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重生]》林屿道末

35、第 35 章

　　慈云镇是一个小镇。
　　它没有相邻两个镇的地理优势，一左一右两个镇一边背靠国家景区一边挨着古镇，只有慈云镇，没有天时地利人和。有出息的人走出去，再也没有回来，所以一再落后。

　　大巴车在慈云桥面前停下。其实就是一座小桥，石头砌成的，具体哪一年建立也没有人刻意地去记录。整个桥不过十多米。

　　桥边搭了个小棚子，齐爽第一个跳下车。

　　姜吾趁人多，落在身后的那只手轻轻地勾着许杭生的手指。

　　等三个人全部下了车，齐爽看了他们的手一眼。

　　“姜吾，”齐爽站到姜吾面前，“要不你们还是在路口等我吧，我爸……他脾气不怎么好。”

　　姜吾是三个人中最矮的，齐爽比他高了半个头，他微微仰头看齐爽，“那我们来还有什么意义，之前他们说我脾气不太好，你不也没站在一旁不跟我说话？”

　　“这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姜吾上前揽住齐爽的肩膀，“走！这里还挺远，到时候回去天都黑了。”

　　齐爽有些犹豫：“好吧……”

　　三个人一起往分叉路走。

　　这条路在桥的右手边，那里支了个小棚子，是当地人民，卖水果的。

　　许杭生走在最后，眼看两个人越走越远，他突然停下来，“有水卖吗？”

　　小摊贩很是淳朴，揭下围在口鼻处挡太阳的麻布，他站起来，显示看了这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少年一眼，然后点头哈腰，“没多少种。都在后面。你选一下，要冰的还是常温的。”

　　旁边的小女孩和母亲洗完手就上了私家车，走之前，小孩一直看许杭生。小手印在许杭生的衣角处印了一圈水痕。

　　许杭生收回目光，眼镜在简易的小货架上扫了一眼，“就那个，常温的吧。”

　　路上，齐爽把要做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完全忘了身后还应该有个人。

　　想起来的时候许杭生已经抱着三瓶水走到了面前。

　　姜吾心虚地笑，“我就说了，刚还以为你去解手了。你买水了啊。”

　　“嗯。”许杭生把水递给了齐爽，留了两瓶抱在怀里。

　　姜吾没有伸手要，许杭生把瓶盖拧开之后才递给他。

　　这段时间已经把绿茶戒了，确切地说，他以前喜欢喝饮料，一天三瓶绿茶，一箱一箱买都不够他吃几天。现在许杭生要求他，两瓶矿泉水才能喝一瓶绿茶。

　　反正按照二比一来。

　　许杭生管得严格，他也很乖地按照男朋友的要求来做。

　　姜吾接过水，“我不是故意不等你的，齐爽说他爸的事情，马上要到了，就赶紧听了。”

　　该说不说，这人其它方面一般，看脸色的本事一流。许杭生没说什么，只是把他喝了的水接过来，拿在了手里，“走吧。”

　　.

　　齐爽的爸爸是建筑工人。

　　建筑工人大多是没办法顾家的，常年在外，工地在哪就跟在哪里走。

　　早些年的时候，工人大多都是单干的，那时候能去的工地的范围大多数在家周围，再不济，就跑远一点，从农村到区县，再远了就没跑了。

　　但后来，随着时代的进步，在技术方面有了一定的要求，建筑方面分很多种，做装修的，土方的，水电的、外墙的，反正分各种，也有了班组这么一说。

　　班组长大多都是有钱的私人老板，或者是劳务公司。有了组织之后，不怕失业，只要跟着一个好好看，业务也不少。所以越走越远。

　　齐爽的爸爸和妈妈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齐爸爸走远了，母亲跟着别人跑了。

　　两个人离婚的事情其实受伤害和影响最大的还是孩子。家中的老人也受到了牵连。

　　养家糊口不容易，在家的女人更不容易，夫妻之间的大部分压力都来自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这气，也自然而然地撒在了老人孩子身上。

　　齐爽的爷爷是被齐爽他爸爸赶出去的，因为当初齐爽妈妈走的时候齐爽爷爷看到了。老爷子心知肚明，劝过也骂过，可人还要走，这些齐爽爸爸都不知道，只知道老人没看准媳妇，才害他妻离子散。

