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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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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郑门永庆公主府。
杨玠早早起身,身着红色吉服,腰系玉带,身后跟着万里等几个傧相,以及一众平日要好的侍卫,巳时二刻出发。
从已经挂了匾额的公主府出发去迎亲,队伍在京城内绕上半圈,再进到宫墙内接了新娘回到公主府,这是早前礼部同宗正一道定下的。
这门亲事怎的着都透着怪异,可从宗正,到礼部,再到寻常百姓,没觉得有何处不妥。能攀上号的,早早往公主府送来贺礼,攀谈起来;攀不上号的,呼朋唤友在迎亲队伍的行进途中候着,如此这般,一片繁华掩盖了背后的浓疮,倒也热闹。
头顶艳阳撒满天际,脚底汴河映照晨光,水天一色间,独桥上那一抹嫣红,骑着高头大马,从霞光中走来,宛如仙人游戏世间。
汴河上过往的船只纤夫,州桥两头来往的行人商贩,女眷惊呼于杨玠今日的笑颜,小孩忙着弯腰捡起撒下的利市,儿郎们则悄悄幻想着公主的美貌。
过了州桥,寻到一处行人较少之地,万里身为傧相在后,打马上前半步同杨玠笑道:“杨兄如斯美貌,今日叫一众小姑娘看傻了眼,若是他日此事落入公主眼中,该当如何?!”
今日若不是迎亲,应当吉利,万里真想将当日在州西瓦子的仇怨翻起,眼下先收个利钱,不能让人太过得意。
这番话说得也不怕同行之人听见,丝毫不避讳。说罢,众人便笑开来。
杨玠笑得如同四月烈阳,耀眼夺目,毫不遮掩,回头觑了一眼万里,“我同公主两情相悦,今日能终成眷属,为何不开心。倒是二郎不日也将成亲,届时不知是否也同我今日这般开心。”
一语已毕,朝身后的其他傧相和儿郎们看去,最后目光落在街道旁一酒楼二楼。楼上大都是些姑娘家,间或还有几个儿郎,见着杨玠的笑脸,顿如佛光普照大地,霎时间落针可闻,而后便爆出惊天巨响,四处欢腾惊呼。
见着楼上这模样,杨玠笑意更甚,而后端着风流不羁模样,驾马而去。
往后,不论事实结果如何,坊间关于公主驸马的爱情故事从未断绝过。
饶了京城半周,一行人乐乐呵呵从南熏门进。
还未到延福新宫,便瞧见杜都知在宫道上候着,杨玠分外差异,礼部来人教授成亲之礼的时候,可从未说过这一遭的。虽如此,还是笑脸上前,“这大热天的,不知杜大官在此,是有何要事?”
“哎哟,某特意在此恭喜驸马,来讨个吉利。”拿着杨玠送来的利市,眉开眼笑而去。
杨玠留在原地,望着杜都知远去的背影,想着:这可不是什么特意来讨吉利的。身为陛下身边第一信臣,入内内侍省都知,在这宫墙内外,算得上说一不二,还用得着在自己跟前讨吉利。
应当是授意于陛下,来此就为探查自己对亲事的态度?
关键时刻,不该如此多事才是。
待到延福新宫,杨玠沿着缓缓流动的金水河,漫步走来。行路间,瞧着三三两两的宫女和宦官,又瞧着这好似在密林深处的延福新宫正殿,杨玠突然觉得自己上次翻窗而来的行径,过于小人了些。被指派来操持婚事的这些个宫女,宦官,嬷嬷们,在这紧要关头也这么散漫不经心;正殿更是阴深深隐没在花木深处。
这般境况长大的女子,生命当中的唯一,怕就是活着吧。
这同他也没有什么不同。
进到正殿,宗正福王以及福王妃,端坐主位之上,左右两侧都是宗室。可未能见到太后,陛下以及皇后,连同身边伺候之人也并未见到一个。因着翠微并无生母在世,太后也常年礼佛,皇后乱管闲事遭了陛下申斥,这热热闹闹的亲事,也就宗正出面,请来一众宗亲,在延福新宫,充当娘家人。毕竟不能由着赵衡胡闹,坏了皇家的声誉。
杨玠心中顿时又是一阵叹气。
宗亲在此,不过是为着脸面,如此,照着礼部提前教授的礼节,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片刻功夫,杨玠就到了翠微跟前。
人群之中,杨玠一眼不错地望着朝他走来的女子。一身红绿相间的喜服,头顶凤冠,耳着碧玉,手拿团扇。耳旁是各种嬉笑之声,此刻好似全然不能入耳,蒙蒙的,混混的,眼前只此一人,耳旁也仅这一人的脚步之声。禁步压裙,行动之间,隐隐可见繁复的喜服下一双莲花玉足,盈盈不足一握。
风动,影动,是延福新宫的金水河在动。
接了公主,杨玠领着来时的一行人,一路热热闹闹,吹吹打打,朝永庆公主府行去。
在厅堂行了三拜之礼,在喜娘的引领下,翠微在前,杨玠在后朝后院正房而去。一路走走停停,听着不断传来的喜乐,其中夹杂着诸多陌生的声音,翠微才真正放心下来,她终于是离开了那个禁锢了她一十七年的地方。
往后自由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想到此处,翠微不由地脚步加快,惹得在她身后牵着红绸的杨玠突然急急往前行了一大步。
惊讶中朝身前的女子看去,这是怎的,如此这般着急不是?
