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很难吗？》鹤吾

3、有妖3

　　万丰镇。

　　镇子上自然是比小溪村繁华许多，赶集买办的掮客，街边摊食的食客小贩等都是村子里不常见的。

　　拥挤的街道上，一个妙龄女子拖着头体型如山的野猪，让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

　　段涯停下前进的脚步问道：“请问一下，除妖司往哪边去？”

　　听到的路人纷纷往大路旁边的清冷巷子里指，甚至自行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爹爹，那个姐姐去除妖司干嘛呀？”拖着野猪尸体进入小巷，段涯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不解。

　　“什么姐姐？那是除妖人，以后看见了就离远些，小心染上妖气，被妖怪惦记上了！今天可真是晦气，赶个集撞上除妖人了，走走走，赶紧回家去！”

　　对话声音不大，但段涯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在这里，除妖人的地位有些微妙。

　　继续往小巷深处走去，不多时，她便停下来，盯着眼前这间破败门店上的小匾，上面写着“除妖司”三个字，后面还跟着编号“陆柒零”。

　　这里就是万丰镇的除妖司据点。

　　万丰镇人口不多，除妖司的据点也小，只在镇上偏僻的小巷子里开一间门店。推门进去，腥风扑面而来，段涯往旁边站，才发现门口坐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头穿着随意，腰间挂着一枚飞禽章。

　　“叶牌呢？”老头佝偻着身体，垂着头快要睡着的模样，说话间头都不抬，只把手伸向段涯。

　　环顾四周，整个除妖司里只有这个老头，段涯皱着眉问道：“什么叶牌？”

　　“你不是除妖人？”老头这才抬起头打量着段涯，眼前这女子虽然穿着粗糙，面容姣好，只是周身却有股说不上来的气质，老头想了想，又补充：“那是来请除妖的？”

　　“都不是。”

　　“哦？那你来干什么？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老头摆摆手，让段涯赶紧离开。

　　“听说你们这边妖怪能换钱？”

　　她要完成之前原身的三个夙愿之一的还清负债，就需要钱。

　　现在的银钱缺口足足有一万两，路安生那些三瓜两枣，连利钱都不够。

　　段涯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除妖之后，只要能将妖丹带到除妖司，除妖司便能根据妖丹的品级换取给除妖人一定的银钱，以保证除妖人能在俗世生活下去，这对她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好的赚钱方式。

　　只不过她还不清楚这些妖怪如何变成妖丹，只好将整个野猪妖的尸体拖了过来。

　　老头半信半疑地站起来，探头探脑往段涯身后看去，见到板车上的野猪尸体，两只干枯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这野猪妖，是你杀的？”

　　“也有可能是我捡的。”段涯靠在一旁的门上，边观察门外天色，着急把野猪尸体处理了，好赶去镇长家送菜。

　　老头将视线移回段涯身上，点头示意：“跟我来，先登记一下身份吧。”

　　“在除妖司，妖怪的确能换钱……但你直接拉个妖怪尸体来，看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除妖人……看你今天又是第一次上门，先来领个叶牌吧……一会儿我先教你如何使用叶牌将妖怪炼化为妖丹……以后再过来，只需要拿着叶牌跟妖丹上门，即可兑换成银钱……”

　　老头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一长串话，段涯跟在他身后，突然间，面前佝偻的老头突然挺直腰背，转过身问道：

　　“姑娘如何称呼？”

　　老头手里拿出个叶子形状的物体，想必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叶牌。

　　“段涯。”

　　只见老头伸手往叶牌上一指，叶牌立刻金光闪烁，一条金丝从叶牌中间生出，仿佛是叶子的脉络般：“拿好，这叶牌以后就是你除妖人的身份象征，若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其他除妖人也能从叶牌查询到你的身份。”

　　接过老头手中的叶牌，身为魔尊，这些简单的术法施用段涯自然是看一遍就明白。

　　“这猪妖的妖丹为二级妖丹。”老头到门口走了一圈回来，手里拿着颗灰黑色的妖丹：“万丰镇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大妖了……”

　　段涯往板车上看去，野猪尸体已经消失不见。

　　老头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将妖丹往里放，又从旁拿出银钱递给段涯。

　　见段涯什么都不懂，老头又拿来一本大延朝的风物志递给她，叮嘱了几句：“你带着这猪妖走了一路，也该知道除妖人身份特殊，世人对除妖司皆是又敬又惧，连带着对除妖人皆是如此，如无必要，尽量少向他人展露除妖人身份。”

　　还没等段涯回应接过，老头又自顾自翻开那本风物志，手指哆嗦着在上面比划，一字一句念着风物志上的内容：

　　“如今天下妖物横行，人族却因灵气稀薄，修行者十分稀少……妖族仗着独特的修炼方式，人族又缺乏足够的修行者力量与之对抗，对人族频繁骚扰……但人族还是有少部分人拥有极高的天赋，依靠着微薄的灵气修行，获得比普通人更强的力量后，成为能与妖怪抗衡的除妖人……”

　　“段姑娘，除妖司就是这样应运而生。”老头念了一会儿，将手指放在茶水里润湿，又翻开下一页，继续念道：“你记住，大延天下十三州，共有大大小小七十余个府，城镇更是不计其数……其间每个府都有关于妖怪的记载，有些地方妖害为患，朝廷也会求助除妖司帮助当地府衙除去这些祸害……为了联络方便，除妖司在各地设有据点，并设立编号，大大小小共达七百多个……”

