低的事实还是有点崩不住，但还是正色回答他道：“师父，这些年来我都处于师门庇佑下，根本没经历半点风雨。反观师兄，一次次的下山历练精进了他的修为，磨砺了他的心智。而我的修为久无突破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不曾走下山去迎接风雨。更何况掌门师伯也说了，这次失忆是福是祸，全看我自己的选择。此次下山不为其他，我只为自己的修道之路日后更为顺遂。”
戈朔闻言默了默，良久后才叹了口气道：“你这次要跟着顾家那小子下山，其实我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
“顾绍简那小子现在一心夺位报仇，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为师再清楚不过，血海深仇有多痛。”
“所以我也清楚得很，此事危之又危，你不该涉足。”
戈觅了解他的担心，可这是她必行的路。她坚定地回应道：“师父，此事的危险程度我有所了解。只是道经《邱祖语录》曾有云：心能造形，心能留形，一念一动为一劫，迷昧刹那万劫，悟者万劫刹那，心上本无岁月。”
“徒儿心念已动，这也许便是我的劫。”
戈朔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地，心想着这小姑娘什么时候看的这么深奥的书。可在徒弟面前到底要维持住师尊的体面，他来此也不是为了一力劝阻的，他这小徒儿从小性子就倔，他来之前就知道劝不动了。
他只好又清咳了两声，一脸寂寥地道：“你既然已经意决前去，我也是拦不住你的。徒弟大了不由师父，也是常事。”
戈觅见他这么快就有了松口的迹象，自己也松了口气，顺口好奇地问起他刚提起的事：“师父你刚才说血海深仇？什么血海深仇？”
戈朔听到这声疑问，难得地露出悲伤的神色。
“说与你听也无妨。”
戈朔想起往事，一副中年男人酒局后点了支烟说起从前的模样。
“我们五方山是传承千年的修行名山，门下弟子众多但大多不入世，只在山上寻求大道。我从小拜入掌门慈航真人门下，师父座下有三个徒弟，师兄便是如今的掌门卫濯青，我们一同长大，一同精进道法。一次师兄带着我和师妹下山历练时，却忽然听闻山上的噩耗，我五方山满门，在半夜里睡觉时，被大礼朝皇帝的军队冲上山，满门被屠戮殆尽。”
戈觅在简介中看到过这一剧情，五方山被屠戮满门过，在如今掌门的手上才渐渐重建起来，重现辉煌。
但她为了装失忆，还是得装出一副惊讶沉痛的样子：“怎么会这样？皇帝为何要屠我们五方山满门？”
“大礼朝到了当时的前废帝手上，王朝统治已是摇摇欲坠。于是他便惦记上了我们五方山这股强大却又避世的力量，然而我们师父不愿帮着作恶，只道五方山不参与世俗争斗，因此惹怒了那位前废帝。这位前废帝不仅昏庸，疑心也重，想着五方山如此断然拒绝了他，定是另事他主了。他得不到的势力，也决不允许落到别人手上，于是便有了这场灭门惨案。”
戈觅也大致猜到了起因是帝王的疑心病，皇帝都是这个鬼样，她毫不意外。但她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之前戈朔提到的一个细节：“师父你刚才说师祖座下有三个徒弟，除了你和掌门外你还有位师妹？为什么不见这位师叔呢？”
戈朔听到这声疑问，难得地露出悲伤的神色。
“那是因为，我的那位师妹，已经去世了。”
但他又很快地意识到了些什么，止住了这个话头，转而去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们师兄妹三人，因着下山历练逃过一劫，可实在放不下灭门之仇，便筹划了一场大事，搅得京都腥风血雨——我们，刺杀了那位前废帝。”
戈觅挑了挑眉头，没想到这位师父还有这样的经历，刺杀了天下共主还能全身而退，怎么听怎么有点不靠谱：“三人？你们三人就成功杀死了前废帝吗？”
在前些年还没有礼崩乐坏到现在这种程度的时候，大礼朝即使每况愈下，实力大减，诸侯国也是各自为政，争斗不已，但无人敢挑衅京都那位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威，害怕成为以下犯上，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
