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的猫丢了》可乐橡皮糖

35、复盘

　　远处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应该是当地的海洋管理中心察觉到海面异样，过来现场勘查。

　　虽然咒术师在政府机关内部有特殊权限，这种时候五条悟也不想跟陌生人扯皮，起身朝坂田银时伸出手：“走吧。”

　　坂田银时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愣了一下，还是放上去。

　　现在已经初夏，坂田银时的手冰凉，跟五条悟长年偏高的体温有着鲜明的差别，冰得他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手掌。

　　稍一用力，坂田银时跟着起身。这个点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再半空中飞来飞去得也不是回事，再加上两个人心里都不是很舒坦，索性溜达回去，还能整理一下心情。

　　五条悟见他又把箱子背上，问道：“这玩意你以后到哪都得带着吗？多不方便。”

　　坂田银时：“那能咋办，我们短时间内应该没办法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带着安心一点。”

　　“也是。”五条悟想起自己之前见过存储型的咒灵，也不知道有没有类似功能的咒具，搞一个过来应该方便些。

　　五条悟心里想着叫伊地知去找找，又问道：“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还没想好。”坂田银时实话实说。

　　五条悟把自己刚刚“再也不开口问”抛诸脑后，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先来神户？”

　　“不是说了嘛，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坂田银时道，指指他手里的包，“顺便过来拿点东西。”

　　五条悟却突然说：“但是你从小到大的档案都在岩手县，你什么时候来神户住的？又是跟谁一起住的？”

　　坂田银时纳闷地偏头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很早就跟天元见面了，她帮我改个记录，还能事件难事吗？”

　　五条悟：“……”

　　坂田银时说：“你不能因为我有事瞒着你，你就对我的一切信息草木皆兵好不好？”

　　五条悟也纳闷了，道：“你有事瞒我还挺理直气壮是吧。”

　　“没有啊，我很心虚的。”坂田银时脸上倒是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好像就是仗着五条悟并不能拿他怎样。

　　五条悟决定不理他了。

　　重新走到街区，早餐店已经开门了，他看着一家包子店，本来想吃完早餐再回去的，结果就看见旁边的肉馅，胃里顿时一阵翻腾。

　　偏头看向五条悟，果然这家伙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周围不仅是包子店，还有各式各样的早餐，油烟里掺杂着肉香。一如鼻腔，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没必要折腾自己，更没必要折腾自己的胃。两人迈开腿，几乎要小跑起来，后面好像有鬼在追。

　　再次推开二层小楼的大门，五条悟都心累了，一晚上三进三出，连口水都没喝上。

　　一进屋，他就看见坂田银时给他倒的那杯水，早知道先喝了再说。

　　坂田银时注意到他的目光，重新去给他倒了一杯：“要吃点东西吗？”

　　五条悟躺在沙发上，摇头：“吃不下。”

　　“哦。”坂田银时也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长出一口气，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疲软了，眼皮直打架。

　　五条悟倒还是有精神，把人拉过来，枕在自己腿上：“困成这样？”

　　有人肉靠垫不躺白不躺，坂田银时半身不遂地挪动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眯上眼睛，“嗯”了一声：“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折腾一天，骨头都散架了。”

　　“睡会吧。”五条悟低头看他，轻声问道，“我抱你上去？”

　　“不用，明天就走了，弄乱了懒得收拾。”

　　“懒死你算了。”

　　坂田银时睡着了，呼吸声有些沉，温热的呼吸打在五条悟的手臂上，有些痒。

　　五条悟突然有些无措，他整个人靠在沙发背上，柔软的靠垫让他几乎整个陷进去，软绵绵的不好着力。

　　整个身子被迫软下来，似乎也是察觉到他的放松，坂田银时脑袋蛄蛹两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也下意识抬起，攥紧了五条悟腰侧的衬衫。

　　五条悟低头看向那只手，食指和中指的茧很明显，摸上去很粗糙。这不禁让他猜想起这家伙在警校时的样子，是不是也会训练偷懒，被教官揪出来加练。

　　忍了一下没忍住，五条悟伸手握上去，熟睡中的人没什么力气，皱巴巴的衬衫一下子脱离掌心。五条悟摊开他的掌心，摩挲着微微泛黄的茧子，又一路搓着掌心往下，挑开了衬衫的袖口，露出里面白色的纱布。

