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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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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青禾起床时天才蒙蒙亮,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大概是昨天的奔波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晚上正睡得沉时还做了噩梦。
简单洗漱过后,徐青禾套了件薄长袖撑在地上做俯卧撑,健身是他多年的习惯,哪怕身旁没有可供健身的器材,做几个俯卧撑也是好的。
徐青禾做了整百个时,远处建筑大楼的玻璃上反射出一道光亮,宁静、美丽,红光四溢,是清晨的太阳。
他起身用干毛巾擦去薄汗,盘腿坐在落地窗前,静静欣赏着它的升起。
徐青禾的行程非常满,最忙的一段时间里他要连拍三部戏,不断的在三个地方来回跑,台词要提前背,打戏要提前练习,情绪要时时刻刻提上来,好投入到不同的角色当中去。
他的睡眠时间非常少,二十四小时不休息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忙,日夜颠倒,忽略掉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他到底在急于证明些什么,他不知道。
坦然说,出事后的这些日子让他久违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可以随时倒头就睡,趴在床上的时间非常长,像是报复性的要把过去那些年里没补的觉一口气补回来。
而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看日出的时刻,无比美妙。
徐青禾觉得,他可以看一辈子的日出日落。
起码现在这一刻他是这么想着的。
待阳光洒落满城的每一个角落时,徐青禾终于舍得起身。
他昨晚发现冰箱里有一些新鲜牛奶面包和鸡蛋,应该是顾茗华准备的。
他不会做饭,煎蛋果断放弃,随便垫了几口面包和牛奶。
昨晚睡前顾茗华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修热水器的师傅今天下午才能过来,让自己下午不要出门,徐青禾回了个“好”。
等上班的高峰期过了,徐青禾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准备出门,他在网上搜过了,这附近有一家很老的照相馆,是一位老人家在经营。
徐青禾低头摆弄着地图,他是个路痴,问路时别人给他说东南西北记不住,偏要按前后左右的说法才行。
他心想好在现在科技发达,离了地图他恐怕得在原地转个好几圈,否则以他这种出了门就分不清方向的人,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老照相馆在一个老式小区,没保安,谁进都行,没人拦着。
这里住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早早起了床在楼下散步,徐青禾从一顿嘈杂声中路过时,假装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是几个大爷在下棋。
他没做停留,快步直奔目的地。
老照相馆是车库改造的,连正经的店铺名都没有,随便拿黑色油漆刷了“老陈照相馆”五个大字,还掉色。
徐青禾没那么多讲究,抬腿走了进去。
店里只有一个大爷,见徐青禾走进,说:“照相还是打印?”
“照相。”
“哟,”大爷背手看他,“现在的年轻人还能瞧得起我这种照相馆啊?”
“不是瞧不起,是您开得位置太偏,网上发的图也旧,不太吸引。”徐青禾道。
大爷揶揄:“外头那些个馆子拍得花里胡哨的,用软件p的亲娘都不认识,手艺净整些虚的,哪有我这实在。”
实不实在的,徐青禾都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要一张照片。
“那您给我拍一张吧,相信您的技术。”
大爷扯了身后的红布,推着徐青禾,“坐里头,我给你拍。”
“好。”
徐青禾坐在中央的木板凳上,他的背挺得很直,帽子被他摘了放在腿上。
大爷把打光板的插头插上,一边整理机器一边对徐青禾说:“口罩摘了。”
徐青禾的半张脸被光照的明暗分明,眸光亮亮,“就这样戴着拍。”
大爷停了手里工作,侧转过身来怒目瞧他:“干什么?瞧不起我手艺,你这是对照相师的侮辱。”
徐青禾没想到大爷能扯到这上头去,他忙做解释:“我本意就打算这么拍的,并没有羞辱您的意思,您误会了。”
“谁拍照还戴口罩的,露个眼睛拍什么?摘了。”大爷口气充满命令与强势。
“可我觉得这样拍就——”
徐青禾的话没说完,大爷抬手扯了他的口罩,出手速度快得他不过一个眨眼,口罩就到了大爷手里。
他大脑短暂断片,耳边“嗡”的一声响,后半句话被他用手捂了回去。
大爷却佯装无事,态度一如既往的不讨喜,“捂着脸干什么,长那么好看还戴什么口罩?这样的脸贴出去的照片随随便便都能勾个小姑娘过来。”
徐青禾睁着眼睛,这张脸已经成了他所要保护的对象,生怕将它暴露在空气之中,一不下心就会被丢个烂菜叶和鸡蛋。
听到大爷这话后他渐渐松开了手,由于按的力气太大,嘴边还有没消退的红印。
“笑一下。”大爷躬身透着取景器看他。
徐青禾眼睛注视着照相机,嘴角勉强向上勾着,皮笑肉不笑。
“笑得太难看了,重新笑。”
徐青禾被这话莫名逗笑,这回正儿八经的扬了个嘴角,笑得明媚。
“欸,好,别动。”
闪光灯一闪而过,拍下了这一瞬间的笑。
“什么时候能取照片?”徐青禾问。
“看你要什么样的,一寸照片现在就能洗出来。”大爷起身往电脑桌前走去,开了电脑。
“我想要十二寸和一寸的。”
大爷抬眼瞟他,徐青禾正整理口罩往脸上戴:“你要十二寸的干什么?”