一旁的喜娘笑道:“驸马这是着急了!”
“驸马三五刻都等不得了!”一旁不知谁家的夫人拿着手帕遮住半张脸,附和道。
一时之间,又开始炸锅。人群中,有人想到了今日迎亲路上,杨玠朝二楼抛出的那个笑脸,开始给在场众人说起公主与驸马,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待杨玠稳住步子,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然到了房中。
在热闹声中行了结发礼,该却扇了。
团扇后的翠微佯装娇羞,双眼含情透过绢布望着跟前的男子;杨玠长身玉立,抬起右手,在众人的笑闹声中缓缓移开团扇,直直朝翠微看来。
如此,这二人中,一人假装羞涩,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一人勾起唇角,望着美人一眼不眨。落入前来道贺闹腾的一众夫人郎君眼中,真可谓是郎有情妾有意,神仙眷侣,莫不过如此。
杨玠眼见火候已到,朝翠微拱手一拜,轻言道:“公主,可稍待片刻,我去去便来。”说罢,一面朝外间走去,一面撵走众人。临到了房门口,想着今日在延福新宫的所见,突然心生不忍,将一旁候着的一宫女招来吩咐,“去将公主往日的侍女找来陪着,在去前院找蔡叔,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送来。”
秋合今日同翠微一道出来,在前院行礼之时,便被安排在一处侧房休息,本是等行完了大礼再将人送到翠微跟前的。却不料这前院的热闹才开,就有人来寻自己,还说到是驸马的吩咐。
秋合想到了当日在李记绸缎铺的事情,放下手中的糕点,慌里慌张跟着前来传话的宫女就到了正房。
一进门,就朝翠微看去,见人好好地端坐在塌上,心放下去一半,试探着问道:“公主,方才一切可还顺利?”
“莫要担心,没什么不好。”翠微明白秋合的担忧,轻声出言安慰道。
秋合不信,将公主左左右右仔细看罢,才将另一半心放下来。嬷嬷说得对,爱情中的女子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杨侍卫这般的儿郎公主都一定要嫁,那只能是她自己辛苦点,多多帮忙盯着。
“秋合,替我卸了妆发吧!”
本站在翠微身侧,才放下心来的秋合,这又提了口气起来,她就知道,铁定不会这般顺利的。这卸了妆发,是不是就得早早歇着了,可前院的热闹才开始呢。
不对,杨侍卫不是不行吗?等与不等也没什么不同吧!
是以,秋合利利索索上前给翠微卸了妆发,又换了寝衣,抬手就要铺床,却被翠微一把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驸马还没回来呢?”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机灵过头了吧!
“公主难道不就寝吗?”不就寝,难道还有什么事?
见着秋合理所当然的表情,翠微这才想起来前些时日的消息——驸马他不行。可不行归不行,总不能连个过场也没有。
“大婚头一日,就不住在一起,传出去像什么话。眼下这是公主府,他总归是会来的。再有,那日在绸缎铺听到的话,还是就此忘了吧。”
翠微这番话,原本是想着安稳住秋合,免得她闹出什么乱子来,这里虽然是公主府,可说起来到底还是杨玠的宅子。
却不料,秋合压低了声音道:“公主这是打算悄悄给驸马治病。也对,这样的病症,传出去不好,是该小心些的。”
瞧着秋合一脸认定的模样,翠微不再解释,横竖也没什么,遂附和道:“嗯,是不好声张,悄悄地办。”
此刻的房门外,杨玠顿足窗牖前,听着内间主仆的谈话,陷入了沉思:这就是春娘子办的事儿??这下属是舒坦日子过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