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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23

      徐青禾定了个最早的闹钟,外面的天色蒙蒙亮时他就起床了。

      昨晚发生的事,他到现在都还有点恍惚。黄欢当时没待多久,走得时候甩给徐青禾一句“我爷爷那你爱去不去”后就走了,可以说是态度有多差就多差,没有半点要求人的意思。

      甚至连徐青禾的回答都没有等到就提鞋走人了。

      顾茗华想着老黄今早的早餐没人给买,也不知道老林会不会有良心分他一点来,于是徐青禾就决定要和他一起爬起来买个早点送过去。

      两人照例买了份清淡的粥,老黄肯定吃不了几口,但顾茗华还是掏了钱买了份大的。

      徐青禾和顾茗华两人靠着车边就着冷风等摊主做早点,他们买的是糯米团,里面包了根油条,为了不当着老黄的面馋他,两人一致决定在车里解决掉。

      清晨的湿气重,贴在脸上冷冰冰的,吹来的风像刀在脸上剌着。

      “我看了天气预报,这两天差不多要下雨了,只要下雨就预示着要降温了,还是大降温。”顾茗华说。

      徐青禾不喜欢这里的雨天,他知道马上要降温了,这几天一直把厚衣服拿出来晒,他还打算去买个除湿器,否则雨天潮得他浑身难受。

      “这里会下雪吗?”他问。

      “会下,但下得小,基本都是在凌晨最冷的时候下的,第二天起来就化光了。”就跟没下过一样。

      徐青禾盯着热锅里炸的滋滋冒油的饼子,他喃喃道:“想看雪。”

      顾茗华听见了,“北京应该很常见吧。”

      “嗯,每年都下,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这两年徐青禾忙着天南海北的拍戏,恰好冬天的时候在南方、夏天的时候在北方,就这么巧的错过了雪天,要这么仔细算一算,他在北京待的时间还挺短的,毕竟他统共也没见过柳纹和徐光勇几面。

      而近些日子见的最多的时候,居然还是在绯闻刚爆出来的那段时间里,回忆起来不免都是糟糕的记忆。

      两人拿了早点后匆匆在车上解决干净,顾茗华开着车驶向马路,他不确定黄欢在不在那,所以有些担心徐青禾的情绪。

      “昨晚的事,我替黄欢向你道歉。”他说。

      徐青禾却笑了笑,说:“没什么,他就是情绪不受控制了而已。”

      “老黄的事对他很重要,他情绪失控其实是早晚的事,但他对你造成了伤害,这也是事实,后者不是前者开脱的理由。”

      “我明白,但真的没关系的。”其实他都习惯了。

      “你放心,在医院里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毕竟老黄还在。”顾茗华说。

      顾茗华停好了车,两人乘了电梯去了住院部,这个点送饭来的人太多了,徐青禾走进老黄那个病房的时候,老林的床前围了两个来送饭的人,看样子应当是孙女和孙女婿。

      顾茗华瞅见老黄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他以为老黄是心情不好,谁知道走进了发现他在偷抽烟。

      他轻声将那碗粥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从背后抽走了老黄手上的那根烟,“又偷抽烟?!护士没抓你啊?”

      老黄也没挣扎着将那点烟头抢过来,他艰难地撑着半边身子坐起来,唉声说:“我这才刚抽一口你就来了,你说你怎么每次都能赶巧呢?哎呦,小徐来了啊。”

      徐青禾缓缓走近,笑了一下:“黄爷爷。”

      “小徐啊,有没有想爷爷?”老林吃着饭,激动的门牙漏米,“这老东西的孙子还真能把你拉过来啊?整天拽里拽气的混混样,居然还真有法子。”

      “说什么呢!”老黄随手拿起包纸朝他丢去,“别说我孙子坏话!”

      “还护起来了,昨晚吵架的时候就你骂得最难听了。”

      老黄怕自己控制不住就要和他吵起来,忙请外援:“闺女,让你爷爷别再说话了,吃个饭嘴还能分出神来阴阳怪气。”

      老林家的孙女被这俩老头逗得合不拢嘴,忙舀了勺饭送进他嘴里,强行封了话。

      顾茗华将那剩下的烟头塞进抽屉里的铜盒里,“黄欢来给您送饭了吗?”

      “送了,不过他是买了饭给服务台的那个小护士,让人家帮忙送进来的。”老黄说。

      饭盒还摆在床头呢,吃得一干二净,得,顾茗华白买了那一碗粥。

      顾茗华找了个板凳给徐青禾,自己在床尾坐下了,“您给我说说,为什么和那小子吵那么凶?”

      老黄看上去又瘦了一圈,病号服本就宽松,穿在他身上没撑起一点肉来,他露出袖口的两面手掌交叠地放在腹前,嘴角向下撇着,“不就因为游乐场那点事。”

      “老黄,”顾茗华说,“游乐场就是个借口,你爷孙俩吧还真是像,两人心里都明白,就是嘴上不说,非得扯个无辜的人和事杵在中间。”

      老黄有些心虚的往别处瞥去。

      老林吃完了饭抹干净嘴又开始插话:“我说你俩吧就应该互相握着手好好讲话,心平气和一点,你孙子这人心里头软着呢,你个老东西心是顽石做的,也不知道安慰安慰。”

      老林说得没错,老黄自己也承认,不然就拿东西砸他了。

      老林又说:“不过也没事,你孙子不在就不在,这不还有小徐吗。”

      被点名的徐青禾忽地晃了下身子。

      老黄对他说:“小徐啊,我就是想让你过来陪陪我,你比我孙子乖多了,安安静静地坐着,我瞧着你我心里头都宁静了不少。”

      徐青禾笑:“反正我平常也没事可做,过来陪陪您也好。”

      不过今天徐青禾没陪多久,老黄吃了药后就睡着了,他和顾茗华默默退了出去将门掩好。

      “先回去吧,我们下午再来。”顾茗华说。

      “我现在不太想回去。”徐青禾道。

      顾茗华瞧了他一眼,有点奄奄的,他思忖片刻,说:“徐青禾,想不想跟我去个地方?”

