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言非言》唯酒

14、chapter14

　　chapter14

　　周煦没向任何人解释那天发生了什么。

　　其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阵子周煦很忙，在北京加完班又立刻飞到上海参加几个国外供应商的会，身体处于疲倦的状态，同时她的神经又有种极度亢奋的感觉，来维持着社交的假面，这也是她近日来愈加厌恶的事，她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煎熬。

　　等结束已经接近午夜。她打了辆车准备回酒店，接单的司机是一个新手，距离她还很远。周煦看时间要等待十分钟，她预估了下到酒店的时间，然后还要跟甲方通一个电话才可以睡觉。

　　十分钟后司机还没有来，她再次点进去看，竟然还需要六分钟，甚至在越走越远，周煦当即给对方打了电话。

　　司机自知绕路了也十分着急，电话里的语气不好，就吵了起来。最后那个司机对周煦说了不客气的话，还一气之下取消了订单。

　　重新打车，她前面排队近二十个人。
　　突然，周煦的情绪就崩溃了。

　　这事儿发生在周煦的身上非常离谱，她从来都是理性，客观，成熟的。和工作中所遇到的事情比，这件事简直可笑，甚至她可以打电话给公司还在值班的司机来接一下。

　　但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无法控制自己。

　　有个专业名词叫秩序敏感，多发生在0-6岁儿童时期，但是成年人中也会偶尔发作。原本计划好的事情被打乱，当事人会非常生气，但是在别人看来是无所谓的小事一桩。

　　后来她生气的点不再是计划被打断，而是对自己的唾弃，为自己的无能暴怒，就像当年家暴自己的父亲，她开始一点点否定自己的价值，最后否定了整个人。

　　客户打来电话的时候，周煦赤着脚走在魔都的街道上，凉风吹拂，她的身子都要凉透了，接通电话，传来对方的声音：“周总监——”

　　周煦听对方发了很久的牢骚，始终一言不发，然后默默挂掉了电话。

　　关机。

　　客户隔天打电话到叶文邵那告状，后来才有了葛嘉跟周煦面谈，安排她调职。

　　但这并不是她失控的第一次。
　　前一年的夏天，母亲带妹妹来北京参加比赛，住在她那。周煦因为工作没有抽出时间陪她们，郑玲对此本就颇有微词。

　　那天周煦生理期提前回家，倒了杯热水准备放凉吃药，但她躺在沙发上疼昏厥了，醒来时母亲和妹妹也已经归家，谈论着考试的相关事宜，时不时有笑声高扬，她杯里的水已经空了。

　　周煦忍着疼痛，语气不耐地责问母亲为什么擅自动她的杯子。

　　郑玲本就不满，更是认为周煦借此找茬，母女俩吵了起来，郑玲指着她的鼻子说：“不过是一杯水而已，你在小题大做什么？嫌我和你妹妹脏吗？”
　　“我就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我们来。从进门到现在，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妹妹，总是以最恶毒的心思揣度我？”

　　“你多大妹妹多大？你跟她计较什么？”

　　周煦忽然很委屈，“可我也是从这个年龄长大的。”

　　母女的争吵激烈收场，前尘往事，罪行罄竹难书。本质是周煦只想在生理痛时能及时喝到一杯温水，得到母亲的体谅，但郑玲并不愿意多花一些心思哪怕是一秒钟，去思考周煦的情绪从何而来。

　　她也不会知道周煦生病了，她不是作，她在处理某些复杂的事情上就像个儿童。
　　在心理学上，愤怒，是儿童的基本情感。

　　叶言倾站在周煦的身后，看她像个无助的孩童，亦或是流浪小狗，束手无策地痛哭。

　　但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全是她那年意气风站在台上，眼里都发着光，热情地跟同事拥抱，扬言在老板面前讨一个眼熟，升职加薪记得她……

　　只论成长轨迹，她成功了。
　　但两个画面放在一起太割裂，她好像又失败了。

　　叶言倾无从判定自己内心的感受，怅惘，失落，亦或是怜悯。他面儿上总是波澜不惊，可心里总有一股气呕着，心想她不该是如此的。

　　周煦哭完，一个人走回酒店。
　　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不紧不慢，保持着一段距离，等周煦人站在酒店大门的光圈之下，他才看了眼时间，一个半小时。

　　他第一次有这种耐心，陪一个女人走路，她还全程都没发现。

　　隔了几天他回北京父母的家里，正巧碰上叶文邵准备出门，两人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叶言倾心里有事，破天荒地问跟叶文邵打听起了周煦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这姑娘的？”叶文邵反问道，还有点好奇。

　　叶言倾这人自然不会让自己陷入被追问的下风，随口一诌：“前两天在上海看见你供货商那几个人了，她陪着的，就记着名字了。”

　　叶文邵没多想，但脸上莫名多了些提起这个人就很无奈的架势，“嗨，别提了。”

　　叶言倾闲聊道：“怎么说？”

　　叶文邵于是说周煦把半夜把甲方得罪了，苦恼地说：“以前瞧着她特靠谱，这阵子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恍惚？”

　　叶言倾不动声色地笑笑，“你问我？”

　　叶文邵自言自语道：“回头我得找她谈谈，怕不是准备跳槽？搁这应付不下去了？”

　　叶言倾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不大。看周煦那个状态，不像是有精力的。
　　“也有可能是碰上事儿了。”

　　叶文邵受到启发，点点头。

　　“她在公司表现怎么样？”

　　“脑子活，执行力强，好沟通。”叶文邵对周煦的评价很高。

　　“所以，好好琢磨怎么回事，用点脑子。”叶言倾说完便上了楼。

　　对于叶文邵来说，周煦有没有异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办法把她留下来，除了个人能力，她手里还掌握着一大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资源。

　　叶文邵斟酌再三，决定给周煦调职，待遇不变。
　　于她于公司来说，都有好处。

　　*
　　只是叶言倾没有料到自己的行为。
　　被强烈的不甘心趋势着。

　　他不太想和周煦两条平行线下去，但暂时找不到自然融入周煦生活的办法，才能让敏感的人不排斥。

　　是闲得无聊陪一个女人做游戏，还是哄小朋友，他也好笑地问自己。
　　暂时没有定论。

　　去年冬天他正好做了个手术，在休假，从侧面打听到了周煦每周会有一天去北京，以及班次，然后他一趟又一趟“陪”她。

　　和她买到同一车厢的票不容易，他前面两次和她位置错得很远，只在等车的月台上远远看着她。

　　在十二月的第二个周一，周煦不出意外地和他“偶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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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看身体情况好不好再更新哈。
连载不v，大概会写到十一二万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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