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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习礼陈绯红的场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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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猎猎,黄沙漫天。
马蹄卷起尘烟,掠过横尸遍野。
不远处,骑兵行军的队伍里,一个类似树干的东西在马下翻滚着,被马上的士兵当做蹴鞠踢来踢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饿到身体干瘪的小孩。
伴随马上骑兵放肆的大笑声,很快,红白液体从小孩破口袋一样的身体里流出,那猫崽般微小的挣扎也渐渐平息,直至枯槁扁平的尸体被彻底踩进黄土里。
习礼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清冷的眼藏在厚厚的镜片后,看不出悲喜。
鼻梁上的金属感半框眼镜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映照出正在不断靠近的,黑压压的骑兵群。
一只手忽然搭上她肩膀,似乎要将她搂住,习礼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那只手便听话地落了下去。
很快,骑兵将两人团团围住,带回了营帐。
晋元十六年冬,大荒,诸洲三十余饥,关中尤甚。
天子派遣一队亲兵前往赈灾,亲兵为士族开仓放粮,却视关外百姓于无物。只时不时带些流民回去,给他们一点少得可怜的食物,然后看他们为了食物争得头破血流。
比起施舍,更像玩弄。
习礼两人被带回营帐时,柴房里已经挤满了人,加上两人一共十名。
“礼礼,来这边。”红色头发的男人很快占据了一处干燥的草垛,将原本坐在那里的男人用武力胁迫赶走,然后笑着朝习礼招手。
习礼走过去,被男人一把拉进怀里,从后面抱住。
习礼轻轻皱了下眉,不太自然地向前挪了半个身距,但两人的姿势看在别人眼里依然十分亲密。
男人却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不妥,一边脱下外套为习礼披上,一边还在和身旁的女孩搭讪。
女孩似乎是新人,有些胆怯地回话,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男人拿出兜里常备的纸巾递给了她,随口安慰了几句。
习礼看似在发呆,实则一直仔细听着两人的谈话,在听到男人拍着胸脯保证会保护女孩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低头用鞋底状似无聊地磨了磨脚下的杂草。
她不再听两人打情骂俏,抬起眼漫无目的地逡巡,四周尽是平凡到无趣的面孔,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她的眼睛只在一个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那是他们此行的任务目标,一个叫柏廉的男人。
他和身后叫陈飞鸿的男人都来自一个名为【无悲】的公司,与其他公司不同的地方在于,【无悲】除了日常闯关外,还有一项额外业务。
无限广告这种地方积攒了太多的怨恨仇隙,【无悲】则负责帮人解决冤仇。
说白了,就是拿钱杀人。
这次的报酬很高,高到有些离谱,习礼知道那个柏廉一定很不简单,于是在等待剧情进展的期间,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观察柏廉身上,试图找到他的弱点。
在生生饿了他们一天一夜后,一队士兵前来公布了获得食物的规则。
——食物有限,十个人每天都需要进行混战,被打倒在地超过十息则视为淘汰,而军队只会为每天的前三名提供食物。
简单粗暴的规则一经公布,一直吊儿郎当和新人聊天的陈飞鸿瞬间起身,动作迅猛地将习礼拉到身后。
他警惕地盯着所有人,仿佛一头在草原捕猎季弓起脊背的豹。
习礼信任陈飞鸿的武力,一边任由他拉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柏廉。
只见柏廉听见规则后先是叹了口气,随后站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肩膀。
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个扭身出拳,干净利落地打晕了离他最近的男人。
平静被一瞬间打破,陈飞鸿也应声而动。他熟练地将习礼背起,如一尾游龙钻进了人群,第一个目标便是刚刚与他有说有笑的新人,他轻松便打晕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
另一边,柏廉动作利落地放倒了一个又一个人,手臂肌肉鼓起,一看便知其中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两人并驾齐驱,很快放倒了大半的人,不知何时,陈飞鸿偷偷屏了呼吸,趁柏廉专心对付其他人时,悄悄拔出藏在腰间的小刀。
他绕到柏廉背后,寻找一击封喉的机会,却突然被习礼按住了手,顺势拿走了小刀。
习礼拿走刀的最后一刹,柏廉忽然转身,准确看向陈飞鸿的手,在发觉他两手空空时有些不解地皱了下眉,随后低声说了句抱歉。
一切似乎就发生在一息之间,陈飞鸿尚未反应过来习礼为何要拿走他的刀,柏廉的拳头已经迎头落下。
他用训练出的肌肉反应接住了拳头,这才发觉四周除了他们三人,已经再无人站立。
习礼跳下了他的背,后退了几步,陈飞鸿以为她是要趁两人缠斗暗中动手,但直到他被柏廉一个侧踹放倒,习礼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被那极富技巧的一脚踢到腰筋,索性也不挣扎,躺在地上看到习礼对柏廉说了什么,柏廉点点头,习礼于是主动倒在了地上。
一队士兵始终在旁边看着,在确认了赢家后,送上了食物。
第一名柏廉获得了一碗稀粥,第二名习礼获得了半碗,轮到陈飞鸿时,他那碗里的粥只堪堪没过碗底而已。
这就是他们一整天的食物,而其他人则连口水都没有。
趁其他人还没醒,陈飞鸿和习礼分着喝了陈飞鸿的那碗粥,将习礼的那半碗藏在了身后的草垛。
柏廉却没动他的那碗,只是盯着那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粥,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取了身后几根枯草,手中摆弄起什么。
另一边两人喝完粥,陈飞鸿将习礼拉到一旁,终于有机会小声问出疑惑:“你刚刚为啥把我刀拿走了?我差点就能杀了他了!”
