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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镇北王府,承运殿内。

      封野今早与众文武官员议事,诸人散去后,封长越与王申未去,封野留他二人在殿内,猜测他们欲言之事,当与元南聿有关。

      此次北伐,大同军最终止步于瞻州,但因为有封长越和王申坐镇大同和黔州,北境局势稳定,让金国人和朝廷皆无机可乘,此战虽未完全达到目的,但也不算全无所获,这二人有守城有功。

      若是旁人,封野或可全不理会,但他二人直言求见,封野不好不给他二人面子。

      封长越如今已年过六旬,封野体恤他年事已高,让他坐下说话。

      “……王爷此事当思虑周全,若处理不妥当,怕是会授人以柄。”封长越自觉与封野是自家人,处事自然以封野的利益为先。

      封野伸手,示意他不用如此激动,他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思忖着封长越方才所说之言。

      辽北战场的失利,与元南聿不遵军令,擅自出兵清潭洞有直接的关系。

      若他谨遵燕思空号令,在陈霂之前攻下永安,那在泰宁城上坐看阿勒跟惨败的将会是他们,何来今日让陈霂占尽便宜的局面?

      即便当初与陈霂争夺天下,元南聿曾立下半数之功,但功是功,过是过,若以军法处置,至少他这个右都督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更难办的是,元南聿中伏被俘之事,早在他们还未从辽北撤军时,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同府,陈霂曾对元南聿屡次加封的旧闻,不知何时又被翻了出来,一时间元南聿早与朝廷勾结,置数万封家军生死于不顾的传言甚嚣尘上。

      王申早于川蜀起兵时,就与元南聿相识,他二人互为莫逆,他并不信那些传言,故封长越要封野从严处置元南聿的谏言,他并不赞同。

      “王爷,辽源乃辽北第一雄关,攻下辽源,何其艰难?元南聿兵法娴熟又胆识过人,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拿下了这座坚城,没有他们的配合,西路军又如何能一路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清河、永安等城池?”

      王申的所言亦十分有理,封野赞许的点了点头。

      莫说元南聿与燕思空是何等关系,当年元南聿曾相助封野于微时,又为他出生入死多年,仅从封野自己的感情上,他并不愿意严惩元南聿。这个时候,他需要王申这样有分量的人站出来。

      王申跟随封家三十余年,曾为率然军主将,现今掌管黔州九郡的军政大权,他本就看不惯封长越迂腐刻板,居功自傲,加之这些年,他以封野长辈自居,时常对四府军政横加干涉,妄加置评,早已引得诸多官员不满。

      他斜觑了封长越一眼,冷道:“有人说元南聿早与朝廷勾结,反正我是不信,若是真有此事,也不至于在阿勒根那演这么一出苦肉计,把自己弄成这么个凄惨模样!”

      封长越性情暴烈,容不得旁人异议,起身高声道:“所谓无风不起浪,他自己不遵军令,害我们丢失了辽北大半土地,数万封家军埋骨异乡也是事实。陈霂身边文武能臣不乏其人,凭什么对他如此青眼看待?依我之见,就是他自己着了陈霂的道,也未尝可知!”

      “那元南聿右都督的位子以后就由您老来坐,下次再有攻打辽源的硬仗,就由老将军来打。”王申嘲弄道,“您一把年纪,何以对后生晚辈如此刻薄?”

      “你!……”封长越年事已高,言语上不是王申的对手,被他噎的险些喘不过气来。

      封野任凭他二人唇枪舌剑的对战了半天,见他俩越说越不像样子,才出言打断了他们。

      封野心里清楚,封长越也曾对元南聿赞许有加,但如今却对他多有不喜,到底和他轻视厌憎燕思空有关。

      当初燕思空领昭武帝之命,离开茂仁,来他军中劝降,自己被嫉妒与恨意冲昏了头脑,对燕思空做下许多不齿之事。从那时起,军中上下便将燕思空视作了以色侍人的无耻佞幸。

      其实大家都清楚,封家军从黔州开始,一路高歌猛进,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就打进京师,全赖燕思空神鬼莫测的惊世才学,但即使这样,也鲜少有人是从心里真正的尊敬燕思空。

      每思及此事,封野都无比后悔,更恨自己几分。

      今日一早,文武官员在承运殿奏事,封野便预料到有人会议起元南聿之事,他一早就将燕思空支开,就是不想让他为此事发愁。

      封野暗自庆幸着思空不在身边,不用听这些腌臜糟心的话,不想刚转过身,就看见那个身着云纹绣袍的清瘦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殿外。

      “思空,你怎么来了?”封野心里一紧,不知方才那些话让他听去了多少。

      燕思空没有理会封野惊诧的目光,他神色淡然,款步走入殿中,“封将军方才所言,着实有理!”

