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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南聿,你醒了?!”陈霂只穿了里衣,趴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囫囵睡着,听见旁边动静,一下子就醒了。

      元南聿睁开眼时,只觉双目浮肿,喉咙里像是吞了沙砾,干涩疼痛的厉害,身体酸胀的更是难以动弹,他呆看着帐顶半天,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尔后,脑中出现的画面,让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那日在乾清宫里,就在这张床榻之上,他与陈霂发生的省略之事,他统统都想了起来。

      元南聿面红耳赤,挣扎着就要起身,却不想浑身酸痛难当,一时支持不住,又跌回了被褥里。

      陈霂探身向前,急忙说道:“你大病了一场,别急着起来,先坐着缓缓。”他为元南聿身后垫了个靠枕,扶他躺好。

      元南聿坐起身后,对房内布置晃了一眼,知晓自己此时仍在宫里,便将头扭向了床里,再不看陈霂一眼。

      陈霂自觉有愧,又知元南聿定然是恨极了自己,再不敢惹他心烦,他起身走去外间,将小炉上坐着的热水倒入壶里,给元南聿兑了杯热茶过来。

      元南聿病了许久,从睁眼起便觉饥渴难耐,见陈霂手中端着热茶,只觉如琼浆玉露一般,他顾不得再与陈霂为小事别扭,一口气将杯中茶水喝尽。

      他嗓子哑的厉害,一时半会儿不能开口说话,陈霂似窥到了这点,先开口说道:“天快亮了,你已经在床上躺了三日。聿儿,那日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

      元南聿也不看他,只轻扯唇角,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冷笑。

      陈霂软着嗓子道:“你几日没吃东西了,饿不饿?我叫人送些吃食过来,我陪你一起吃些,好不好?”

      元南聿靠在枕上一言不发,陈霂见他如此,只能自作主张,唤了宫婢送来些好克化的吃食,陈霂坐在床边,在食盒里选了碗热粥,用勺子轻撇了一勺,送到元南聿口中。

      元南聿几日水米未进,饿的早已脱力,他无力再与陈霂折腾,只得任他你一口,我一口的将碗里的粥吃光。

      陈霂放下碗,便要扶元南聿再躺下休息,却不想他刚伸出手,人还未触到,却被对方怨恨厌憎的目光刺了回来。

      纵使满心悔恨,此刻也变成了无可奈何,陈霂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陈霂对元南聿说着,也似是在自言自语,“如今我若再说不会伤你,怕你也是不信了。张太医给你诊过脉,说你已无大碍,再将养两日就能大好。”

      一觉醒来,陈霂的态度已然大变,甚至可以算是在献媚讨好,元南聿起先还在为他前日的狂暴胆寒,现在又被他的深情款款弄得不明就里。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相信他的任何说辞。

      陈霂性情本就反复无常,一时的柔情体恤之后,实则从未停下对他威逼利诱。他赴京已一年有余,却每日都活在忧思惶恐之中,到了今日,已快把他逼至极限。

      陈霂矮下身,半跪在床下的脚蹬上,小心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尽管说。亦或是,你想要什么?直说无妨!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也是应该,无论你怎样看我,我想要的,只是你能真心欢喜。”

      “放我回去。”嘶哑的声音,用力地吐出这四个字。

      陈霂看了元南聿半晌,听到这句话,表情瞬时僵硬。

      元南聿哑着嗓子道:“放我出宫,我要回家……”

      陈霂无奈,轻叹道:“好,只要你能高兴。”

      ————

      元南聿在宫中被陈霂多留了两日,等身体稍好了些,陈霂让孙末亲自送他回了府。

      他与季槐分别了数日,他几日没有回家,此时早已归心似箭。

      元南聿坐在车驾上,想起几日之前与季槐分别时的情景,又想起襁褓里婴孩儿的哭声,心里倍觉愧疚。

      到了府上,元南聿一路直奔内室。推开门,见季槐正抱着孩子坐在床上,面容平静安详,元南聿一直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

      元南聿捡了把椅子,坐到季槐的身边,问道:“你这几日都在家里?可曾有人为难你们?”

