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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香消 ...

  •   随着那些依附长公主的人被羁押被抄家流放,与之相关的事一件一件被翻出,诛杀长公主的呼声已成为整个京城的共识。

      而此事还要得益于从长公主行宫中找到一个关押已久的人说起,原来当初周衢之管理整个公主行宫时便已留意到信王曾去过一个荒僻的院子,那屋中有密道暗室,暗室中关着一个让众人久违的人。

      那人正是废太子。

      废太子被救出来的时候早已不成人形,再见到皇后最后一面后咽了气,皇后日夜嚎啕,头发尽白,皇帝更是眼睛充血,下令彻查长公主积年所行之事。

      这个年关,所有人都在震颤中度过,尽管长安城中早已挂起了灯笼,贴起了对联门神,可是朝中却如坠入冰窖,每一日都有人被抄家流放,被押入大牢等候审问。

      翻过年关,长公主的结局落下了。

      皇帝用了极为狠厉的词,宣告了对长公主的厌恶之情,下令废黜公主尊位,贬为平民,三日后,又下诏赐毒酒,白绫与匕首。

      长公主听到一系列地痛斥与数落,不由冷笑。

      她看到自己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大半,心口也时不时地绞痛难忍,镜中年轻的面容不再,泛着苍白之色,眼窝深陷,浑身乏力,又过几日,她看到自己头发开始不停往下掉,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她嘶喊一声,将铜镜扫到地上,这种种症状都在告诉她,她中了落雁沙之毒。

      可是,是什么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看着那些关押她的人,命令道:“让周衢之来见我,否则,周孟必死无疑。”

      侍卫冷漠道:“陛下有令,不许人探视。”

      “是吗?”长公主低声道,蓦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入那侍卫胸膛,那侍卫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一侧侍卫惊骇,抽刀大喝,“你做什么!”

      长公主冷酷地看着他,语调却温柔婉转,道:“你敢动我一下,太后必要你的命!”

      那侍卫迟疑了,只见长公主抽出匕首,闻了闻刀刃上的血迹,“味道不错。”

      那侍卫浑身一颤,人道长公主是个疯子,果然够疯。

      “叫他来见我,告诉他,此事……有关他亲子。”

      侍卫默然道:“陛下会动怒。”

      “那就找个让他不动怒的法子,不懂吗?”

      侍卫转身叫人将倒地的侍卫拖走。

      周衢之是在夜半来的。

      她梳好了头发,盘起,插上金簪。

      面上傅粉,唇上施脂,可是即便是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的苍白衰朽。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她勾唇,“你还是来了。”
      对方没有应答,她强撑着站起身,看向那个高大的男人。

      他眉宇浓黑,坚毅,果决,气势贲张,却又那么疏远冰冷。
      “你是为周孟来的。”
      “你让我来总不会是为了说他的事。”
      “你知道却还是来了,是为了周孟还是我。”她语气嘲弄且高傲。

      周衢之蹙了蹙眉,“我的儿子不止他一个,你用不着拿他说事。”

      她踉跄着走近了几步,眼神死死将他盯住,“是不止他一个,但你最爱的还是那个女人生的!不是吗?”

      “夜深了,你早点歇着吧。”

      袖子猛地被人扯住,“衢之!”

      他一扯袖子,她猛地跌倒在地。

      他纹丝不动,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女人,“公主做出这羸弱之态,是想要周某人怜香惜玉?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是。”

      长公主坐起来,眼神带着恨意:“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安乐公的事与周孟有关。”

      脖子猛地被扼住一双手,他眼中布满怒与杀意。
      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看着眼前这张脸。
      “你几次三番制他于死地,到现在了还要诬陷他!”

      她撕扯他的衣袖,面上带着逼问,“我的毒是你下的?是不是?”
      他望向她,这才发现她头发白了许多,甚至面色苍白呈现衰老死气,“你……”
      “不是你?”她顿时明了。

      他松了手,“你中了落雁沙,呵,你也会中落雁沙,真是报应。”
      他眼中染了痛快与恨,“陛下给你下的毒?”

      她伏在地上喘息,闻言一笑,“陛下会蠢到告诉世人他手中有前朝秘药?落雁沙瑞王那儿有,但是那个蠢货不会有这个胆子对我下毒。”

      “我府中的那些信,是你命人搜走的?!”

      周衢之没说话,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扯着他的衣衫,借力而起,“是你吗?”
      “是。”他说。

      她点头,笑容苍白无力,“公主府重重护卫守着你都能毫无声息闯入,你好大的本事,那些药瓶和书信,全都涂了毒液,凡是沾手的人都会毒性入体,天长日久,四肢百骸如蝼蚁啃食,直到忍受不了自杀而亡。”

      周衢之眼神一变,继而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种毒。”
      “你没听过的多了。”她高傲冷漠。

      周衢之道:“用不着吓唬我,若是真有这种毒,你早就用在别人身上了,这些年死在你手上的人似乎没听说用这种毒。”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用在别人身上。”

      周衢之面上带着一丝轻蔑,她扯住他,“你果然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手!是谁?!”

      “重要吗?”他眸子直视她。

      她想说什么终是没说,踉跄了一步,看着他冷漠的面容,眼中浮上一丝雾气,“你当真如此恨我。”

      “恨你的何止我一人。”
      “我再问你!是不是恨我!”她嘶喊道。
      “恨意难消!”他狠厉道。

      她大笑起来,整个人颤抖不止,“你凭什么恨我,你凭什么!”
      她要扑过来,却被他推开,他面上只有厌恶。
      “任何人都可以恨我,可是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他抬脚要走,她嘶喊,“周衢之!你知道当年那毒是何人下的吗?”
      “你敢知道吗?!”
      “那毒是……”
      “够了!”他没有回头,“往事已矣。”
      “你知道,你知道,周衢之……我等着他们兄弟相残!”她嘶喊道。
      “有我在,他们就不会!”

