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欢喜》陈允一

17、闻悲

　　有关于气没气到这种话题，柏子宁总觉得危险，但问题是姚文康最近真的有问题，总是憋着一股子气。

　　没事也要找事呛她两句，柏子宁受不住，忍不住问道：“要不，咱两聊聊？”

　　“行！”姚文康就等着她这句话，当即倒了杯水给她。

　　“我要喝那个橙汁。”柏子宁挑剔道。

　　姚文康又拿了一次性杯子从冰箱里拿了橙汁给她倒了。

　　等坐好了，柏子宁又想起来了。

　　“那个……”

　　“闭嘴！”姚文康头也不抬道。

　　柏子宁：……

　　她是有点后悔说那话了，但是姚文康也不用这么杠吧？明明小时候可乖巧了。

　　姚文康收拾好心情，开始问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柏子宁腰一下子就直了，顾左右而言它，“我年纪都这么大了，问这个没意思。”

　　“可我有喜欢的人。”姚文康没指望从她嘴里得到实话，继续道。

　　柏子宁不自在了，她低头看着饮料，仿佛里面有什么小人在打架一样精彩。

　　“我喜欢一个，爱骗人的女人。”

　　“你够了啊！”柏子宁没好气道。

　　姚文康似笑非笑的看她，“你知道我喜欢谁？”

　　柏子宁又不是姚文康，姚文康这人是真的迟钝好糊弄，但是柏子宁不是啊，她在感情上意外的灵敏。这几天姚文康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我觉得，这要是提感情，挺没意思的。”

　　“那提婚姻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柏子宁瞪大了眼睛，“这哪儿跟哪儿？我都没对象呢。”

　　“我是问你计划。”

　　柏子宁顿了下，看向他认真的眼睛，而后低头，“计划？我从来没有计划过婚姻。”

　　“不出意外，我应该也不会谈恋爱。”

　　姚文康捏住了杯子，看着她起身离开。

　　他似乎理解了，为什么柏子宁在感情上如此畏缩。他从小就跟她一起，他太明白，柏子宁性子里的攻击性。

　　“为什么？”

　　柏子宁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姚文康的眼睛其实是桃花眼与狗狗眼的结合，低头的时候总是显得可爱，招人喜欢。但他认真看你的时候，就仿佛有无数的话藏在其中。

　　“大概是因为，我怕当我的丈夫去世的时候，我会忘了我还有一个孩子。”会忘了，我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只能依靠感情存活的人。

　　“你们，不一样。”姚文康似乎有些急切，连忙道。纵然她没有说柏妈妈，但姚文康一下就知道，她说的到底是谁。

　　“没有不一样的，我是她的亲生女儿。”柏子宁笑了笑，打开冰箱拿了底下的一听酒。

　　“有些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也是我让你误会了。如果我让你产生了什么未来的想法，我跟你道歉。”说完，她仰头喝了下去。

　　等姚文康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喝完了。她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转头上了楼梯。

　　“你不会喝酒啊。”姚文康看她走路摇晃，方才的思路瞬间抛开，连忙先跟了上去。酒量也需要锻炼的，柏子宁在军队时候，是不允许喝酒的，只有偶尔节日的时候，她会喝一点。

　　她是一杯倒，喝醉之后会很乖，自己找地方睡觉，一晚上都不闹腾。

　　等她自己找到床铺躺下时，姚文康坐在她的床铺上，用湿巾替她擦了下嘴角。这种酒度数并不高，姚文康当成饮料喝都没问题，柏子宁就不行，她是吃个酒心巧克力就能睡着的那种人。

　　柏子宁睡得不太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如今天气说是到了秋天，但大多数人还穿着短袖。柏子宁穿的是一身白色的短袖，因为姿势问题，短袖被扯到上面，露出一小节腹部。她是有马甲线的，属于女孩看到会尖叫说我可以的那种帅。

　　以前还没有意识到喜欢的时候，他没感觉到不自在，柏子宁倒是会注意一点这方面的距离。但这会儿意识到了，就觉得有些脸热，连忙拿被子盖住她。随后就准备离开。

　　“文康。”她叫道。

　　声音是他没听过的软糯，带着小女孩的娇甜。是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叫出口的那种。他脚步一顿，又回去了。

　　“叫我干嘛？”他问道。只见柏子宁刚才还闭着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带着点迷糊，显然想睡了，但又努力控制自己不睡。

　　“我喜欢你啊。”她半坐着，看着他吃吃笑了，带着点可爱，看起来格外天真的道。

　　姚文康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有星光照耀。他忍不住笑开，又控制不住的在心里道：她就是个混蛋，不要这么容易就被她哄了。根据他的经验，柏子宁醒后，不可能认账的。

