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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奔走 ...

  •   可是,真的如此吗。

      铁定不是如此才是,她翠微还是想要光明,想要快乐,想要被人放在心上,想要成为阿宝,想要每天有人问问一日三餐,时时念叨,殷切叮嘱。

      回过神来,只能看见杨玠的侧脸,想着自己有了秋合和冯嬷嬷,一心一意,算不上甚也没有,可杨玠父母皆无,只有个蔡叔。他应当很想念他们吧,就如同自己想念曹美人,想念先帝一样。

      “驸马,不要难过,找个合适的日子,我们一同往万宅探望万侍卫和何娘子,好不好?”

      杨玠觉得自己应当得了老花眼,怎的眼前净是忽大忽小的光晕,明明灭灭,似真似幻。

      “公主说的可是真的?这说过的话可是不能反悔的。”

      见着男子霎时间好了起来,翠微觉得方才的好心简直喂了狗了。糟心。

      “那是自然,我虽为一介女子,好歹也是天家公主,怎能不知这个道理。倒是驸马你,可得好好想想如何跟万侍卫赔罪才是。”

      “这是自然,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从没有拉人垫背的习惯,这赔罪一事,自然办得妥妥当当的,不出丁点差错。”

      如此又闲话两句,便安静下来。翠微本想问问前朝吕太师之事,可转念一想,这关系也没到这份上,元宵夜黑衣人之事还未明白呢,遂作罢;杨玠朝翠微看了几眼,想问问同王硕是个什么关系,可一想到方才让换个驸马的话,索性也将嘴闭了个严实。

      ……

      且说这弓.弩建造院的顾内侍,打从婉新郡君出宫见吕太师之日,顾献阳便开始不安起来,直到那日吕太师当朝提了先帝诸位子嗣之事,这份不安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地。

      别看如今先帝留下的仅有陛下和公主两位子嗣,可前些年不是这样的。除开贵为嫡长子的今上,还有好些个皇子皇女,打从那年瘟疫肆虐开始,先是病倒了几个,后来又病倒了几个,加之前朝忙着西南水患,后宫忙着几个妃妾有孕,左一耽搁,右一耽搁,这就悄无声息地随了先帝而去。

      后宫自然是无人敢言,等前朝的诸位大人明白这背后的故事,已然就剩下了个刑克双亲又颇为孱弱的公主。

      还能如何。

      陛下当太子时可是众臣拥护,自然是谁也不愿意转头就打了自己的脸。好赖朝政较先帝朝好些,几位相公辛苦些,倒也还能过去。

      这多年过去了,不管因着什么缘由,能留在朝上的全是些不会提起先帝后嗣之人。可如今吕太师提了,还夹在立储之间,这摆明了是说道今上不仁,家国无继,就差指着鼻子骂娘了。

      那日难得是个艳阳天,顾献阳在靶场看着操练的士兵演练新出的箭矢,不期然间,听见一旁歇着的士兵说道这事,吓得他直以为自己是被这冬日烈阳晒得脑子不清楚了。

      吕太师可是三朝老臣,又是后族,如何能这般糊涂。当初既选择了闭嘴,断然没有再开口的时候。

      是以,顾献阳得了空便朝吕太师府上赶去。

      到了侧门一见,往日车水马龙的府门竟然有些萧瑟之感,和头顶乌压压暗沉沉的天色,倒是般配得很。门房见着人,仿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笑着招呼,却不让人进门。顾献阳也不为难,就在门口等着。

      门房片刻即回,拱手抱歉,“今日太师略有不适,就不见客了,劳烦大官走这一趟。”说罢,抬手请人。

      顾献阳不明白,却也无能为力,只得深深看了一眼跟前的门房,这才走开。待出了太师府的巷子,顾献阳深觉有些不妥,在原地站定,左右看看,明白过来,这是街坊四邻跟前的车马也变少了。

      想当年,自己初到京城,随着一众学子来远远观摩太师风采。走在这条巷子,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脚底的每块青砖都透着蒸蒸日上。

      时过境迁,世事变幻,自己成了内侍,而太师府也成了避之如蛇蝎的所在。

      而此刻的太师府内,吕太师和吕大老爷、吕二老爷在书房中安坐,气氛分外沉重。

      兄弟二人看着主位上的老父亲不说话,相互使了个颜色,也无人敢上前,还是吕大老爷吕先河拿出兄长风度。

      “阿爹,这立嗣不立嗣之事,可是已经有了什么章程?”