诸侯王只是分封到各处的地方王，而京都王座上坐着的那位才是天下共主。现任的皇帝被称为少帝，是近年从皇室宗族里刚被选上位的，手上半点实权也无。先帝谥号为废帝，在他执掌朝政期间，顾家满门血染疆场。而这之前还有位前废帝，便是戈朔他们师兄妹三人刺杀的那位了。
朝代的灭亡无非就是出了几位傻逼皇帝，大礼朝也不例外，就是出了上面这几位傻逼皇帝才沦落到如今乱世纷争的局面。
相较于近两任皇帝，前废帝还算是大权在握。所以比起她师父师伯师叔三人杀死尚大权在握的天下共主的这种行径，她现在要下山助顾绍简政变的事似乎也不是很大逆不道了。
戈朔似乎也是知道这事听上去比较可疑，只好坦诚道：“咳咳，最多再算上一个臭小子。”
戈觅疑惑道：“哪位前辈？”
戈朔却是不愿再说。
“我那师妹，修炼的也是摄神。”他停顿了一会，还是说起了今日的主要目的，“你修习了这么久，也知道摄神这门道法十分特殊，从控制自己的精神稳定的基础功能，到探查并控制附近人的精神状态，修炼到最高的程度，甚至能随心所欲地操纵千里之外的人按自己的意志行事。所以阿觅，你要记住，除了顾绍简已经知晓了你的能力，其他人面前你尽量不要暴露。”
戈觅又一阵心惊，操纵千里之外的人的意志……这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世界的道法能力范围了吧。
“阿觅，你一定要记着，修习摄神术不要只着力于如何更迅捷有力地控制住他人的精神力。摄神术一道，最重要的其实是炼神，炼自己的神。”
戈朔一生不羁，鲜少有严肃的时刻，可这小徒弟实在让他放不下心来。过往十多年他都只想让她快乐健康地长大，无论是道法还是摄神术，他都随她自己的意想学多少学多少，只想着有他护佑着出不了什么事。
可女孩儿长大了，想自己出门闯荡了，他也没有理由拦着。
毕竟，他确实也不能护她一辈子。
戈觅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暗暗记下，想着回头去翻师兄留给她的书去补补课。
他接着吐出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我的师妹，就是死于精神力全面崩溃，药石无医，无力回天。”
戈觅不禁怔住了，她这个师叔修习的也是摄神术？
她嘴比脑子快地开口问道：“她为何修习摄神术却死于精神崩溃？连别人的精神都可以操控为何操控不了自己的精神？”
可刚问完她就想起了自己。自己不也是上午听了个故事就崩溃了吗？
戈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学了这么多年摄魂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但他念起她的失忆还是尽职尽责地解答道：“摄神术要求修习者具有极高的精神敏感度，所以修习者的情绪极容易受外界影响而波动。修习得越深，受影响也就越深。”
她感到骇然，原来是这个缘故。她的摄神术还只是能控制几个人就如此痛苦了，那位去世了的师叔听起来就很厉害，死前是经历了怎样的精神上的绝望啊……
但她还是求证道：“师叔非常厉害吗？”
戈朔说起这茬倒是特别的与有荣焉：“我师妹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能同时控制数十个修士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废物徒弟，生怕刺激到她，用直男特有的方式安慰道：“唉，虽然阿觅你现在最多也就能短时间控制几个附近普通人的神识，但也不要气馁。差距也不大，好好修炼定能追上她。”
戈觅本来还想着摄神术原来这么牛，是不是修习摄神术的自己也很牛，一听戈朔这么一说，懂了。
根骨奇佳什么的都是简介里美化女主的吧，这个马甲仅有的优点也就是根骨奇佳了。
这届摄神术修习者里，她妥妥是一个废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