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寒》华裳 珠子

4、4.时光

　　步惊云身世不清，沉默少言，小小孩童却有着海般深的心思，以及一双冰样冷的眼睛，深得看不见底。相比而言，聂风就温和的多，五官秀美，言谈举止俱是很有教养的温雅，几乎不像是个小小年纪就开始了江湖颠簸的孩子。至于断浪……
　　同人不同命这句话，用在他与聂风身上简直合适不过。
　　就连平日里自诩最了解雄霸的文丑丑，也想不通为什么雄霸能收下挺过天寒凝霜洗脉的秦霜为徒弟——还赐了名字；能仅凭着一句预言就收下步惊云与聂风，他为什么就……对断浪看不顺眼？
　　文丑丑相信，如果断浪不是个小孩子，而是个成人的话，雄霸一定会杀了他。
　　至于原因……
　　文丑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原因——直觉。
　　雄霸的如何从江湖小卒发展成雄视天下的一帮之主，其中的路途自然不会是洁白平坦像朝天大道，血腥杀戮背叛才是主要的基调。
　　那就只能是直觉了？
　　难道断浪这小子，以后会是威胁？

　　挡在厚厚白粉下的脸浮出诡异莫名的微笑，文丑丑移开视线，去看秦霜。
　　秦霜原本站在雄霸身后，也许是刚练完功，白衣束发，些许未散去的湿冷潮气还在身周盘旋不定。
　　天霜拳，他进境已经精进如斯？文丑丑暗自想着，难道雄霸真的是倾囊相授？
　　怎么可能！他心下存疑。

　　秦霜看向聂风与步惊云的眼神淡淡的，让期待的望过来的聂风微有失望的低下头，步惊云仍木然无表情的与看过来的秦霜对视着。
　　先偏开视线的是秦霜。
　　雄霸已经在上面发话，收徒之事已定，择日再行拜师礼。
　　秦霜则先担起了身为大师兄的责任，领着两只新进的师弟去他们的住处。
　　一栋小楼，一楼客厅，二楼住人，秦霜住了一间，聂风步惊云，一人一间。
　　一晚无事。早上聂风起来时，秦霜已经不在了。

　　那时秦霜正在天下会的主厅里。不止是他，雄霸也在，文丑丑也在，全天下会内分堂主以上的人物齐齐在坐。
　　雄霸的吩咐给秦霜的事情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杀人。
　　杀一个敢违逆天下会的人。
　　杀一个在江湖里没有诸如无比城那样的后台撑腰，又没有泥菩萨那般的神技，却还敢违抗天下会的人。

　　于是秦霜第一次杀人，是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其实是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的，或是说没有人知道。连秦霜自自己都快忘了还有生日这回事。
　　如果不是他杀的那个人正在大摆酒席，为他刚满周岁的儿子庆生的话。
　　本来这不应该是他干的事。天下会中，麻鹰蝙蝠之流的杀手随手就能找出一队来，但雄霸仍然是当着几乎所有天下会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单点了秦霜的名字。
　　雄霸破例收徒，并且不惮烦琐的亲自指导了三年多的武功，这一点在天下会的众人眼里，已经够得上惊心动魄的程度。
　　但秦霜向来少与他们接触，他每日里除了练功，多半是在文丑丑那里帮着处理一些杂事帮务，练功坪在天下会高处，除了雄霸文丑丑外，等闲少有人至。而文丑丑处理帮务的地方更是机密紧要的地方，不要说普通帮众，就是一堂之主，无缘无故的也不得深入。
　　能进去的人，雄霸，文丑丑，秦霜。

　　门内酒已半酣，摆在孩子面前的一块红底洒金的缎子上，用来抓周的各色物品琳琅满目。
　　吃喝声安静了下去，叫嚷声也渐渐平歇，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一份不自觉不自知的期盼表情，等着看孩子将会伸手抓向哪件事物。
　　秦霜就是这时踏进院子中的。
　　就在在推门的同时，孩子伸手抓向了缎子。
　　孩子的父亲第一个回过了头。
　　“我叫秦霜。”站在身后三步开外的灰衣少年清声报上了名字。“天下会，秦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