      “那日之后,我们就被带回府里,饮食用度一切如旧,也不曾有人刁难。”季槐将头微微低垂,眼睛只看向怀中熟睡的孩子,语气平淡,近于冰冷。

      元南聿看出她与以往态度不同,忙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季槐挑眉,“我跟孩子被关在家中死生未知,这些时日,敢问将军身在何处?”

      元南聿微怔片刻,而后柔声解释着:“我被祝兰亭带进了宫,一直被软禁着。”

      并非元南聿找不到借口,只是他无意诓骗季槐。他向来不会说谎,即便说了,也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季槐并非蠢笨之人,若是被她看出什么,再平白担心,还不如直言相告。

      “陛下留你在宫里做甚?是留你赞襄朝政,还是与你诗书问道?”

      “……都不是。”

      “陛下并未追责,还让将军久留宫中。我一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故问将军,陛下这番作为,到底为何?”

      元南聿大病初愈,适才刚到家里,就被季槐这样连番盘问,几乎要喘不过气。

      季槐家中世代行伍,她虽是女子,但和她几位兄长一样,也是爱憎分明的烈火性子,她见元南聿半天不语,立即厉声说道:“你这般吞吞吐吐,到底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对元南聿向来敬重,连大声呼喝都是从来没有过的,更何谈说这样重的话,元南聿见她神色凄厉,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他一时羞惭难当,脸色也越发难看。

      “夫人既然这样说,想必是知道了什么?”

      季槐眼中含泪:“自你被祝兰亭带走,我为你日夜悬心,一双眼睛险些都要哭瞎。我心道,这次你冒险带着我们叛逃出境,一旦被捕,不知还要受多少苦楚,……却想不到,想不到撞见了你和他……那样的丑事,这怎叫人说的出口?”说完,季槐将脸埋入掌中,掩面而泣。

      元南聿一时犹如被雷霆击身,或是因为羞耻,亦或是因为愧疚,让他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季槐并不知元南聿尚在病中,也未曾留意他脸色煞白,只顾着恨声说道:“我在京中一年,曾听闻许多你与陛下的闲言碎语,但任凭旁人如何诽谤,我也是全都不信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半晌后,元南聿稍许恢复了些神智,颤声问她。

      季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冷说道:“几日前,宫里来人,也不曾对我说明来由,只说叫我即刻进宫与你相见,我担心你,便赶紧跟着去了。……进了宫,一路被宫人领着到了一处殿宇,他们将我带到殿内明间,却不想看到了你和陛下竟然,竟然在做那等事。”

      元南聿双手颤抖,额上全是冷汗,只觉得胸口又是憋闷又是恶心,只觉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他猛然惊起,推开房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刚至中厅,季槐从房里跟着追了出来,她揪着元南聿的衣襟,嘶声说道:“我原看你忠厚纯良,却不想你竟能与男人做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既不喜欢女子,又为何要娶我?”

      看她眸中既有不甘,又混杂着心痛,幼白的脸庞尽是泪水,元南聿心里愈发酸苦。

      当初季槐丈夫新丧,婆家便与她断了往来,她父母均已过世,长兄又战死,她在娘家寡居不久,次兄便不顾她意愿,强行将她嫁了过来。

      他当初之所以会娶季槐,一是因他当时心灰意冷,不想燕思空再为他的终身忧心。二是因季槐孤苦,且她又是张榕之妹,让他有了几分怜惜之情。

      他从来只当季槐为自己妹妹看待,对她关怀体恤,却无半点男女之情,只是他们到底成了夫妻,共处一室,朝夕相对,让季槐还是对他动了感情。

      这一切,元南聿都明了于心,只是他无力回应,所以从来只是装作懵然不知。

      “你对我这般好,却从来不肯碰我。”季槐又痛又恨,积攒多日的委屈,似要在此时全部发泄出来,“初时我想不明白,以为你嫌弃我是再嫁之身,且还怀了别人的孩子,现在却完全懂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难怪陈霂对他百般恩宠,任谁能想到,镇北王麾下的第一勇将,竟是个有龙阳之好的男子,甚至为了爬上天子的床榻,而不惜背叛了镇北王。

