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山月散人

27、追梦

　　两个月后，余勉贵结婚了，女人带着她的妈妈搬进了余勉贵的公寓，余航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余航周一至周五跟着余勉贵工作，周日去书店，听宁致远的补课，吃喝在书店，幸亏他脑子还算聪明，一周的课程，一天也能学会。
　　不过，宁致远也会抽空陪着他。
　　宁致远家里气氛越来越奇怪，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他为了逃避余清逸欲言又止的眼神，逃避宁宏隼越加冷漠的神情，就经常往书店跑，有五叔在，宁宏隼不会怎么样。
　　忙忙碌碌便到了暑假，余航有一周的假期，在这一周里，他基本上都在书店，晚上回去。
　　女人怀孕了，要将余航所住的房间改成儿童房，女人的妈妈也是个尖利刻薄的老太婆，看不得余航跟在余勉贵后面，便窜弄着余勉贵让余航进了个厂子，余勉贵可不敢管，只不再带余航出车。
　　余航不屑和老婆子对上，忍了。
　　厂长是老婆子认识的人，工资直接进了她的口袋，余航也忍了。
　　但有一种人，会把你的容忍当作理所当然，他们惯会欺软怕硬得寸进尺。
　　老婆子又看上了余航的手机，耍无赖硬说余航偷她准备买手机的钱，女人挺着肚子在一旁添油加醋，“从小没娘养的可怎么弄哟，你看看，这不就偷钱了？勉贵，我怕得很，从来没和这种娃娃在一起，你说，他这么横，会不会打我呀？”
　　说着，柔弱不已得倚进余勉贵怀里，余勉贵剜了一眼余航，轻柔地哄着她进屋。
　　余航眼神都不给一个，话都懒得说，摔了门锁起来。
　　但家贼难防，不知什么时候，余航便找不到他的手机了，他看那老婆子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样子，径直去厨房拎起菜刀，砰得一声，砸在菜板上！充血泛红的眼眸冷冷斜了老婆子和那女人一眼，凉凉道：“手机！”
　　老婆子打了个寒噤，哆哆嗦嗦把手机拿出来交给余航。
　　余航拿着手机去了楼下，将他和宁致远的合照打印出来，删掉电子照，将手机扔了。
　　等到周日，余航早早到了书店，对宁致远说了这件事，宁致远有心把自己的旧手机拿给余航，又怕余航不用。
　　就见他上次拿给余航的衣服，还堆在老店里就明白了。
　　宁致远忽地想起，“你还有一笔钱在我那儿，拿给你？”
　　余航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五叔给的工资，摇摇头，“先放着吧，那钱也没多少。”
　　宁致远嗫嚅了几下，没说出来：我可以垫一些。
　　只好安慰道：“没事，反正五叔这个地方不会动，我们有事就在这边等一等，不然就请五叔带个话。”
　　余航点点头，看了眼宁致远，笑道：“就是麻烦你了，天天还得累你帮我补课。”
　　宁致远眉头一皱，揪住余航的脸，往外扯，“再客气，我可生气了啊。”
　　“不客七……”脸都变形的余航说话漏风。
　　逗得宁致远哈哈大笑。
　　天气越来越热，很快进入高三新学年。
　　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余航回来了，李敏歌、楼梦梦和1班的班长也在周末来了书店，名义上是集中学习，组成学习小组，实际上是为了帮余航补课。
　　1班的班长周五无奈，他不像李敏歌，和余航还有些私人交情。他在学校和余航话都没说到两句，纯粹是袁老师的嘱托，把包里的那堆袁老师从各科老师那里搜刮来的教案讲义交给余航。
　　梦梦？
　　梦梦是为了凑热闹，李敏歌去哪儿他就喜欢往哪儿钻。3月初他已经过了单招，坐等高考划个水就行。
　　这下，书店里热闹了起来。
　　周末的二楼热热闹闹忙忙碌碌，1班的班长是个话痨，不小心在班级里说了这件事，四月的周末，书店里涌进一大批人，这补课的摊子越铺越大。
　　都是凑过来一起学习。
　　无法，五叔给一群热血奔梦的少年们准备好白板等用具，零食茶水管够，免费！
　　余航坐在长桌前头，看着宁致远讲课，笑得很开心。
　　没什么比和大家一起学习更开心的了，在见到了社会百态之后，余航倒觉得，这一群纯粹追梦的人，很可爱。
　　“你很适合做老师。”余航悄声对宁致远讲。
　　宁致远坐在他旁边，瞥了眼台上的李敏歌，扶了下眼镜，嘴角一挑，“当然。”
　　拽拽的，痞痞的，阳光恣意的样子，让余航想亲他。
　　垂下眼，盯着笔尖，心情忽然低落，亲不了啊……
　　最后一次补课，是在五月底，一个月下来，余航已经和这群少年混熟了。
　　一会，这个人过来，“余哥，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一会，那个小男生又过来，“余哥，这语法什么意思？”
　　“余哥，这作文有模板能套吗？”
　　余航脸色虽冷，声音却柔和得很，耐心细致地给他们讲解着。
　　宁致远站在一旁放冷气，余航都没空和他谈论题目了。
　　李敏歌走过来，“远哥，这样不也挺好？余航自己也挺开心的。”
