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残梦》清籁残像

1、第 1 章

　　虽然说戴国的冬天已经过去了，可是，春天却迟迟没有到来的意思。
　　他醒过来的时候，突然间产生了错觉，以为有几只蝴蝶在窗外翩跹。喜出望外地站起来，推开窗户，才发现不过是被风吹动的几片零落的树叶，而已。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门就被打开了。素服的仆人们打来了洗脸的热水，恭敬地服侍他吃饭，然后又给他换上簇新的袍子。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他知道即使问了，也没有人会回答。
　　因为，这里的仆人，又聋又哑。
　　很久不和别人说话，似乎连语言的能力也要消失了一样。
　　不可以！
　　于是他决定在梦里练习着与人说话。
　　然而梦里面全是金戈铁马，大家都是用手中的武器对话，没有人理会他的张口欲言。他在那里被动地抵抗着，忽然悲从中来，无人述说的怨意全部化作嗜血的杀气。
　　血，激到脸上，让他打了一个冷战。四下里再去看，刚才的对手，已经都变成死人了。
　　哑巴和死人，都没有办法再和他们说话了。
　　这个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试探地问着什么。
　　因为声音太小，实在是听不清楚，他本能地挺身起来，想靠得更近一些，哪里知道，一坐起来，梦就醒了。
　　他叹了口气，十分怀念那个其实并未听清楚的声音，因为那是唯一一个和他说话的声音。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这么久以来，他的梦里一直只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和他说话。
　　虽然他听不清楚说的内容，但是他可以肯定，绝对是在和他说话呢！而且，这个声音又是那样的熟悉，好像是以前很亲近的人才对。可是，他唯一能够记起来的就是，那说话的语调，仿佛渗透着善良和悲伤的双重情绪。
　　到底是谁呢？谁在和我说话，他要和我说什么呢？
　　他低头苦思，绯红的双眸里空无一物，原本充满光泽的白发也灰暗了下来。
　　其实戴国的春天已经到了，然而，真正的王却不在玉座上。所以，妖魔还在肆意妄为，阴云密布的天空中，连风也刮得很惨淡……
　　一个黑影在门外闪了一闪就不见了，骁宗以一种本能的警觉，一下子冲到门口。然而，他只看见黑色的衣袂一闪，就消失在了游廊的拐角处了。再要往外面走，一个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拼命地向他摆着手，伊伊哇哇地叫着。结果，其他人也都涌了过来。
　　“他们不是都听不见吗？”骁宗心里想，“这个时候，怎么都知道跑过来了？难道是装聋作哑？”
　　他走到一个仆人面前，示意他张开嘴。
　　那仆人先是傻了一下，然后就把嘴张开了。
　　骁宗看到了，仆人的嘴里没有舌头，和他以前看到的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为什么每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不速之客来访？
　　他可以肯定，刚才的那个黑衣人不在这些仆人当中。因为仆人穿的全都是素色的衣裳，没有必要为了窥探他而特地换上黑色的。
　　他在这里住了很久，深深知道这里的院落布局，新来的人一个月之内都不敢乱跑。
　　然而，那个人却明显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可以瞬间消失在布局复杂的院落里。
　　而仆人们，似乎也太过于可疑，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阻挡他。看看他们的脸，又不像有什么大奸大恶的图谋，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愁苦。
　　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一切都好像是泼在大太阳底下的水，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之下，一下子就蒸发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了。
　　留存下来的只有那一个梦，那一个断断续续的梦，好像是在给自己提示似的，吸引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温。
　　然而，醒过来的时候，实在是头疼得厉害。
　　明明知道在记忆的最深处，应该是有一些东西存在着的，于是才会把拴着绳子的水桶放到井里面去打水。然而手上的绳子眼下都快用尽了，桶儿似乎还是没有够到水面的样子。甩甩绳子，晃荡晃荡的，不着边际，似乎更让心里发慌。是继续加长绳子呢？还是放弃？毕竟，那井里是不是真的有水，谁也不知道。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已经有多少年了呢？时间太久了，不计年月……
　　唯一能够给他安慰的，就是每一夜的梦里，隐约间都有蝴蝶飞入梦中。
　　他们是从院墙的外面飞进来的，带来了外界的消息，也带来了春意。
　　蝴蝶翻飞，应该是花儿都盛开的季节了吧！
　　只是，这梦已经残缺了，除了满天飞舞的蝴蝶，一切都只是支离破碎的影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