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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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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张珏离开万祎的花店时,天空已经是彻底的黑了。
道别后,她背着一个单肩帆布包往回走,里面装了她的平板和随身本,是她的必备工具。
讲起来,这个平板还是祁远给她买的,之前那个用了太久,偶尔会有一些小故障出现,一直没有换。在一次妇女节的时候,他送了自己这个。
分别时,万祎给她做了杯拿铁,说是夜晚再喝黑咖啡倒是不太好了。
大概是过分阴沉的夜晚,寒意逼人,阵阵风来时,冻得有些打寒颤。
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得厉害,她穿了件毛呢的短毛呢外套,风止不住地往脖子里灌。
张珏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夜晚,她抱着双臂,低头疾步往住宿的地方走,试图早点驱赶这突然的寒凉。
万祎讲的故事还萦绕在她心间,好像是张珏忽然也回想起了青春给自己带来的美好面纱。
而正是因为这一层面纱,对面的一切都变得可贵起来。
她觉得自己回去之后要花一段时间把这故事写下来,关于故事如何进行,如何开始,变成了她当下最大的问题。
想起来,人在思考的时候,只有思想是活着的。
划破月明星稀的晚上是她的来电铃,声音很轻,但因为震动,某些精神开始紧绷起来。
为什么这么讲,张珏害怕手机来电。那种强烈的震动带来的恐惧,她自己也很难改变。从前,父母吵架的时候,总是会有一方打来电话。也不知道是告知,还是寻求她解决问题。
以至于,多年来,这种应激反应始终伴随着她,都难以摆脱。
张珏皱起了眉,看见祁远的名字,心忽然轻松了一些。
她接起来,声音是连自己都还没曾察觉的温柔。
关于心情的变化为何如此,大概是他一天比一天更早的问候。
“嗯?”
简单的音节,她还没问些什么。
其实也问不出什么,因为爱的较量,他们谁都还没服输。
“在外面?”
沉默了一阵,他最后憋出这么几个字。
“嗯?你怎么知道?”
“有风声。”
他声音淡淡的,大概率也是不温不火的心情说出来的,听不出起伏。
“嗯,在外面。”
张珏缓缓输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了很多,生活好像就是和他在一起慢慢归于平淡,且缺少激情的。
也是因为这种平淡,仿佛早早就过上了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
他走来走去,在屋里的提她声听得很清晰。
“冷吗?这么大的风。”祁远问。
“还好。”
张珏紧了紧衣服,试图抵挡些无处不在的风,但于事无补,冷是依旧的。
“小玉?”
“嗯?”
原本是正常的聊天,他一声轻唤又带着辗转柔情,像是不经意的撒娇般亲昵。
张珏听着他的声音,感觉耳朵有些发软。
男人轻而易举地说了句“猫想你了。”
“祁远?”
这话怎么都不像是他要说出来的,可他就是那么堂而皇之的讲出来了,带着无限的眷恋。
“嗯?”
“出去喝酒了?”
张珏对此深信不疑,男人喝多了都很粘人,这好像是酒精带来的副作用。
但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本身是对这样的浪漫有种本能的抵抗。
仿佛是城墙之外,这些甜言蜜语是要刺伤她的利刃。
“没有啊。”
“真没有?”
“没有。”
也不是狡辩,称述一个事实时,对方的怀疑反倒是曲解了事情本身的意思。
“嗯。”
张珏不再问什么,只感觉到祁远突然的变化令她感到措手不及。
“是我想你。”
夫妻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祁远大概也是清醒了些,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张珏听后,心想你早该想我了,如果连想念都没有,他们之间这样的情况还剩下什么呢?
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只是一句想念对他来说,怎么连说出来都是如此艰难。
可是她却不明白,要一个从不开口的人去讲爱情本身就是一件难事,何况这种沉默已经是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概念。
“不适应?”
跳过太过暧昧的回答,张珏只能讲出这三个字。
其实她原本的别扭就令这种想法感到错误的,他们不该用暧昧来形容。
“不是,就是想你。”
祁远那时候坐在阳台上张珏喜欢半躺着的那张藤椅上,他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感到这天深夜的星光有些暗淡。
包括那些后知后觉的思念,再认真地讲出来,好像也不太真心。
“屋里冷吗?”
她自由惯了,关于任何他那边的消息自己都没怎么关注,想来,这也怪不得祁远,两人的性格半斤八两。
放在从前大概能称赞为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只是在当下这个社会来讲,又能被批判为自私冷漠。
祁远靠在墙上,感觉这墙毫无温度和柔软可言,于是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个勉强舒服的姿势。
他那时候才开始后悔起来,怎么装修房子的时候没有思考这么多,关于房屋的实用性采取了,怎么忘记了舒适度。
后来,又想起张珏经常在这里打发时间,那感觉肯定也不太好受。
一切有关于张珏的感受成了他思考的中心问题,开始展开联想。
“小玉?”