　　宁致远翻了个白眼，梦梦坐在那头眼巴巴等着李敏歌呢，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强硬挤进去，“余航余航，我这里还有个问题，古诗鉴赏，你帮我看一下。”
　　余航立刻被宁致远吸引力全部注意力，他知道语文是宁致远的短板，“我看看。”
　　旁边围着的一群人站在一旁，蹭个讲。
　　宁致远凑近余航，近到能看到余航脸上的小绒毛，小脸精致红润的，真好看，不愧是自己养大的崽！
　　要结束时，宁致远问余航要不要一起住宿。最后的几天是学校传统，为了养好学生的状态，学校会要求所有考生入校全封闭式学习生活，吃喝睡一律在学校，由学校统一进行科学安排。
　　这是为了防止家长过于紧张影响到孩子们。
　　余航摇了摇头，他没钱，算了，自己复习也一样的。他拎着宁致远提前给他准备好的考试用品，抱着宁致远的笔记，继续白天上班，晚上复习，耐下性子等待高考的那一天……
　　不知从何处听到余航要请假三天参加高考的消息，老婆子开始在家里闹腾，一个劲撺弄余勉贵进厂子监视余航，余勉贵直接躲进公司。
　　女人又得照顾小的，这老婆子实在没法子，就自己早中晚在厂房门口等着，只要余航出了厂房，她就紧紧跟着。
　　女人轻摇着婴儿床哄孩子睡觉。很不能理解，人小孩参加高考又不一定能考上，就算考上了，余勉贵不给钱，他照样上不了，干什么呢这是。
　　老婆子悉悉嗦嗦小声解释道：“你啊，人得为自己打算。他这三天不就不上工了，白白损失六十块，六十呢！还有，如果考上了呢？考上了你那男人为了面子也得掏钱给他念的吧？这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多挣面子的事儿！那小子和你没亲没故的，和这小崽子又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以后余勉贵出息了，不得和你争！现在就得把他摁死！摁死了，认命了，不就可以一直给我们挣钱？以后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对他就怎么对他，你个小娃娃不懂别说话，这事听我的。”
　　女人不以为然，也不想管这破事儿。
　　余航在洗浴间刷牙听到这话，果断收拾了包，当天就住进了厂子里的男舍。
　　进了男舍，那老婆子还不放心，天天打电话给他们车间主任打听他行程，车间主任不和不讲理的老婆子多费口舌，十次电话有八次糊弄过去，到最后，直接不接电话。
　　车间主任挺着便便大腹走到余航的工线上，把余航喊出去，拍了拍余航的肩膀：“小伙子，过几天高考了是吧，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余航冷硬道：“还行。”
　　车间主任也不见怪，这孩子性子冷，独来独往，但手快，不多话，能干事，他还挺惋惜的，好好的高中生被硬压在这干活。
　　“行，那你考试那三天，不算你请假，工资照给，怎么样？好好考啊。”车间主任施恩一般说着。
　　余航倒是提起了嘴角，道：“别，您该扣就扣。”
　　说完，直接回了自己工位上继续做事。
　　高考前一天晚上，他去了一中，找到班主任领了准考证。
　　袁圆看到他，激动得直冒眼花，“来考就好，来考就好，来，老师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
　　余航沉默地拿了张纸巾递给袁圆，袁圆接了纸擦了擦鼻涕眼泪，哽咽着声音缓缓交代着，余航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做笔记。
　　袁圆又问：“你这几天，住校吧？你和宁致远熟，我给你安排在宁致远宿舍，怎么样？就这三天。”
　　余航抿嘴，犹豫，住宿费呢？饭食费呢？
　　袁圆劝道：“孩子，费用你别愁，没多少。可以迟一点交给我，高考完两个月内都可以。最后几天了，你别傻，就这三天，住两个晚上，主要为了保证在这三天里能得到最好的休息和最科学的饮食安排，能将你的状态提到最好，也没别人，宁致远陪着你，而且直接从学校走，省得你自己来回跑，这可是决定你一辈子的事情，想清楚啊。”
　　余航手指一动，跟着集体走，的确能省很多功夫，最起码，互相能提醒考试物品与时间，还能规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才点点头，答应了袁圆。
　　回男舍收拾了随身物品，跟着袁圆去了宿舍。
　　到了宁致远宿舍，敲门，宁致远打开一见是余航，兴奋地冲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语气飞扬，“余航！”
　　说着拉了余航进门，砰得一声关了房门。
　　袁圆在余航身后一脸无奈，只好敲了敲房门，喊了一声：“早点睡，明天还得考试！”
　　宁致远高声应了。
　　顾忌着后面三天的考试，两个人早早洗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