      她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那我们的孩子呢!”

      他离开的脚步停住,她道:“知道我为什么杀他们吗?因为他们,我的孩子才会被夺走,才会被他们杀死!衢之,他是个男孩。”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

      “不许走,”她爬过去,拉住他长衫,“你可以为那三个孩子付出心血,那我们的孩子呢。”

      “公主无需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冷漠道。

      “你不信?都这个时候了,我何必骗你,你我……那夜……你忘了?”

      “我需要记得吗?”他冷酷中带着恨怒:“若非如此,芝宇不会离我而去!”

      “还是因为她……她有那么好?她果真那么好,又怎会爱上他人?你可知我一直……”

      “……往事已矣,你该释怀了。”

      “凭什么释怀!若能释怀,你这些年又释怀了吗?”她站起来,“知道他们为什么夺走我的孩子吗?因为……”

      她哽咽,眼泪滑落,“他们以为是他的孩子,他……恶心!你以为当初我为何会被强行嫁给别人!”

      她嘶喊,“你知道我有多恶心!我甚至想过一死了之,衢之。”

      “衢之……”她从后抱住他,痛哭不已,“孩子不是他的,我说了不是,可是没人相信,你也不信那孩子是你的。”

      “那是个男孩儿,皇后亲自处理的,我以为孩子已经死了,但皇后却几番给我希望,让我以为孩子没死,还用孩子威胁我,我才会对太子出手,我尝过的痛,我要他们百倍奉还……”

      她面贴在他后背失声痛哭,“你若不爱我,却又为我做到了那个地步,为何如此待我?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将我推开。”

      “够了!”他不耐烦道,“世人待女子严苛,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是你一厢情愿执迷不悟。”

      “此生此世不会再见了,别再推开我了成吗?”她往日的高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丝哀意,“周孟真像你,每每听到他做的那些事,我便觉时光倒流。

      你放心,那些信上没有毒,安乐公府上的那些铜丝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你在说什么……”

      她在他背后笑,“芝宇曾经说过,铜铁可以引雷,我府上的鸱吻便用铁器所制。”

      她觉得肺腑间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吐了出来,溅红了他的衣衫。
      他感觉背心一阵湿热,她身子滑落,他将人接住。
      她口齿间俱是鲜血,红得刺目,整个人在不住地颤抖。
      “衢之。”她伸手抚上他的手,“真希望有来世……”
      “你这是何苦!”他恨道。

      她整个人抽搐颤抖,“你要继续恨我,最好一直恨下去,不许忘了我。”

      她眼神开始涣散,艰难地喘息,低声对他道:“表姐在落蘅殿,肃王知道。”

      她对他挤出一丝笑,他低声道:“那孩子还活着。”

      她陡然睁大眼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大高个,浓眉大眼。”

      “他……”她口中不住涌出鲜血,“他……”

      “在肃王府。”

      “你……”她眼眸中带着哀戚的恳求,周衢之撇开头,直到手从他衣袖上滑落。

      他看向怀中的女子,年轻时的那段岁月如夜中的暗流悄无声息地爬满回忆,心中一霎涌上无尽的倦怠与苦意。

      他伸出手,在将要落在她发上时蜷缩收回。

      夜色黑沉,带着一丝潮湿,点点滴滴,细碎的雨脚追着他的背影而去。

      次日,长公主薨逝的消息传遍全城。
      大家皆松了口气。

      周衢之负手立在窗边,眼神越过高墙一直到铅色的天空,心头的荒芜漫无边际地散开,长满秋草。

      曾经依附长公主的人纷纷避之不及,然而雷霆还是降临他们头上,保护周孟的家将回来时正好听说秦家被流放,他们不料闻此变故,将周孟的话带给了周衢之。

      周衢之去了宫里。

      秦氏免去了流放,被安顿在永平巷中。秦家也曾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家族,一息之间便落败了。

      看着父母兄弟被流放,秦氏掩面哭泣,她求周衢之出手相助,他只淡漠道:“他们攀附长公主,陛下念在我为你求情的份上才免了你流放。

      舍了这爵位倒是可以留住他们,只要你舍得将老大老二带累进来。”

      秦氏含泪,“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你想要什么办法。”

      “如果今时今日,是她落得这般田地,你也会袖手旁观吗?”

      周衢之将人安顿好后,听到背后的哭声,皱眉道:“为了老大老二,你最好保重自己,想想以后。”

      “我还有以后吗?你将我休弃,我再也没有以后了。”
      “你至少还有两个儿子!”
      “有周孟在,我的儿子算什么!”她怒喊。
      周衢之扭头,盯着她,“长公主身亡那晚,我去见过她。”

      秦氏后退一步,跌在床上,看他的眼神带着害怕,他冷漠道:“她说让我等着他们兄弟相残……我说有我在,他们不会。”

      秦氏泪往下落,“兄弟相残,也是周孟害他们!”
      “始作俑者,难道不是你吗?你欠下的,老三老五要替你偿还。”

      “凭什么要我的儿子偿还!”秦氏嘶喊,“要偿还也是他们母子!要偿还也是你偿还!是你造成如今局面,如果当年你没有娶我,我怎会落到这个田地!”

      周衢之点点头,“你说的对,我偿还。所以你要是还对周孟存什么心思,或者教唆挑拨老三和老五,我不会放过你。”

      “周衢之!”她大喊,“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多年我做的还不够吗?替你侍奉太夫人,养育子女,我做了这么多,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死人!一个红杏出墙的死人!”

      他心口一痛,大喊一声,“你闭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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