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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二哥,我觉得你这半年过的应当不差?”

      燕思空奇道:“何以见得?”

      元南聿朝他眨了眨眼:“比我年前走的时候居然还胖了些。”

      酒席散后,元南聿未回自己房内休息,他与燕思空半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索性晚上就赖在燕思空屋里睡下,两人俱是身高体壮的男子,挤在一处躺着,本来还算宽敞的床铺竟有些逼仄。

      燕思空听他这样说,抬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见果真如此,笑道:“是有些胖了。”

      “我不在这半年,二哥你掌管北境四府政令事宜,是否辛苦?”

      元南聿将手搭在燕思空腕子上探他脉象,片刻后,知他的身子如今才算好全,只是怕他操劳,不好生顾惜身体。

      燕思空知道弟弟挂念自己,心底很是欣慰,“不过都是些寻常公务,还应付的来,只是如今辽北又有新动向,让人省心不得。”

      元南聿滞留晟京时,常与陈霂商讨辽北兵事,如今阿勒根在辽北七州备军备战,金国时常有小股骑兵入境挑衅,莫说陈霂也认为收复辽北七州的时机已到,怕是封野更是早一步想到此事。

      “那封野是要作何打算?”

      “他最近时常与我议论此事,金国继位者阿勒根穷兵黩武,却又量小才疏,不是个可堪大用的圣明君主,他这样的人能继位,怕是金国的气数已尽。”

      燕思空哂笑一声,似是对其很是不屑,转而又道:“如今封野在北境四府经营数年,这些年休兵养民,虽不说兵精粮足,但已经可堪一战。”

      兄弟二人就此事谈论许久,又忆起当年韩兆兴丢了擎州,昭武帝放弃辽北七州,晟朝丧权辱国之事。

      辽北七州的百姓当年被迫内迁,辽东自此再无天险可守,若不是小小的广宁临危受命,两次抵挡住卓勒泰的铁骑,怕如今的大晟江山早就被番邦割占,改朝换代,成了蛮夷的天下。

      辽北七州,是每个大晟男儿心中的痛。如今时机已到,封野与燕思空儿时的理想近在眼前,故跨过潢水,将金兵彻底赶出大晟的疆土,收复丢失的故地,已经被封野提上了日常议程。

      一说要和金国人开战,元南聿立马坐了起来,他脸色微红,眸子里流光闪烁,看起来有些激动。

      “若是与金国人决战,此战定不能少了我,我必得请缨,叫封野许我做前锋将军。”

      燕思空笑了起来,“自然是落不下你,将你从京师急惶惶地迎回,你当是为何?”

      “莫说是封野,便是陈霂也想与阿勒根决一死战,将金国人彻底赶出辽北的土地。”

      元南聿心直口快,只是提到陈霂名字时,神色开始拘谨起来。

      燕思空很快捕捉到了这一瞬的变化,他试探道:“我们收到探报,若北境对辽北用兵,朝廷到时必定插手,与陈霂合兵看来是无可避免了。只是你滞留京师许久,陈霂对你一再封赏,许你做朝廷的右都督,又额外赐了爵位,如此厚赏,他这是何意?”

      燕思空目光炯炯,直逼元南聿的眼睛。

      元南聿几不敢与他对视,他在燕思空的脸上扫了一眼,旋即低下头,将目光定到了床脚的矮凳上。

      “如今天下局势已定,封野与陈霂已不再针锋相对,他对我存了惜才爱才之心,想将过去恩怨了结,留我在朝廷效力。”

      “还有呢?”