      二老爷点头,吕太师不说话。

      “阿爹,九娘这话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看顾着点公主,好弥补当年的罪孽,如何就能说道立太子之事上头来。”

      二老爷猛地点头,哥哥说得对。

      吕太师瞧着这眉来眼去的兄弟二人,心中叹气,吕家后继无人,后继无人啊!

      “ 你们兄弟可知,九娘这话是何意?”二人正打算畅所欲言,太师却突然出声,“知道个什么!皇权在上,何为后族?该当是继任之君的外家,这样的后族才是真的后族,我们吕家没有这样的福分。”

      兄弟二人想着今上至今没个一男半女,也却是如此,纷纷偃下几分气势。

      “继任之君,不论是福王之子还是康王之子,那都是有自家阿爹阿娘的。这上头我吕家插不上话,也不能插话。再者,现如今西南匪患猖獗,东南大旱,此等用人用钱之际,今上却只顾着报昔年之仇恨,半点心思没放在朝政之上,任凭三位相公裁决,这是赖政,更是弊政……”

      说道此处,余光瞥见兄弟二人,见其惊骇得呆住,吕太师这话也就卡在喉咙,半晌才顺过气来。

      抬手,“去吧,去吧,将大郎叫来,我有话说。”

      兄弟二人先后出去,掩门之际相互看看,没戏了,自己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被一个小辈压在头上。

      吕家小辈吕枢一进到书房,相谈许久。末了,吕太师亲自给未还未及冠的吕枢一取了字,守道。望其守住本心,保住家业。

      这夜,吕守道回到自家卧房,梳洗后在明间跪至天明。

      第二日,吕太师在殿上,再次提到立嗣之事,一番因着年老喘不过气的慷慨激昂之后,御史大夫林牧之出面应和,开始一番正正经经的慷慨激昂。

      赵衡的脸色到底还是难看了起来,弓.弩建造院的顾献阳多处寻人无果,到底还是坐不住了,求到了杨玠跟前。

      最近前朝后宫的,大都在议论立储之事,呼朋唤友的各色茶会,诗会,赏花宴多了不少,连带着州西瓦子的生意也好上了许多。

      顾献阳一身素服停在春娘子跟前,春娘子乱飞的绢帕在空中一顿才又翻飞起来,“大官,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妾对大官可是想念得紧,就盼着大官哪一日得空过来。不说是照看生意,就是来愁上一眼,妾这瓦子也是蓬荜生辉啊……,”对着顾献阳好一阵马屁。

      顾献阳也不多话,跟着春娘子的步子在瓦子左拐右拐,好容易才走到雅间跟前,定睛一看,写着春分。

      “春娘子,怎的是春分?”

      “大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儿啊,共有二十四个雅间,按着二十四个节气来的,想着大官您的身份,那可不能差了去,如此可不就是春分么。”春娘子顾左右而言他。

      顾献阳笑笑,“还是之前的惊蛰好些。那处窗户正对着坊外街市,许久没见过热闹,倒是想看看。”

      春娘子觉得此事不简单,非常不简单,嘟嘟索索说道:“大官,惊蛰可是被人包下来了。要不大官您再瞧瞧别的,妾给您介绍……”

      “不用了,惊蛰就很好。”说罢,自行往惊蛰雅间走去,春娘子倒是落在了身后。

      一面跟着,一面想,这是明晃晃地知道自己跟公子的关系吧,这样……这样,公子还留她这个下属不,要是不行,去哪里混饭吃好呢?