　　轻轻将纱布解开，露出里面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

　　体质再好，普通人的伤口也没办法跟咒术师一样，一夜之间恢复如初。所以五条悟以前，一直在刻意避免他受伤。

　　五条悟实在不算一个好脾气的人，这几天因为坂田银时的处处避让，早已窝了一肚子火。但是每到他觉得自己将要爆发的时候，对上坂田银时的脸，却总是莫名其妙地泻了。

　　就像此刻，他明明该生气的。

　　平静了很久的咒术界，突然遍地特级。已经遇到的，还没有遇到的，还有即将诞生的……一个赛一个的危险。

　　这家伙居然敢避开自己，一个人去闯。

　　天元说：“他这些年，过得不太好。”

　　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能过得好就出鬼了。

　　又轻手轻脚地把纱布缠回去，抬手撩开坂田银时额前的碎发，把脑门露出来。两条银色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明明是很秀气的一张脸，清醒的时候总是挂着一副没精打采的表情。

　　似乎是被扯来拉去得不太舒服，坂田银时缩回自己的手，枕着五条悟的腿翻了个身，脸朝外，叫五条悟眼不见心不烦。

　　还没等五条悟不满，坂田银时又伸手把他的胳膊拽过去，抱在怀里，才重新睡得安稳。

　　“啧。”五条悟不动了，整个人塌进软沙发里。

　　他没办法像坂田银时那样没心没肺地睡着，脑海中无数的念头纷杂。坂田银时的目的他不忍心强硬地逼对方说出来，但他也没办法不担心。

　　按照坂田银时的性格，如果有什么事情对自己闭口不谈。要么是他要去做的这件事非常危险，要么……是跟自己有关。

　　跟自己有关。

　　五条悟同样想不通，他向来自信又张扬，把“最强”挂在嘴边，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他确信自己就是最强的。即便是对上完全体的宿傩，他也相信自己不会输。

　　坂田银时应该也相信他才对。

　　就算……就算他们太久没有接触，坂田银时对他的实力有点怀疑，也不该这么戒备。

　　五条悟在心中不停地复盘两人重逢后的每一个细节，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宿傩的那句话：“期待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真相。

　　前世难道自己真的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吗？

　　不对。

　　宿傩之前还说了一句：“他还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吗？”

　　虎杖悠仁在吞下手指成功受肉之后，一直没有离开东京，他应该跟自己一样，在岩手县才重新见到坂田银时才对，甚至根本没什么接触。

　　他为什么会知道坂田银时的变化。

　　五条悟心里一沉，低头看向躺在他怀里熟睡，对他纷杂的心绪无知无觉的人。气得想抬手给他一个脑瓜嘣，但最终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把他紧皱的眉头抚平。

　　算了，管他呢。

　　只要自己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就不信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五条悟长出一口气，掏出手机。高专那几个学生也知道他目前停职的事，纷纷发信息来询问，还有几个高层人员的电话。

　　五条悟一概没回，犹豫了片刻，还是给伏黑惠回了个消息：“最近除非必要，不要离开高专，尤其是不要离开悠仁的身边。”

　　“？”伏黑惠看到消息，下意识抬头看向一边跟钉琦聊天的虎杖悠仁。

　　这一下动作有点大，虎杖投过来询问的目光：“伏黑，怎么了？”

　　伏黑惠：“没事。”

　　伏黑惠藏了一下手机，等那两人移开目光，才低头看五条悟给他回的消息：“宿傩的事情有变。”

　　具体是个什么变化，伏黑惠没追问，只是回道：“我知道了，我会看好虎杖的。”

　　“嗯。”

　　五条悟看到消息，并没有觉得轻松下来，心里反而更不舒服了。其实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只要宿傩在虎杖体内，他的结局就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也是五条悟决定不做教师的原因之一。

　　以他的身份，会留在高专做老师，是想培养一群强大可靠的伙伴，从内部打破咒术界僵化的体制，瓦解陈旧的秩序。

　　但最近他的注意力出现了偏移。

　　坂田银时出现了。

　　他好像跟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正在试图推翻咒术界腐朽的统治与特权，并且身边已经有了一群可靠的朋友，即便他们的力量微弱，但却在切实地行动并前进着。

　　这让五条悟意识到，自己想着打破制度，但却对新的体系没有想法。他培养的这一群学生，同样也在疲惫地应付着现状，光是“活着”已经很艰难了。

　　况且，他推进这一切，根本的思维，是建立在“有一部分人将为此牺牲”上，他之前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咒术界的所有咒术师，都走在牺牲的路上。

　　即便是自己，也早已做好了不得善终的准备。

　　但是——

　　但是，如果牺牲者，将是坂田银时呢？

　　他还要去赌那个可能会一片光明的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