      “他自然是不甘心你我兄弟二人能一同辅佐封野,强迫我效忠于他,要的就是离间封野与我的关系……”

      “仅此而已?”好像是要元南聿将心底的话都吐露干净,燕思空有些不依不饶。

      元南聿猛地抬头,脸色发红,不知是着急了还是别的原因,“二哥这样问,莫不是怀疑我投靠了陈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哥比我更清楚,我又如何能猜到他怎么想的。”

      燕思空怕元南聿误会,用手拍了拍他僵直的脊背,示意他先躺下。元南聿躺回被子里,燕思空侧过身,给他掖好了被角。

      “元南聿忠勇,天下人无出其右。封野和我都深知你为人,怎会对你起疑?只是担心你被陈霂挟持利用,你莫要疑心。快些睡吧,我们在宣化府最多住上两日,不日就要整装折返大同,你这两日好好修整,回去以后,还有大事等着你。”

      元南聿点了点头,侧躺着将脸靠在燕思空的肩膀上,哈欠连连,“二哥,你就是胖了,封野怕是再不敢让你受委屈了。”

      “傻小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赶紧睡觉!”

      这一回,换燕思空耳根发红了。

      ——

      半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大同。进了城门,众人不敢耽搁,策马直奔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是在靖远王府的原址上修建的。封剑平遇难后,靖远王府曾一度成为大同府总督府衙所在地,封野受封为镇北王后,又将府邸设在此地,大加修葺整理了一番,如今的镇北王府已比封剑平在时,还要辉煌气派。

      燕思空回来的比原计划提前了三日,封野并不知道他人已在大同,总管通报燕大人回府时,封野还正在书房里处理各级官员上报的奏疏,一听燕思空回来了,他瞬间抖擞了精神,大半月里积攒的颓丧之气立时不见,把笔一扔,一路小跑着去了前厅。

      “你们可回来了!”

      封野的目光在元南聿的身上只逡巡了半刻,就被燕思空吸引了过去,“来报说你们三日后才到,怎的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

      燕思空笑道:“如此小事,何须王爷兴师动众。”

      自他二人重修旧好,几乎是形影不离,如这次分别大半月还是头一次。

      两人四目相交,都不舍得将目光从彼此身上移开,把晾在一旁的元南聿弄得十分尴尬,直到元南聿轻咳了一声,封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封野见元南聿一去半年,和去时别无二致,知道陈霂不曾为难过他,心里放了心,又想起陈霂将元南聿扣留京师半年之久,憋在心里的一团怒火顷刻就要发泄。

      “陈霂果真无信无耻,去年便百般寻衅,故意拖延,不放你回来。今年命你前去封贡,故技重施不说,还变本加厉!你在京师时,他可曾为难于你?”

      “不曾。”元南聿顿了顿,“他不敢。”

      “我量他也不敢!”封野对陈霂从来没有一点好印象,每逢提起此人,语气里必带着讥讽轻视的口气,“陈霂妄图挑拨你我二人的关系,想强留你为他所用。他也不想想,你我于微时相识,出生入死十几年,这份情谊,岂能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封野并不知晓陈霂与元南聿之间关系的变化,当年陈霂将元南聿囚禁在楚军中,做下的种种不耻之事,他和燕思空都是知道的。

      封野心道:元南聿对陈霂恨之入骨,不将他挫骨扬灰,已是给足了天下人面子,陈霂竟还想留南聿在身边效力,许什么滔天的富贵,痴心妄想的不异于是痴人说梦!

      “陈霂这般难缠,明年这差事,我换王申去,不让你再去那虎狼窝里遭罪了。”

      北境四府日益强盛,为陈霂所忌惮,封野也知陈霂不敢真的为难元南聿,他真正心疼的是燕思空。

      元南聿走的这半年,燕思空心事重重,时常惦记兄弟的安危,知道他被陈霂扣留,又筹谋多日如何将人救回,好些日子都睡不安稳。

      封野夜夜与他同寝,自己的枕边人成夜难眠,封野又怎会不知,借此机会下定决心,再也不让燕思空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燕思空喝着茶,听着封野与元南聿说话,他想起还有要事要与他二人商议,遂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封野,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将你要对辽北用兵的打算告诉南聿了,他人正在这儿,你不妨与他说说下一步的计划。”