      “思空,你……”

      燕思空抬手,打断了封野,他目光灼灼,对众人说道:“北伐之初,我与镇北王曾言明,此战有两个目的,一是收复故土,光复大晟河山,二是扩张北境的势力范围,只有北境强大,才不会让朝廷敢小视镇北王,让有心人再生觊觎之心。”

      王申颇识大体,他深知燕思空本事,人前人后不敢对燕思空不敬,封长越却神情倨傲,对燕思空所言,很不以为然。

      燕思空看向封长越,说道:“封将军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在瞻州时,我曾写下亲笔信,嘱咐元南聿定要先于晟军攻下永安,泰宁何其重要,元南聿不会不知,但他不遵军令,一意孤行,却也是事实。我们丢了永安与泰宁,五万封家军精锐死伤殆尽,他身为东路军主帅,这个责任,他难辞其咎!”

      封长越本以为燕思空会对元南聿出言偏袒,但现实却未如他所想,燕思空的话也让人无可辩驳。

      “但封将军说元南聿勾结朝廷,对镇北王早有异心,你可有确凿证据?”

      封长越语塞,半晌后说道:“并无证据,只是传言日久,若处置不当,怕是对镇北王和元将军的声誉也是有损。”

      燕思空目光如炬,朗声大笑:“既是谣言,谣言怎可取信?我们能有今日,盖因诸将士出生入死拼杀而来,非镇北王一人之功。元南聿何许人也?说他是镇北王麾下第一勇将,也不算他托大。陈霂当知他在北境地位尊崇,你又怎知他不是故意离间南聿与镇北王的关系?朝廷等的,就是我们先从内部自相攻讦,封将军这是要来打头阵吗?”

      一席话驳的封长越哑口无言,燕思空伶牙俐齿,一张利口可敌千军万马,封野在一旁,对他方才所言,许以赞许的态度。

      王申在一旁附和:“依燕大人所言,此事当如何处理?”

      燕思空冷道:“当然是按律处置,有功当赏,有过自然该罚,具体事宜,还需我与镇北王商议后,再行定夺。”

      封长越在一旁冷笑:“若要按律处置,如此过失,先责打二十廷杖再议,也是旧例!就他如今的身子骨,燕大人说说,怎么个按律处置?”

      “王爷,当初让南聿与朝廷虚与委蛇,也是我的主意,他如今有伤在身,我是他兄长,就让我替他受这二十杖吧。”

      燕思空言辞恳切,当着众人的面,徐徐跪倒在封野脚下。

      “够了!”封野心痛难当,强忍着怒气,“叔父,你方才谏言,我自会慎重考虑。对晚辈,我望叔父能施以宽仁雅量。您年事已高,许多事,还是不宜越俎代庖的好!”

      封长越心头一震,封野对他素来敬重,与他说话,从来未有过如此重的口气,他自知燕思空与封野的关系,见封野已然动怒,又后悔起自己方才出言不慎。

      他绷直了身体,冷冷地看了燕思空一眼,向封野告辞后,冷着脸离开了。

      承运殿内空寂清冷,只剩下封野和燕思空两个人。

      封野再也按耐不住,将燕思空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股强烈的情绪被他强行克制着。

      “空儿,你何必如此?我怎么可能让你受刑?!”

      燕思空平静说道:“我知道,但若不如此,封将军岂能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

      封野上前抱住他,将脸靠在他的肩上,“空儿,我曾对天发誓,今生再不叫你受半分委屈,便是叔父,我也不会让他为难你,你该信我!”

      燕思空轻抚他的背,柔声说:“封野,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件事,必须得解决,你方才见封将军态度如此强硬,真以为只是他个人的意思?”

      “怕是还有旁人怂恿!”

      燕思空长叹一声:“有大半的肯能。”

      如今天下已定,早不是当初大家跟着封野打天下时的局面,四府各州县府道的官员也不全是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和朝廷一样,各种势力错综复杂,都需封野尽力辖制。

      燕思空是北境的承宣布政使,总管四府的军政事宜,地位仅在封野之下,而元南聿又处在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的高位上,总领太原、宣化两地府兵马,他们权柄过大,难免不令旁人眼红。

      “封野,元南聿忠勇无双,但他为人过于心软,又爱意气用事,这样的人,不该给他过高的位置。”

      封野看着他,问道:“空儿,你是打算好了什么?”

      “这些年,刀山火海里走了无数遭,你见我什么时候怕过?”燕思空哽咽着,“但我现在时常会怕,你不知道佘准带他回来时,他是什么样子……封野,你和南聿,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别担心,我知道,我都知道……”封野紧紧抱住了他,不停地亲吻着燕思空的鬓发和侧颊。

      燕思空性情坚忍,很少有软弱的时候,封野见他这样,止不住的一阵阵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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