　　那就让她无话可说！姚文康毫不犹豫的拿出手机拍视频。

　　“小宁，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声音是诱哄小女孩的口吻。

　　“说什么？”柏子宁迷糊道。

　　“就你刚才说的话。”鉴于柏子宁醉后安分，很少有这么倒腾的时候，姚文康颇为着急，生怕她不肯再说。

　　“我刚才说什么了？”柏子宁疑惑。

　　“你说，你喜欢姚文康，就这句话。”

　　“不可能。”柏子宁果断反驳。

　　姚文康：……

　　要不是看她喝醉了，姚文康真想学电视剧，给她来个深刻的壁咚。他心里想的很开心，虽然现实是，以柏子宁的身手，他压根打不过。所以她装傻的时候，姚文康也格外没办法。

　　所以就要这么放弃？他不甘心啊！

　　等到下次柏子宁喝醉，却不是直接睡着的时候，那次数可太少了。既然这方面问不出来，那就问点别的。

　　“小宁，我是谁？”姚文康看她靠着眼睛重新闭上，生怕她睡着，毫不犹豫的用手指掐跟她脸蛋。估计这几个月养的好，柏子宁皮肤也好了许多，他生平头一次，可以在柏子宁身上，感受一把什么叫肤如凝脂的感觉。这么好养的体质，估计是那些明星梦寐以求的。

　　柏子宁皱着眉头，被他掐醒了，脸上留下一片红色。姚文康心虚的收回手，他好像，也没有很用力啊。

　　“小康？”好在柏子宁没感受到疼，虽然看起来意识还是不太清醒。小康这个名字，姚文康十二岁就不让她叫了，原因是嫌弃她把他叫小了。

　　他总是怕自己太小，总是不肯叫她姐姐，也不肯让她给他名字加小的。就算没意识到喜欢，但显然他的所作所为都跟自己把她当朋友的想法背道而驰。

　　也还好是柏子宁，她似乎天生就不想谈恋爱，却无意间把他惯坏了。

　　“子宁，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谈恋爱？”姚文康把她扶好问道。柏子宁喝醉了，才不喜欢板正的姿势，于是顺着他的手滑下，寻了位置躺好。

　　姚文康僵硬了，因为柏子宁，躺在了他的大腿上。他偷偷往后撤，却被柏子宁一手拍了下来，响亮的巴掌，显然并没有得到主人的控制。姚文康觉得自己的腿绝对被打青了。莫非这就是他偷偷把柏子宁脸掐红了的报应？

　　好在柏子宁寻到舒服的位置，也不再作妖，还继续回答道：“因为，我不想像妈妈。”

　　话说到最后，都变得含糊起来，姚文康凑近了，才听清楚了她的话。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重新睡着了，自己靠着身后的床，也缓缓闭上眼。

　　他并不想睡觉，他只是在思考。

　　柏子宁十二岁那年，柏妈妈自杀的事情闹得非常大。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才救回来，柏子鸿命大，那种情况居然还没掉，坚强的呆在妈妈的怀里。也还好他的存在，让柏妈妈没有继续寻短见。

　　那一年的事情，他也记得清楚。那时候都是他妈妈去照顾她的，姚妈妈生怕柏子宁出事，让姚文康陪她。那时候他九岁，每天陪她吃陪她上学，陪她睡觉。一直到柏妈妈出院，他才重新回到自己家。

　　他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在柏子宁心里，一直都没有过去。

　　她上军校，去当兵，去特训，是因为柏妈妈。她不愿意结婚，不愿意恋爱，却是因为柏妈妈。

　　因为柏子宁，害怕那个因为丈夫出事，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她害怕自己承担不起一个爱人，一个孩子的责任。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在歌颂爱情，又人人都嘲笑爱情。感情只是一时上头，你却背负着一辈子。

　　姚文康与她相处太久了，久到他可以轻易猜到柏子宁的想法。

　　十二岁那个女孩，会迅速打电话救母亲，处理家里事故，镇定的照顾母亲，迅速走出父亲死亡的阴影。

　　可二十八的柏子宁，却始终还在那个现场，看着母亲跳下去，看着母亲一身是血，看着母亲抢救。当她站在急救室外面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姚文康已经无从知晓，他开始恨自己成熟的太晚，懂事的太晚。

　　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始终看不透呢？仔细一想，他凭什么在不知道的时候任她难受，知道了，却非要逼着她回应了？她本来，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