      封野点了点头,正色道:“天下初定之时,我便与思空商量,有朝一日,必定出兵辽北,光复故土。如今时机已到,我命你为封家军前锋大将军,领十万大军从广宁出发,先攻取辽北重镇辽源。我和思空整军从西路前行,去攻清河和北宁两城。”

      元南聿神色凛然,起身抱拳,朗声道:“属下遵命。”

      封野又道:“此次发兵辽北,我并不为与金国的战事烦忧,卓勒泰死后,他们虽占着辽北七州,但俨然已难成气候,金国在我们的土地上经营已有几代人,如今将他们轰出晟朝的疆土,逼迫他们北迁,势在必行。”

      封野如今已过而立,从荆州之役到攻下京师,再到打败卓勒泰,他已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役,却鲜有败绩。如今的封野,已然不会再把金国人放在眼里。

      封野面色凝重道:“真正让我们担忧的,不是金国人,而是朝廷。”

      燕思空望向封野和元南聿,将二人引到大晟的坤舆图前,封野和元南聿皆是百战之将,稍加分析,便知战局的利害之处。

      元南聿看着舆图上辽北几处重镇的地域位置,不无忧心地说道:“若我们出兵辽北,陈霂必然会有所动作,他不会坐视我们日益强大,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封野,出兵之事可否再缓上几年,等我们更有把握之时再议?”

      陈霂当初为能登上皇位,将黔州、大同、宣化、辽东四府作为封邑划分给封野,不过是楚军与封家军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达成的媾和。最终两军停战,天下重归太平,但封野和陈霂都很清楚,这种微妙的和平关系,很有可能会因为一个新的契机,而被重新打破。

      “我们不出手,陈霂也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封野冷哼了一声,继续道:“眼下朝廷局势刚稳定,光是重新丈量土地,编审徭役就让陈霂得罪了很多人,内忧外患一大片,也够他头疼的。但陈霂已为正统,各路势力都能被他调遣,朝廷的力量优于我们,若陈霂再夺取辽北七州,朝廷的势力过大,我们今后再想超脱于朝廷之外存在,怕是难了。”

      “封野说的不错。”燕思空站在一旁,接过了封野的话,“自秦灭六国之后,历朝历代皆是有封无邑,北境四府的军政任免权在镇北王手上,而不在朝廷,长此以往,陈霂对北境的忍让是有限度的。我们此次出兵辽北,一是为了收复故土,光复大晟山河,二是为了打破陈霂对我们的封锁,避免有朝一日,被一点点蚕食的可能。”

      燕思空转而看向元南聿,一手拍在他肩膀上,目光果毅且坚决,“只有北境强大,敌人才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这也包括陈霂在内。你作为北境的右都督,自当肩负起责任,南聿,此战你可有信心?”

      封野和燕思空方才屡次提及陈霂,让元南聿心里阵阵发虚。

      自从逃离京师,他强迫自己尽量不去想和陈霂有关的事,甚至连名字不被提起才好。

      时局所限,封野和燕思空始终将陈霂视作威胁,因为燕思空的缘故,封野对陈霂更是反感。

      封野和燕思空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燕思空是自己的兄长,封野是他一生追随的人。他曾在心中立誓,这二人是他今生能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他对他们只有敬爱,绝无可能背叛。

      想到有朝一日,或许会再与陈霂为敌,仅是这样的可能,就已让元南聿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的一颗心,正在被各种力量拉扯着,让他饱受折磨。

      出逃的这些日子,他时常想起那个男人的脸、他的音容笑貌,甚至是呼出的气息,那些蛮横霸道的纠缠,温柔缱绻的目光,以及体贴依赖的模样。

      他无法自欺欺人,他在想念一个人,几乎情难自制。

      而这样的情愫,正是令他痛苦的根源。

      被燕思空的情绪感染着,元南聿暂缓下思绪,不再去想和陈霂有关的任何事,心绪也渐渐火热澎湃了起来。

      他目光坚毅地看向燕思空,沉声道:“此战当攻无不克,我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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