      季槐想起,那些早先流传于大同街头巷陌的,关于陈霂与元南聿有私的传闻,那些她曾以为的无稽之谈,竟在最后,用她的双眼得到了证实。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她不能接受,她爱慕着,崇拜着的男人,竟能像个女人一样,甘心雌伏于男人身下,实在是让人不耻。

      她甚至有些恨他,为何明明不喜欢,却还是娶了她,之后又给了她以为能得到他的真心的希望。

      元南聿试着将季槐的手掰开,却始终摆脱不了她的纠缠,他此刻胸口难受的厉害,已然是快要忍不住了,慌忙中只得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的似要将心呕出,待平缓了些,他注意到季槐原是与他同样的疲惫,他伸手欲拂去她额前的碎发,却被季槐一把推开了。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的,只剩鄙薄厌恶,这样的目光像匕首一样,直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虽不爱她,到底还是将她视作了家人,也曾决心余生将她当作自己妹妹般疼爱。如今他遭遇难处,季槐却并不理解,甚至对他存了轻视厌弃之心,怎能不叫他伤心?

      “季槐,许多事,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但无论怎样,我还是对你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歉疚,你,你们,真让我恶心。”

      元南聿惨笑一声,抬步就要走出门去,他放下的青色袖摆上,被殷红的血迹染成了黑色,斑驳一片。

      “将军,是不是他逼你?”季槐哽咽着叫嚷道,“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你别走……元南聿,你说句话啊!”

      元南聿僵在原地,却并未回首,他平静说道:“我从不受人胁迫,我所做的一切,皆属自愿,与旁人无关。”掩下伤心,强咽下喉中涌上的腥气,元南聿大步出了房门。

      管家见他刚回来就又要出去,忙跟上来问:“大人刚回来,这是要上哪去?”

      “让车夫现在就套车,我要进宫!”

      管家听此吩咐,忙不迭地去了。

      一路辗转到了宫外,元南聿命随从递上宫贴,入了太和门,元南聿由小内监领着,终于到了懋勤殿外。

      陈霂方才在殿内批着折子,听到元南聿这会儿进了宫,赶忙停了笔,让孙末准备吃食去了。他手忙脚乱地整好衣冠,再无心做别的事,只一门心思等着他来。

      元南聿入了殿,他刚在门口站定,陈霂的眼睛就一直盯在他身上,生怕漏过去一眼。

      “南聿,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陈霂起身上来迎他,想起元南聿早上刚走,他便后悔起来,恨不能晚上就能再见他,不想才到下午,他竟自己来了。

      哪怕他对自己隔阂再深,但只要他还愿见自己,陈霂也总是高兴的。

      他走到元南聿身边,上前就要拉他进来,却见他新换的青衫上袖口沾了一片斑驳血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南聿,你这是怎么了?”见元南聿唇角血迹干涸,只剩一点痕迹,陈霂红了眼,急道:“你怎么去家一趟,竟又吐了血?”

      元南聿双目晦暗,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蛮力,狠狠将陈霂推开,陈霂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在地上。

      “我问你,你到底要耍弄我到什么时候?”

      “这话是什么意思?聿儿,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会……”

      陈霂没有再说下去,只因被眼前的景象慑住了心魄。

      元南聿竟流泪了。

      陈霂鲜少见元南聿在自己面前哭泣,就算当初在楚营里,被自己欺负的狠了,也只是用满是仇恨的眸子冷眼怒视着自己,却不像今日这般,有丝毫的软弱。

      他为何会哭?

      陈霂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会因为别人的痛苦,心里也跟着难受。

      他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再让他心爱之人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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