习礼却摇摇头,边从背后将小刀递回去边反问:“你刚刚几招被他放倒的?”
提到这个陈飞鸿有点恼,声音更小了:“五……五六招吧,是我大意了。”
习礼却很不给他面子。“三招,他三招就把你放倒了,你遇到过几个人能做到三招之内让你失去行动能力?”
此话一出,陈飞鸿不犟了,也意识到了这次目标的难以对付。
习礼神色凝重:“况且,他给我一种特殊的感觉,那种感觉我只在【无悲】的董事长身上感受过。”
陈飞鸿皱眉:“你想说他也杀了很多人?”
“不,那是一种……与广告频率极度和谐的感觉。”
陈飞鸿挠头:“啥意思?”
“说白了,就是闯过的广告足够多,在广告里呆的时间足够长,以至于虽然是人类,但在广告里也驾轻就熟,甚至比起鬼怪还要更适应广告的节奏。”
习礼表情有些凝重:“董事长今年半百,闯过的广告足有一百多个,而那个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岁,闯过的广告比起董事长却只多不少,甚至……比我想象得还要多。”
陈飞鸿一听这话,嘴瞬间瘪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他比董事长还厉害,那不完了啊,唉,真可惜,这单这么大,本来赚完就够咱俩赎身的了,没想到遇到这么个硬茬。”
习礼却不搭话了,神色并不像陈飞鸿那样绝望,半晌,她看着柏廉的动作,忽然勾出一个笑。
“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先听哪个?”
陈飞鸿摆烂道:“都行,看你心情,反正我现在心情不咋地。”
“那就先说坏消息。”
“……”
“坏消息是,像柏廉这样的人,现实中我们可能还有一搏之力,但在广告里,他几乎是无敌的。”
“……好消息呢?”
习礼扶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眸依然冷得像是淬了冰,语气却难得有些玩味。“好消息是,这位柏廉先生,似乎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呢。”
陈飞鸿依然不明所以,但见人们陆续醒来,两人便没再多交谈。
所有人都一眼看到了柏廉面前热腾腾的粥,但碍于柏廉手臂夸张的肌肉弧度,没有人敢贸然上前。
几分钟后,一个草编的勺子出现在了柏廉手中。
陈飞鸿默默吐槽这人穷讲究,一直不喝粥原来是在编勺子,也不怕喝晚了被别人抢。
下一秒,柏廉一句话让他睁大了眼。
其他人似乎也对此难以置信,一个男人捂着自己脸上被柏廉打出的青紫,怔怔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把我的粥分给各位。”柏廉拿着粥站起身,高大的身形有些压迫感,但表情却很温和。“这个广告应该是生存类的,进度条会随着时间增加,每人每天一勺粥,大家都尽量减少热量消耗,一起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大。”
他咬字清晰,说话不急不慢,声调沉稳有力,像一场大旱后及时的春雨,平息了所有人因死亡威胁而焦躁不安的心,带来了新生的希冀。
“刚刚对各位下了重手,实在不好意思,但如果我不向各位展示我的实力,想来各位也不会轻易信服于我。”
“我叫柏廉,在座或许有人认识我,不瞒各位,这是我来到无限广告的第五年,闯过的广告不下两百场,类似的场景我经历了很多,只要各位跟着我,我保证会尽全力将大家安全地带离这里。”
一场又一场雨砸下来,最坚硬的干土也被卷成了泥。
或许是迫于柏廉的武力,或许是真的相信了柏廉话语中的希望,人们一反常态,收起了戾气与戒备,一个个站起身,排队走到柏廉面前,拿起勺子喝了属于自己的那口粥。
一个男人忍不住想舀第二口,被柏廉轻轻按住手腕制止了,那人就连发出警告时,声音也依然和煦。“如果有人多喝,那么第二天我不会将粥分给他,希望大家能够遵守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