　　“意思就是说，咱们除妖司是处理一切妖怪事务的地方，如果当地遇到妖怪骚扰，只需要到除妖司报备，除妖司就会安排除妖人前来除妖，以保百姓平安。你可听明白了？”

　　老头念书的声音抑扬顿挫，听得人直犯困。

　　见老头好不容易念完一页，伸手又要翻页继续念时，段涯赶紧趁着空档问道：“这些都是这本书上写的内容吗？”

　　“那是当然，”老头指着手里的风物志：“这本风物志可是我亲自编写的，都是精华，一看就懂！”

　　段涯伸手拿住书的一角：“那一定要全文念一遍吗？”

　　“……你识字吗？”老头看向段涯。

　　段涯诚恳无比，眼神清澈，朝老头郑重点头：“识字。”

　　“你不早说你识字？除妖人普遍不太识字，我才得每次给人念一遍……我这念半天念得口都干了……拿走拿走，自己看去！”老头如释重负。

　　段涯也如释重负“欸”了一声，接过风物志，往怀里放好，正准备离开除妖司时，只听身后传来老头的叹息：

　　“我在万丰镇，已经很久没见过除妖人了……”

　　“世人想法如何，既然已经成了除妖人，你也不必过多在意。”

　　段涯回头看向老头，老头已经坐在除妖司腥气弥漫的桌子前，身形又变得佝偻起来。

　　在除妖司就职这个事情，目前也只是她顺手而为罢了。除妖能给她带来的好处，可不止是银钱上。

　　凡人对除妖人的看法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她前世可是口碑极差的魔尊，什么难听的话她没听过？

　　数着到手的银钱，足足有三十两。现在是延朝的太祐年间，三十两已经足够普通人家生活上一整年了，她仔细盘算下来，带路安生先去找个大夫检查身体，再帮他交上束脩，结算书墨笔纸的欠款后，大概还能剩下十来两。

　　但距离还清段家目前的欠款，还远远不够，段家的大仇未报，可不能因为欠款不还臭名远扬雪上加霜。

　　离开除妖司，她赶紧往镇长府赶去，去帮路安生送菜。镇长府在镇中心，一路上会先经过小市集。

　　“段丫头！段丫头！”

　　刚来到小市集的街口，段涯就听到有人喊她。

　　整个万丰镇会这样喊她的，只有平时会在街口摆摊跟她一起卖菜的几个摊主。

　　“你这丫头，这两天怎么都没见着你？快过来！”

　　几个摊主招呼着让她过去。

　　“前几日忙。”段涯问过时辰，见还没到路安生与镇长家约定好的卖菜时间，索性停下来跟几个摊主聊了两句，这几个摊主常年卖菜，熟知季节的畅销货，她经常跟摊主们交流后，回家告诉路安生该种些什么菜才能卖得好。

　　“你可看好了你家那个书生。”

　　摊主们说着说着，突然神神秘秘起来，边说着边悄悄打量过路的人。

　　“路大哥？”

　　这里头还有路安生的事？

　　“对啊，前几天你没来集市，不都是他来卖菜吗？”

　　“我看见黎小姐找他买菜了！”

　　几个摊主叽叽喳喳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黎小姐就是镇长的千金。段涯皱起眉，路安生本来就是来卖菜的，黎小姐找他买菜，不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吗？这几个摊主怎么会这么关注这个事情呢？

　　“黎小姐上次可是又没嫁出去。”

　　“你可小心，我看呐，她这次可能是看上你们家那个书生了。”

　　“那个黎小姐看上的人都……”几个摊主语气中带着担忧，还想再说什么，正好听见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别说了别说了，黎小姐的丫鬟来了！”

　　“这……”几个摊主话还没说完，就悻悻闭上嘴。

　　段涯看向那个丫鬟，只见丫鬟捂着鼻子在集市里探头像是在寻人的样子，观察一番后，似乎是没找到人，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段涯见时辰差不多了，也跟着往黎府后门去。送菜这种小事只能从后门进行，一般有固定的人来收货跟结算银钱。

　　将板车往门口放好，没多久，有人就将门打开，正是在市集见到的那个丫鬟！

　　见门口只有段涯，她脸上透露着失望，立刻回头轻呼：“小姐，那卖菜的还没来！”

　　正欲把门关上，段涯赶紧上前，将手中整筐青菜递了过去，说道：“来了来了，这是你们前日订的蔬菜，今天由我送过来。”

　　丫鬟皱着眉头闪开，并不接过蔬菜，只是摆摆手：“走开走开，我们不要你的菜！”

　　“嗯？！”段涯看看丫鬟，又看看菜，路安生说的是镇长家没错，怎么菜送过来就不要了？

　　丫鬟也不过多解释，绕口令似的说道：“不是你的菜！小姐只要那个卖菜的卖的菜！”

　　说完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段涯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她盯着紧闭的门扉，不由想起市集几个摊主的话。

　　该不会，这黎小姐真看上路安生了吧？她又想着路安生长的那副模样，这黎小姐一见倾心，倒也是极有可能，这样说起来，也算是才子佳人的美谈了。

　　可为何那几个摊主又如此欲言又止，语气中还止不住担忧呢？

　　这当中可是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