　　齐爽随着爷爷搬了出来。他不想读了，在这样的环境和家庭下长大看不到希望，也展望不了前途。

　　在老爷子的劝阻之下，本来初中就准备辍学的他还是去了职高。

　　他带着爷爷一起搬了出来。

　　其实最后一年也没好好度，中二少年从喜欢玩儿手机到对电脑产生了兴趣，慢慢走上了自学编程的道路。
　　爷爷生病压力很大，但也不希望儿子和孙子断了往来。

　　齐爽本来不打算联系，但在爷爷患病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了父亲。

　　“就是这里了，我先进去，你们在院子门口等我吧，豇豆不会咬你们的。”

　　齐爽说完就猫着腰，小声把狗叫了出来，“豇豆，这两位哥哥是我的好朋友，一会儿要带你走的，别咬他们。”

　　姜吾蹲下摸豇豆的头，“土狗就是通人性，听话又乖！”

　　齐爽无奈地笑了两声，“那好，你们等一下我。”说完就进屋了。

　　除了关门声，周围安静得很。

　　姜吾趴在墙壁上，什么也没听到，大概还没开始吧。

　　许杭生蹲在地上看狗，姜吾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狗向他伸爪子，“我以为你会嫌脏呢。”

　　许杭生愣了一下，抬起头，“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个角度的许杭生异常乖巧，姜吾心理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竟然想要过去楼楼他。

　　他站正了，“就觉得……大概是你身上的气质吧，农村，小狗，土房子，这些和你应该都没关系。”

　　许杭生一分钟没有说话，眼神里飘过一阵灰暗，但其实他并不嫌弃自己的出生，他很爱他出生的地方，只是他不敢回去，他怕压力，怕他自己不够坚强，怕看到那些总是啧啧称叹，但其实总会用一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来制约他的亲戚。

　　“我其实……”他犹豫要不要给姜吾说，果断选择了后者，“挺喜欢的，倒是你，我没想过你会来这种地方。”

　　“切，我还羡慕呢，现在的农村户口多值钱，据说拆迁了还能得十五年社保，不知道要无忧无虑多少年。”

　　许杭生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在家躺着吹空调还不香啊？”

　　“你这话挺仇富的啊，生哥，你这样不行，人过日子的方法是自己选择，但出身都是身不由己，那些物质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也不应该来评论一个人的尊卑的。”
　　姜吾拍手站起来，“有些东西啊，都是命运安排的，我们坦然接受，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行了。不管穷还是富，过生活的方式都一样。不用管别人说什么，谁能决定你生活的方式呢？谁说平凡就没有幸福？是不是每个考不了清华北大的人就是废物不用生活了？”

　　姜吾大概不是觉得他仇富，而是怕他看不起齐爽，看不起这里贫穷的条件，许杭生想。
　　但他自己就是。

　　他曾经所有的压力都是父母给的，所以他从小就必须要比别人懂事。因为穷，他必须低人一等，因为穷，他必须爬上去了，才能生活。他必须要做到很优秀，去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可原本的生活真的有这么糟吗？

　　现在想想，有些快乐不是第一名给的，有些需要也不是富有了才有的。
　　他并不觉得成绩好一切都是好的，或许上进是有必要的，但那不是全部。

　　姜吾出身在一个家庭比较好的环境，他对自己说出的这些话确实很能影响到他。

　　曾经因为贫穷，所有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一切都被定格。所有人都告诉他，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读书不好就会成为废物。只有往上爬，必须往上爬。

　　但姜吾却告诉他，要享受生活。

　　他很喜欢姜吾的眼睛，就连苦的时候，眼底都是澄澈的。那双眼睛看着自己，世界上的生活是不一致的，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可以不同。

　　许杭生嘴角上扬，伸手摸了一下姜吾的头。姜吾后知后觉，“哎呀”一声，“你还没洗手呢！”

　　许杭生：“你不是说不介意吗？”

　　“我是不介意小狗脏，可我介意你的手脏！”

　　许杭生逗他，“是啊！但这应该不是最脏的时候，我都没嫌弃你把喷了的手放我嘴上呢！”

　　“闭嘴！”姜吾立马捂住他的嘴，“怎么没皮没脸的你这人！”

　　许杭生笑意越来越明显，“脏手”就把姜吾往水池边拉，“洗干净了，我们回去再把它弄脏吧！”

　　半个月也有五六次了，姜吾的脸越发的红了。

　　就在水刚流到手上的时候，墙的另外一头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滚！你们都滚！”

　　齐爽从里面跑出来，“贱种！他妈的就知道找老子要钱，他妈的跟你妈一个德行！”

　　姜吾顾不及擦手，手在许杭生T恤上抡了两下，“怎么了怎么了？”他跑到齐爽面前。把齐爽捂着额头的手拿下来。

　　“姜吾，”齐爽笑着说：“我们带豇豆走吧，我好像，真的没家了。”

作者有话说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