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之月惊雷》之之

7、第二回合

　　没有人，能抵得住死神的药效，即使是最坚强的战士——这一点，雷很清楚。因为，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能靠意志就能撑过去。
　　任凭你再不甘愿，在你被注射这针剂的时候，你接下去的命运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其中的原因说的清楚点就是：你的身体已经不是你所能支配的，所以，下一刻，掌控你命运的，将会是手上拿着第二副针剂的人。这便是它最可怕的地方，就像血小板遇到一氧化碳就不在与氧气结合，你的身体，遇到死神同样，不会再听主人的命令。所以，对此刻依人的身体来说，那个摇晃着兰色液体的男子，便是他们新的主人。
　　墨绿色的瞳孔不经意地扫过伏在自己身前的女子：褴褛的衣服夹杂着点点鲜红，神色也异常的苍白，干裂的嘴唇不停地颤抖，就像整个人一样一刻不停地摇着，唾液不受控制地往外流着……黝黑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光辉，空洞又无神——薄唇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她已经，完全变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了，那个，每个被注射了死神后的人，该有的样子。
　　对于企图伤害自己的人，雷向来是毫不留情的，自小到大都是这样，否则，自己也不可能从残酷的家族纷争中一路赢到最后——自己的祖父一共有一百多个妻子，所以到了父亲的那一代，整个家族的人数就扩充到了200多，去掉嫁出去的姑姑婶婶，雷还有50多个叔叔和舅舅，而自己这一代的堂兄堂弟就更不用说了。而现在……这些人中还活着的却不到一只手。
　　沙特王室的家族史，通常，都是一部惨绝人寰的血腥史。最亲的血缘也抵不过实际的利益，杀或不杀不是你所能左右的。很清楚的记得在7岁的时候，自己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当时被押到祖父面前的时候自己只解释了一句
　　“我若是不杀他，那就会被他杀了，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当时，祖父听了便立即让人为自己松了绑
　　“既然这样，那你就争取活到最后吧，否则先前被你杀的人也就白死了。”
　　原先的父亲认为自己是祖父最爱的孩子，但他错了。到他死的那天他才发觉，他爱自己的这个儿子要胜过自己。
　　原先自己也认为自己是祖父最疼的孙子，但其实自己也错了，那一刻，自己清楚的意识到：祖父不爱任何一个人，祖父只爱强者，他的关爱永远只留给活下来的那个……不管他是谁，祖父只喜欢胜利者。他爱看自己的后代们为了遗产互相撕杀，他爱在高处俯视着他们，看他们流血，看他们死亡，然后再郑重地给胜利者搬奖，让他成为自己最忠诚的走狗。走狗出了一批，然后被另一批取代，每一次的更替都会伴随着一阵腥风血雨，诡计阴谋更是充斥其中……直到父亲当权，再被自己取代的那次。后来，自己就再没给过任何人机会来超越，所以，理所当然的，从7岁起，自己就成了祖父最宠爱的人，直到他死的那天，他的生命中，也再没出现人能替代自己的位置，于是，万贯的家财和慑人的权势便悉数落进了自己的手里。
　　敢伤害自己的人，就合该这样的下场！从小到大一直陪着雷长大的侍卫们知道，那美得如同只有在神话中才能看见的冰绿色的眼眸中有两种因子是从来不会出现的，那便是同情，还有，不忍。
　　从来没有看到过。
　　所以现在，理所当然的，那双眼睛还是冷冷地注释着依人，没有一丝波澜。对雷来说，她是千万个想害自己的人之一，当然，若是要在这之上加上付之于行动的话……那这几年，这个女的还是唯一的一个，所以，那双眼睛里隐隐有些期待，嗜血的期待……
　　“你这个恶魔，恶魔……”趁着自己的声带还没有像身体一样失灵，依人口齿不清地吐着：为什么会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个样子？好不甘心哪，好不甘心就这样……但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伸出去乞讨的手伸回来，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哈下去的腰挺起来，瞳孔只有在看到那人手上的针剂时才会顺利地聚焦，……这个人真是自己吗？这样卑躬屈膝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呵？还有力气顶嘴？” 雷浅笑：“那就没办法了……”手指微微一松，手上的东西就顺着地球的引力掉在了地上，匡当一声，碎了。
　　“要么就添干净，要么，我也没办法了。”扔下这句话，始作俑者便旋身离开。
　　像是蓦定依人没有缚鸡之力般，那些人临走也没有为依人加上镣铐。都毫不在意地走开了，好象自己已经对他们失去了威胁，好象是明天就可以等着为自己收尸一般。
　　偌大的刑室，仅留下依人一个人对着流淌在地上的兰色液体，不，现在已经是灰色的了。

　　瞳孔贪婪里聚焦着地上流动着的液体，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循循劝诱，快点舔啊，快点舔啊……再不然，就风干了……
　　以前常常奇怪那些隐君子们竟然为了吸毒将人性泯灭到卖妻卖女的地步，现在总算知道，毒瘾发作的时候，那种痛苦和煎熬是没有尝试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得到的——大脑会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还有思维也会停滞，神经不受支配，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罪恶的粉末和液体。
　　怪不得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常常告戒，毒品这东西，是一口也沾不得的。
　　现在怎么办？
　　依人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狗颜残喘的样子，一边，内心在不断淌血哭泣，一边，身体却不听使唤的低下凑近地面……
　　身体里，有两个声音在不断地互相叫嚣着：
　　要是真的舔的话，自己就和狗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不，管不了那么多了，好痛苦，让我解脱吧，解脱吧。
　　可是，现在自己唯一所剩的就是这一点点的尊严了。
　　尊严？尊严抵得过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吗？就一口，就一口……
　　诱惑的声音渐渐盖过了理智，最终，沉默了。
　　俯下身，张嘴，伸出舌头——马上，就要解脱了。
　　然而，却不经意的从液面的反射中，看到了那个魂牵梦遗的容颜。依人啊依人……
　　啊！！！！！！！！！！
　　不可置信地抚摩着脸颊，这个人是谁？是谁？！
　　瘦骨如柴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地狱中走来的幽灵。原本像夜空般深邃泛光的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空洞而无采。头发散乱地盖在头上，比街上的乞丐还肮脏！而那个人，那个人还要想狗一样去舔那个恶魔泼在地上的东西！
　　七月，你已经把这具躯体毁成了这样的地步了？
　　你非但没有遵守自己的誓约好好地保护这具躯体，把她糟蹋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还准备让她去学畜生对着那个恶魔摆尾巴吗？！你害得她，还不够吗？！
　　那是你最亲爱的妹妹啊！
　　这世界上，你唯一爱着的妹妹啊！
　　“我在干什么……依人，我在干什么？”那一刻，理智被恐惧和自责稍稍地拉回来些，颤抖的手指抚过脸颊，发现那里湿湿的，有什么东西正从上往下 不断地流淌着。

　　“水，这是水……”
　　“依人，你在哭吗？”
　　“对啊，你在哭呢。”少女不断地自言自语：“你在哭，对吧。”
　　胸口一热，有什么液体正从那里反出来，张嘴，吐出来才发觉，原来，是血。对着液面上的那个自己，嘴角不禁泛起一阵苦涩的笑容：“我真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心里稍微平静一些，钻心的疼痛立即又冒了出来，比起刚才，似乎更加来势汹汹的样子。只是……
　　微微侧过头，瞥见那根原来捆绑自己的柱子。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