      顾献阳在惊蛰雅间坐定,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杨玠一身灰鼠皮大氅踏着风雪而来。这风雪来得又急又猛,才下了不到一刻钟功夫,就已经在地上积了半指厚一层。

      杨玠进到雅间,将大氅脱下,抖了抖雪沫放在门口处的架子上,这才往顾献阳处走去。

      “许久不见顾大官,近来可还好?”说着,往顾献阳对侧坐下。

      “劳驸马惦念,某向来一切都好。”

      顾献阳拿着钳子拨了拨炉子里的炭火,让其烧得更旺些。眼看就要开春了,这天倒是越发冷了,冻得人骨头生疼。

      二人相互哈哈片刻,到底是顾献阳忍不住,略带焦急说道:“驸马可知近日朝会上都在议论立储之事?”

      “我自然是知晓的,不时便在大殿之外护卫,如何能不知。只是不知顾大官说起这事为何,难不成还同我有什么干系。”杨玠答得满不在意。

      见人不接话茬,顾献阳转而问起公主,“公主近来可好?”

      “公主自然是很好,这倒是不劳大官操心。这不,大官方才瞧见那件灰鼠皮大氅就是今儿出门,公主命人给我备下的。”说着抬手指了指放大氅的架子,眼中很是嘚瑟。

      这确实是公主命人备下的,可没杨玠说得那样情意绵绵。乃是杨玠出门之际,特意往正房说道要是遇见甚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公主带上一份,这才换来公主殷切叮嘱。

      顾献阳顺着杨玠的手看过去,一件普普通通的灰鼠皮大氅而已,没有绣花纹样,也能这般见个人就显摆,恐怕就杨玠做得出来。不过很是让人羡慕。

      “驸马,今日来此顾某有一事相求。”

      “不是我杨玠不知好赖,这京城,落个五香糕都能砸着三个绯袍,五个绿袍。大官您来找我一个末等武官作甚。”

      顾献阳不答话,起身给杨玠斟酒。

      刚拿起酒壶的手却被杨玠止住,“大官这是作何?我可是受不得大官如此的。”他杨玠再是胡闹,也没让个内侍给斟酒的道理。

      稳稳压着顾献阳的手被人轻轻拉开,“驸马,求人自有求人的态度。这点子道理某还是知晓的。”说罢,云淡风轻,恍如老友一般给杨玠满满斟上一杯。

      杨玠看着递到跟前的瓷瓯,在屋内各处烛火的照耀下,更显莹润透白。酒器如此,人更是如此。上次见着顾献阳,冷清如松柏,隐隐透着人间烟火。今日再见,方知晓连替人斟酒也是如此风流。

      “不是我杨玠托辞,实乃大官所求之事我也无能为力。”念着从前此人对翠微的帮助,杨玠满饮此杯,实言相告。

      “想来大官已经见过吕太师了。如今这形势定然是吕太师思虑甚久的,再有,这也定然是娘娘想看到的。大官又何必多言呢。”

      闻此一言,顾献阳来时压在胸口的一股气,消散了泰半,整个人恍若没了精气,往椅背靠靠。

      他又何尝不知呢,此事乃是婉新回了太师府之后才有的事,自然是娘娘和太师都想看见的局面,可是这让他如何甘心。朝内愿意听这事的人不多,知晓他乃是皇后门下的人更是鲜有。如今好容易想起一个,见着一人,话却是说得这般干脆利索。

      “世道艰辛,人如猪狗。”

      沉默许久,顾献阳的声音才从天际传来,险些没能盖住一旁劈啪作响的炉子。

      “既如此,还望驸马日后多多照料。”顾献阳起身朝阳玠拱手。

      杨玠亦是起身回礼。

      拜别顾内侍,杨玠又吩咐春娘子包上了些新出的点心,慢腾腾披上灰鼠皮大氅,又是一头扎进了风雪里。平日里出门,他可是没什么坐马车的习惯。眼下刚踩了两脚积雪,想着怀中的点心,略一思索,便转身朝春娘子走来。

      “快,准备个马车去。”

      春娘子惊讶得下巴拉得老长,像是个驴脸,颤巍巍道:“公子,这风雪也不怎的,”话未说完,见着杨玠陡然冷下来堪比脚底雪沫的脸,换了个音继续,“属下这就去,麻溜的就去。”

      急切切转身回去准备,裙子都旋成了朵花。

      杨玠:这厮也忒没眼色了,往后得去暗卫跟苏三好好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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