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君已远》第八日

10、并不过分

　　次日清晨，纪远推开安童的房门发现她还没有醒。
　　他有些担心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并没有热度。她只是睡得太熟。
　　视线在她纯真娇美的睡颜上留连，他的手不自禁地从她的额头滑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庞
　　"安童，你明明是个魔鬼，为什么有一张天使的脸？"他低喃道。

　　半晌，他把视线移开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只有七点十分，还可以多呆一会儿。
　　他突然想起，曾经他是个多么喜欢睡懒觉的人，而她偏是一大早就醒来，然后在他身边发出各种各样的噪声，还总是“不当心"地踢到他，挠到他，撞到他，直到他心又不甘又无可奈何地爬起来给她做早饭。
　　到后来，他渐渐再也不喜欢睡懒觉，而无赖的她居然反倒越睡越晚。
　　再后来，她离开了，可是他却再也改不掉她给的这个习惯。
　　然而，有时他觉得还是应该感谢她，早起让他领略到大地一天中最富有生机的时分，让他知道清早的空气有多清新，日光有多温柔。他也不得不承认，早起让他更健康也更自律，使他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来打点应对异常繁忙的公司事务。当很多人对他工作的高质高效表示惊叹和佩服时，他常常半带苦涩地想，也许安童留下来东西，也并不全是那么糟糕。
　　他站起身来，走向卧室阳台，燃起一支烟，平时纪远很少抽烟，只在某些需要应酬的场合，或像现在这样心绪纷乱的时候才会抽上一两支
　　清晨的大海真很美，海浪披着晨曦金色光芒轻柔地冲刷着沙滩，不远处的灯塔边一群白色海鸟滑翔而过，发出阵阵自由的欢叫。他想，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这里？还记得他们当初的梦想？

　　那天他们本是陪朋友来看房，生性浪漫的安童却一见钟情地爱上了这里，
　　“纪远你来看呀，啊。。。喜欢死了”“要是是我的房子，我要在这里摆张躺椅，闲时吹吹海风,听听海浪，哦，不行了，还有这里这里，我要种满花花草草....."安童当时那一脸陶醉而憧憬的表情他至今仍能轻易想起。
　　可是，向中介一打听他们才知道，尽管是年代久远的老式公寓房，但由于能看海景，这一带的单价还是比普通的二手房要贵出一两千，那时,他们还只是刚工作没两年几乎一穷二白的小小工薪族，中介报出的价格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算。
　　当朋友准备签下购房意向书时，安童靠在纪远手臂上笑着说，咱不急，还有更好的呢，反正我们还年轻，又不急着结婚，而且房子又不会长腿跑掉，老公过几年咱攒了钱，买套离海更近的带露台的！
　　然而，尽管安童毫不在乎地有说有笑，她眼中闪过的遗憾和失落却并未逃过纪远的眼睛。
　　拥着安童的肩膀，纪远暗自对自己说：纪远，你要是连心爱的女人向往的一个家都给不了，你还能算个男人吗？！
　　从此以后，为了她的心愿，他更加拼命地工作，加班兼职只要有钱赚他都来者不拒，
　　为了她的心愿，他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下能省的每一分钱，
　　为了她的心愿，他后来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赌上自己一生的前途和命运。
　　每次她骂他工作狂，守财奴，他也只是笑笑不语，他在坚定而耐心地等着不久的将来给她一份天大的惊喜。
　　然而，他为她准备的这份天大的惊喜，在一个叫祝文清的人出现后，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头也不回地搬进了祝家的半山豪宅。
　　他掏空一切，倾尽所有，不计代价的这些真心和付出，被垃圾一搬地丢弃。
　　这个女人，一句对不起，不爱了，便轻松了断了一切。

　　安童在睡梦中醒来时，看见纪远正站在卧室的阳台上，望着远处，右手上夹着支香烟，脸上的神色复杂而沉郁。
　　她想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呢？以前的他最讨厌烟味了。时间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可以带来如此多的改变。可以让讨厌的变成喜欢，也可以让亲密无间的变得陌生而遥远。。。。。。
　　呆呆地凝望着纪远的侧影，安童突然想，倘若他们当中没有隔着这些年的曲折和恩怨，一觉醒来张开双眼，便能看见他和大海，那她会是个多么幸福的女人？
　　“醒了？"纪远转头发现安童已经起床，便走进了房间。挥去回忆，寒霜又攀上他的眉眼。
　　"我先走了，你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接你，厨房里有面包和牛奶，你要是饿了自己去拿了吃"他递给她了一个电话号码。
　　安童恩了一声，接过纸条。
　　纪远本已走到门前，忽又转身走到床边，托起了她的下巴“安童，想必你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我的婚姻很幸福。”安童缩了一下，可是纪远不让她逃开。“我很爱我妻子，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我想你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你要知道我既然可以救四海，就有能力毁了四海，甚至让它万劫不复。“
　　“对了，还有，昨晚的事，你千万不要误会，”纪远站直身子，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不希望这三个月里我的情人的身体出现什么差池，败了我的兴致”
　　安童低下头，纪远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瞥见有一颗泪珠挂在了她的睫毛上。
　　“过分了”走出房门，纪远听到心底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对自己说。
　　“过分吗？”他冷冷地回问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