“嗯?”
“阳台上要不要换成沙发?”
“你说那个藤椅?”
张珏皱了眉,感觉他的话莫名其妙,因为刚刚的答非所问,她才感到奇怪。
“嗯,是不是坐在上面有些硬。”
聊起这个藤椅时,张珏才想起来,起初她刚住进这间房子的时候就觉得诧异,怎么简单的屋子里多了这么一张存在突兀的藤椅,何况那时候的阳台光秃秃的,它在出现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以至于后来,张珏还在想这可能是他的某一任前女友留意下的遗物。
直到后来结婚了一段时间后,听到婆婆的解释才知道缘由。
那是当时祁远一人单身的时候,祁妈妈经常来给他收拾屋子,又介于阳台上的太阳光很好,她便买来一张藤椅经常过去晒太阳。
也是因为这个,张珏即便是有权力换一张,也没有开口。
“还好,我不是垫了毛毯?”
祁远动了动,每个角度都要试一下舒适度,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是硬。”
“那你换。”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争的,房子总是用来享受的,既然要换,那也就遂了他的意。
“换皮沙发?”
男人的对于这方面的心思总是过分简单且缺少浪漫,这回答跟张珏猜得没什么两样。
“客厅不是有?”
“榻榻米?”
他再给出的答案也没什么新意,即便是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
“等我回来再去看吧。”
这话犹如天降喜号,于是男人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爬,问“那你能不能早点儿回来?”
张珏没忍住笑了笑,没急着回答。
脚步的轻松在这个夜晚越发明显,她觉得自己好想走在一条轻松的下坡路上,感觉那条路的尽头是看得见却看不清的幸福。
“我可以写一个故事了。”
祁远那会儿才从对她出行的未知转为理解,原来是出去采风。
“什么故事?”
他问起来,让张珏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这种关系突如其然的,令他们谁都没想到,或是谁都没有感受到。
最后,沉默了一会儿,张珏才说“关于遗憾的。”
“我不想你对我有遗憾。”
他说话很快,要是说这人脑子不行,那绝对是不太正确的。但也正是因为他过分想要得到张觉的关注,而给出的反应,让人才感到无所适从。
他大概是想表达,我不要你对我有任何遗憾,所以请你赶紧回来,那样,即便我们相处得不算和谐,起码很多话我总归是能当面跟你说完的。
“祁远?”
“嗯。”
他简单一个音节,好像听出来委屈。
“所有的感情都得慢慢来。”
她无法对祁远长篇大论讲述爱情如何建立,因为她也没学会。
“那我们结婚的过程很快。”
张珏听后差点儿没气笑,怎么这也能扯上联系呢?
但也还是回答道,说一句“那是我一生做过最冲动的事。”
她还未意识到这句话对祁远这使敏感的冲击,只是心直口快的讲了出来。
偏偏一切关系,没有冲动是无法成立的。
直到两人轻松的话题戛然而止,张珏也独自走了一段沉默的小路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渗水了,滴在了她的手心。
“后悔吗?”
他淡淡的语气传到张珏耳朵里,女人停下了脚步。
山谷的鸟叫声有些嘶哑,在这寂静且昏暗的环境,显得过分凄凉。
“你呢?”
良久后,讲起这个话题略显沉重,再开口,嗓音竟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很多时候,张珏曾经会想,祁远有没有在哪一个夜晚衡量过他们的夫妻关系,是搭伙过日子,还是真的因为爱情。
即便她知道,这个年纪还谈爱情这种虚无的东西是有些可笑的。
两人的沉默像是熟悉的人在同一条路上并肩行走时,忽然没了话题。
“我不知道。”
过了很久之后,张珏说了这么四个字。
她那时候还没发觉婚姻给她带来的喜悦,包括整个恋爱的过程到现在,像是花只有在盛放的那一瞬间时彻底放松的,一旦过了那个时期,一切都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在某些时候,她甚至想过,其实结不结婚,她可能都是这样的生活。
只是少了一个照顾她的人,亦或是少了让她感到烦恼的问题。
夫妻两人的聊天停在了那四个上,少言一如祁远,他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一下。
听筒对面的风朝他的耳朵里呼啸而来,带着决绝的沉闷。
到最后,他说“回去早点儿休息。”
张珏挂断了电话,她站在远处,有些孤立。她想不明白,怎么他也不给自己一个答案。难道,任何一段关系都是要有个输赢的吗?