      -

      郊区陵园。

      徐青禾是第二次来这个地方,就在不久前,关于那时候的感受他还记忆犹新,不过几日,他的内心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跟着顾茗华穿过一条绿荫小道,今天的天气和那天一样,阳光热烈,这是降温前最后一次的温暖。

      陵园这个地方最安静了,死人不会说话,说了活人也听不见,上部分阳,下部分阴,中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交界线,谁都迈不过去。

      徐青禾默不作声地跟着顾茗华走,他步子迈得小,走得慢,顾茗华内心的哀戚几乎肉眼可察觉。

      今天的陵园来了不少人,徐青禾猜测大家都想赶在雨前来看一次逝者,因为要有很长一段的时间不能再见。

      顾茗华买了一束野菊花,白色的,是很小的花朵,估计只有两节指节的长度,一般来看望逝者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菊花,而是掌面一般大的,顾茗华只说了一句“她会喜欢的”,其他的都没再说。

      徐青禾买了一束野百合,他虽不知道顾茗华要看望的那个人是谁,但觉得她也会喜欢的。

      顾茗华停下了脚步,徐青禾立在他的身侧,他看见碑上是一个长相年轻的女人,不对,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照片下是她的名字——许荔。

      “她长得很美。”徐青禾真心道。

      “是,她很美。”顾茗华说着低下了身,将那一束野菊花放在了碑前,他先前放的高跟鞋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被工作人员帮忙收起来了。

      照片里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七岁,还是正值青春年华下的美好年纪,只是斯人已逝,眼前人只有道不尽的悲与哀。

      “如果她没有去世,现在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年纪。”顾茗华说。

      她已经去世八年了。

      徐青禾问:“为什么……会离开?”

      顾茗华沉声道:“因为我父亲。”

      在他心里,其实那根本不算一个父亲,顶多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他甚至从小就没有喊过他一声“爸”。

      “他酗酒、赌博,常常夜不归宿,在我高三那年,他深夜酒驾回家,在开车的路上撞了一个女孩,他没救,逃了。”

      他简单明了的说完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短短一句话就道尽了他这些年来始终没有述说出来的苦难。

      徐青禾抿紧了唇,他没有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看他,他知道顾茗华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这个女孩……你认识吗?”徐青禾问。

      “不认识,出事的那天早上警察来家里抓人,我才知道他撞死了人。”

      “这个姑娘我也是后来才了解到的情况,无亲无故,听说她成绩特别好,马上高考了,她想要考北京的学校,她同学说她一想到马上要上大学了,就可以离开这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就特别高兴。”

      “然后就被毁了。”

      他语气平静,毫无波澜,徐青禾却读出了悲愤。

      顾茗华继续道:“没有人会来看她了,所以我不能忘记她。以及,我在替他赎罪。”

      徐青禾满腔的心酸,光是从他口中听他说这些话就足够痛苦,那他本人呢?他的心里又有多么的疼涩。

      “所以,你上次送她的那双高跟鞋是因为……”

      “我想着,什么样的年龄就应该送什么样的礼物的,十八岁的时候我带她去了北京,逛了她最想要去的那所学校;十九岁时送了她一套化妆品,女孩子肯定都喜欢漂亮的;二十岁的时候送了她一张飞往西北的机票,这是毕业前的最后一场旅行……二十五岁的女孩总该拥有一双高跟鞋,所以我就买了。”

      徐青禾听他说着,不受控制地涌上泪水,哽咽着:“我猜她一定会喜欢的。”

      顾茗华听他嗓音哑着,一扭头就看见那双红透了的眼睛,两行泪滚进防霾口罩里,他忍不住笑:“你怎么哭了?”

      “没有。”徐青禾抹去眼泪,剩下的那点泪没来得及涌出就憋了回去。

      他就是觉得,像顾茗华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顾茗华是上天不眷顾的孩子,他越是乐观老天爷就越是不疼爱他。

      “那……他现在在监狱吗?”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人。

      顾茗华说:“快出狱了,判了八年。”

      就在这个冬天。

      徐青禾一怔:“那,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不过他年纪本身就很大了,加上早些年酗酒抽烟的,估计活不了几年。”他语气平淡,面上古井无波。

      “顾茗华,你的……”他不知道该不该问,说了一半的话停在这,一直没有接下去。

      顾茗华却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顺其自然的接上:“我母亲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记忆很模糊了,我不知道他把她埋在哪,他说她是生病死的,但其实我一直怀疑是他把她打死的。”

      徐青禾透过顾茗华口中的最后一句话明白了另一层含义:他是在那个男人的暴力之下活着的。

      徐青禾说不出话来。

      顾茗华整理着花束,“我一直都坚信一件事——人是不会永远都这么倒霉的,总会有那么一件幸运的事降临的,哪怕很小。”

      所以他乐观、积极、温柔。

      “会的,会有的。”徐青禾轻轻呢喃。

      如果没有,不是他不够好,只是老天爷太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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