徐青禾不语。
“什么底的?”
“黑白底的。”
大爷这回憋不住话了:“你拍遗照呢?”
徐青禾否认:“不是。”
但也差不多。
他嘴上否认,大爷却不信,话语没了商量的余地:“我这出不了十二寸的,也出不了黑白的。”
“我看其他照相馆都行,您不是比其他地的还要厉害吗?”
大爷敲敲桌子:“是厉害,但就这两样弄不了。”
最后洗出来的照片是红底的一寸照,一共洗了九张,徐青禾又要了一份电子版。
他算是知道这生意为什么冷清了。
“多少钱?”徐青禾将照片收进口袋里。
大爷不看他,扬着胳膊:“不要钱。”
“不要钱?”
“我开着玩的,不收人钱。”大爷呷一口茶。
“可我看网上说这里是收……”
“行了,我是老板,收不收钱的我说了算。”大爷已经不耐烦了。
“啊,好……谢谢。”徐青禾不好意思。
他手插在口袋里,手心攥着的红底一寸照滚热,心想,红底也不是不行,再者,他有电子版的,可以p成黑白底的。
徐青禾出了老小区后往左拐进了一家小型超市,他想着自己试着做点饭,闲下来的时间太长,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做的。
他在网上刷到过别人的做饭视频,看着挺有意思的,自己也想试试。
这个点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家出来买菜,早晨的菜叶新鲜,肉也是刚提上来的,徐青禾不知道该买什么,看着顺眼就拿了。
他一直以为买菜和商场里的购物一样,却不知道还是要抢的。
售货员推着一车绿色蔬菜上来,菜还没摆上就围上来一群大爷大妈,场面一发不可控制。
徐青禾不敢上前,推着购物车远远往这望着,他不明白几棵菜叶有什么好抢的。
“让一让啊小伙子,不买的话退远一点,今天鸡蛋打折,等会提上来小心把你给挤着。”售货员提醒他。
徐青禾小时候在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是个小镇,超市也不大,时常有打折和赠送的活动,奶奶就带着他一块往人群里挤,多得到的赠品像天大的礼物,能开心很久。
有一回超市做了满三百送礼品的活动,奶奶硬是为了凑齐三百块钱买了很多食品存货。
在面对礼品是选择大豆油还是零食大礼包时,奶奶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当然,给了她最疼爱的小孙子。
那是徐青禾能记起的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仅仅是因为一袋零食。
在他之后的日子里细细回想,人生中的所有美好记忆似乎都来自于那个不到二十分钟就能走完的小城镇,自此之后再无真正意义上的开心快乐。
对他来说,奶奶和小镇就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是天赐的惊喜。
徐青禾决定买一篮鸡蛋给顾茗华,算是感谢他送的鸡蛋,以及,昨晚被送回的饺子。
但他没打算参与这场斗争,他自觉远离打折区,在保鲜区买了较贵的盒装鸡蛋。
结账时他才发现自己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购物袋太沉,勒的手指疼,他不想走回去,干脆叫了个车,等司机把他丢下时,他才知道自己定位错了,在这条长街上来回走了几圈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青禾。”
有人喊他,徐青禾下意识的想躲,可半道想起那人叫的是“徐青禾”,而不是“徐灿”。
他回头望,看见斜后方的保安厅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穿着制服的保安,另一个是顾茗华。
顾茗华和保安说了句什么,然后推开透明的玻璃门大步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